“羅定的羅旁瑤的確曾經是廣東瑤亂的主力,不過他們現在已經不足爲患了。”黃超思索片刻,說出了這個結論。
“噢,說說看。”
“羅定州,也就是後來的鬱南縣這一帶的羅旁山曾經是兩廣瑤亂的主戰場,歷史上屢平屢亂。不過萬曆初年羅旁瑤已經被殷正茂、凌雲翼指揮的明軍的徹底擊破,後來又經過幾十年的‘募民佔籍’政策,當地的瑤民的勢力已經大不如前。”
羅旁山在今鬱南縣境,連接東山、西山、瀧水後山,延袤七百里,東接新興、南接陽春,西抵鬱林(廣西玉林)、岑溪(廣西境內),北盡長江(西江以北包括嶺北湖南各地),萬山聯絡,瑤僮居其中。數百年來,雖多次官兵進剿又旋即撲起。明代中葉以來大量百姓破產流亡,紛紛逃入山區,形成各種聚落和當地的瑤民結合,所謂“多集四方亡命,助其兇虐,謂之浪賊,四出寇掠。”
“……大明在萬曆五年的圍剿結束之後,大量吸納外地流民安置在羅定州屯墾。在山區人口和村寨比例上,瑤民已經不佔優勢。雖然現在防瑤東西山參將撤防,有些瑤民村寨會動造反的心思,但是就目前的局勢來看,羅定的瑤民真得起來響應也只會一小部分,更可慮的反而是趁機造亂的本地土匪。”
“這麼說不需要先發制人了?”
“是的。”黃超點頭,“第一,羅定的瑤民已無太大威脅,他們現在的人口不多,生產力低下,就算暴動,讓國民軍配合本地民兵就可以鎮壓下去。我們如果主動攻擊,反而會使得他們因爲害怕而聯合起來。再說經過明軍幾次圍剿之後,如今的羅旁瑤寨幾乎都在大山深處,人跡罕至之地了。以他們的一貫做法,是不會和大軍正面對扛的。都是山地游擊戰那套。最後必然會演變成長期糾纏不清的治安戰。勞師費力。”
北煒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又問道:“還有呢?”
黃超心想這是在公務員考試了麼?好在他對這個問題調研了不少時間,還算胸有成竹。
“對待瑤人,我們要有策略。兩廣地區分佈着很多瑤人,翻開舊時空的歷史記錄,歷朝歷代的官府對瑤人都是剿了又剿,甚至是採取屠殺的手段。雙方不但有世仇,還包含着各種經濟原因――這是瑤人屢次作亂的根本原因。我們在對瑤民的政策上應該還是和海南島的黎人一樣,以經濟政治政策爲主,軍事爲輔。”
北煒笑了起來:“看來大家的態度都差不多啊。”
有了這個肯定,黃超的信心更足了。他繼續說道:
“其實到明末,廣東的瑤人基本上已經被平定得七七八八,明末的八排瑤之亂要不是結合了明末的流民起義和明朝財政困難,其實規模也是鬧不大的。現在我們的到來打破了這個平衡,羅旁的瑤民要說沒想法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他們如今勢單力薄,只能觀望。我們只要保持密切監視和適當的軍事壓力就可以了。但是,如果連陽一帶的瑤人叛亂讓他擴大下去,必定會激起羅定州瑤人作亂報仇的念頭,如果連陽瑤人南下,串聯到西江北岸一帶,羅旁山區的瑤人肯定羣起響應。我們不能讓瑤人對作亂有太大信心,所以我認爲,首要任務就是先平息連陽一帶的瑤人作亂。”
其實黃超的這番見解,並沒有超過前不久在華南軍的粵北作戰會議上的討論內容。但是黃超是要去連陽第一線主政的人,和軍方“統一思想”是非常重要的。
黃超停了一下,見北煒還是在“傾心聽講”,愈發來了高談闊論的勁頭:“對於這次的連陽瑤亂,戰略上還要先打,再分化,最後招撫。只是我現在對連州地區的情況不太清楚,具體的細節也就不好多談了。”
“黃主任,目前連陽三城被我們控制的只有陽山縣,其實嚴格的說連陽山縣也不是我們控制的,而是被我們收編的當地的部分明軍和當地百姓在抵抗。陽山縣城目前被瑤人佔領,連州城比較特殊:大明任命的連州知州崔世召不肯向我們投降,但是他還在苦苦支撐。目前被八排瑤重點圍攻中。”
“崔世召這個人很有能力,而且素有清廉之名,對本地的治理也有一套。百姓願意爲他出死力,如果能爲我們所用,肯定是個好的助力。”黃超說。
“這個就由你去考慮了,”北煒笑了笑,“現在八排瑤的主力就在連州城外,有一千多人武器主要是砍刀和藥弩,有少部分火繩槍,城內兵力不詳,應該主要是民壯――瑤民沒鎧甲,缺火器,短時間估計也攻不下來。等我們的綏江支隊一到,戰鬥結果是沒什麼懸念的,但是後續的問題,就得靠你來解決嘍。”
“你放心!”黃超知道自己此去風險極大,但是建功立業的含金量十足,“我一定把連州安撫平定!”
“你幹部班子政務院已經給你準備好了,這次會隨同你一起出發。我考慮你到連州之後局勢複雜,所以這次歸你指揮的國民軍也多一些:連州是一個大隊,連山、陽山各兩個中隊。”
黃超見狀趕緊道:“我有個小小的請求。”
“什麼?”
“能不能給我一個黎苗山地連?連陽地區多是山區啊。”
“你這個請求不小的。”北煒笑了笑,“黎苗山地連現在是香餑餑,現在的三個連,一個已經派去了韶關,我手頭只有兩個連了,粵西的形勢也很複雜――這樣把,我給你一個連,但是我隨時可能會調用他們。”
“好好,沒問題。”
他還想再要求一點,“可以的話,我希望海軍方面給我派兩艘小炮艇。吃水要足夠淺……”
“沒問題,華南軍部會給你聯繫海軍。”北煒說,“陸軍還會給你配六門12磅山地榴彈炮,除了炮手再給你配十二個炮兵培訓班的士官見習生。”
“全員檢查武器!”李冬在隊列前喊道,“”
梧州集成中隊作爲證明過自己的部隊,這次全員換裝了南洋式步槍。士兵們都很高興――畢竟長矛這東西不但用起來不稱心,在全火器的兄弟部隊面前也覺得太寒磣。
對於換裝火器一事,李冬心裡是有些看法的。中隊的弟兄們的確一直很眼饞南洋步槍,但換裝的時機有點欠佳,老兵們都是拿着長矛拼一路打過來的,沒有前面老兵的死戰,表現出戰力和勇氣,元老院也是不可能給集成中隊發南洋步槍的,剛來的新兵蛋子沒打過一次仗就拿上了步槍,這讓老兵們有些心裡不平衡,便不免對新兵“嚴格教導”。
李冬對這種事是眼開眼閉的,只要不鬧過分――在連隊裡是難免的。然而他隱隱約約的覺得元老院對新建國民軍的態度顯然是帶有“嘗試性”:即對他們的戰鬥力不放心,也對他們的忠誠度沒有底氣,
這個想法他從來沒有在士兵們面前提起過,偶然有士兵嘀咕起的時候還要斥責他“不要胡思亂想”,還解釋說:“產能不夠”。然而他自己內心裡並不是太相信這個官方的說法。在他的經驗裡,元老院的物用從來都是多到奢侈的地步,幾支步槍還說供應困難顯然是有問題的。
想歸想,但是表面上他還是一如既往的“毫不懷疑”,每天忙忙碌碌的操辦着進軍的事宜。
具體進軍的目標,士兵們是不知道的。李冬也只是知道一個地名――他根本就不知道連州在哪,瑤人麼,聽說過,沒見過。但是黎人他見過不少,也和他們打過仗,沒覺得他們如何能戰,想來這瑤人也厲害不到哪裡去。
部隊整頓行裝的空暇時間,李冬命令全中隊加緊訓練,做好戰鬥準備。
當兵當久的人都有句俗話:不怕上陣就怕訓。上陣不管死活,一會就過去了。唯獨這訓練,每天從早到晚,無休無止。累死不算,還被軍士們罵得祖宗十八代都不得安生。
“媽蛋,快點上戰場吧,這是要了人命了……”許多人嘀咕着。
但是也有人雖然被操練的死去活來,但是一想到要上前線,心情便沮喪萬分,很不得永遠都在這裡訓練。
艾布衣便是其中之一。他被徵召前是個普通的軍戶,沒上過戰場,生性寡言少語,用上了步槍大夥都挺開心。艾布衣感到很困惑卻礙於軍棍不敢表達出來,似乎只有他不明白這有什麼可高興的,難道不是馬上又要出去打仗嗎?他們不怕死嗎?
他理論上生下來就是個“兵”,實際捏了一輩子鋤頭,別說打仗,連點卯都沒去過幾回,長官降了大宋,他也跟着降了。原本想着不管大宋還是大明,總要有人種地。沒想到一點驗,來得大宋官兒見他個子矮小健壯,表情木納質樸,家世清白,非常符合戚少保、曾太保的募兵理念,便把他編到國民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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