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遇笑道:“這乃是我自創的字體,名叫‘香花體’。”
香花以爲自己聽錯了,挑着眉重新問了一遍:“什麼體?”
楊遇一本正經道:“香花體。”
香花仔細看了看這些字,笑道:“雖然本人長得的確人如其名,但這些字和我一文錢關係也沒有吧?你別什麼都往我身上扯。”
楊遇打開箱子,拿出一個匣子,又從匣子裡拿出一疊信件來給她看:“還說和你無關?”
香花接過來一看,原來這些是她幾年前寫給楊遇的書信,那時候她纔剛學寫字沒多久,字跡奇形怪狀,和這個“香花體”倒是有些相像,但原版宛如山海經裡的動物,這個香花體卻像是得道成仙的。
香花有些慚愧:“我實在受之有愧,我自己都寫不出這樣好的字。”
楊遇笑道:“這不難。只要你每日花半個時辰來練字,不出三年就能寫得差不多了。”
香花一聽立刻道:“那還是算了吧,我對我如今能寫成這樣已經十分滿足了。”
楊遇聽了,不依不饒道:“等以後咱倆有了孩子,我就要教他寫這個。”
香花爲自己的孩子着想了一下:“那也不能一步登天,還是從入門級的原版學起來比較靠譜。”
兩人就此事貧嘴了一陣,楊遇纔想起還有一件正事沒說。
“我們家那個遠親已經到了,說起來也有幾分可憐,只有母女二人了,我和大哥已經給她們安排好住處,別的你也不用管,只是她們執意要來府上拜訪一下,我不好推辭,只能答應了。”
香花道:“這也是應該的。不知她得的是什麼病?”
楊遇道:“肺癆。我去看了一下,好像是很不好。”
香花嗯了一聲。肺癆在這個時候和絕症無異,梅呂也說過這個病難治,大約也只能在最後的日子儘量過得舒心些了。
“我們家裡還有些人蔘靈芝,我想着明日先找一些出來,送給她們吧,也是一點心意。”
楊遇點頭道:“你做主就好。對了,這位姑母姓秦,女兒叫青青,看着都是懂禮的,應該還好。”
香花笑道:“人家只是個病人,哪裡需要這樣如臨大敵?你放心,家裡有我,我會好好招待她們的。”
翌日香花方纔吃過早飯,正在後院澆花,就聽到有人來通傳說楊家一位秦姑母來拜訪,香花連忙讓人把她們請進來。
秦姑母和青青一路小心地走進來,香花見了她們便迎上去招呼道:“姑母和表妹來了,我昨日事忙,還沒來得及過去見見,反倒是你們先過來了。”
秦姑母臉色的確蒼白,但面容姣好,看起來似乎保養得不錯:“侄媳婦言重了,是我們跑來叨擾了,怎麼還好意思讓你跑一趟?”
香花又對青青笑了笑:“表妹如今幾歲了?”
青青微微一笑道:“我今年十六了。”
秦姑母苦笑了一下:“哎,都是老姑娘了。”
香花聽了這話心裡一咯噔,但沒接話,只把幾人往屋裡請,英兒立刻端了茶上來。
“不知姑母可找到了先前所說的那個大夫?”香花關心地問。
秦姑母道:“人是找到了,不過話卻是說得和我們那邊的毫釐不差。”
言外之意,這位傳言中妙手回春的大夫也束手無策。香花心裡暗自嘆息了一聲,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可恨她當年沒有選醫學科,不然到了這裡也許還能做點別的。
香花聞言便不想再多問,免得這位姑母鬧心,只是讓英兒把準備好的人蔘和靈芝端出來,“姑母,以前是我們年輕不懂事,也不知道問候問候您,我們也沒有別的,這些人蔘和靈芝都還不錯,還望您收下。”
秦姑母看了一眼這些人蔘,眼神似乎有些閃爍,但她並沒有立刻接過去,反而道:“我早就聽說侄媳婦是難得的賢惠之人,如今我這一把老骨頭也是行將就木,這些人蔘靈芝於我而言,也沒什麼用處,我只有一事想請求侄媳婦。”
香花聽她這話幾乎已經能想見她想說什麼了,便道:“姑母有話不妨直說,只是我們這裡拿主意的還是我相公,便是我說了也不算數的。”
秦姑母聽她這麼一說,心裡就冷冷一笑——上一回楊遇和香花成親,他們這些夫家的親戚就被趕到客棧去住,家裡誰說了算還不是一目瞭然?她這麼說不過是想把事情推到楊遇頭上而已。
“我也知道家家有本難唸的經,但求姑娘看在我沒有幾天好活的份兒上,答應我的這個請求吧!”秦姑母一邊說一邊淚眼婆娑,竟然撲通一下給香花跪下了。
香花和英兒怎麼拉她也不肯起來,連青青也跟着跪下了。
香花淺笑道:“姑母有話好好說,您這樣不是折煞我們嗎?”
秦姑母打的正是這個主意,擦着眼淚道:“我如今也知道我這病沒什麼盼頭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我這個苦命的女兒。青青打小跟着我就沒過過幾天好日子,還因爲我把婚事也耽擱了,我——”
香花道:“姑母是想爲青青找一門好親事?這也不着急。青青長得這麼好,性子也溫柔,這不難的,您快起來吧。”
秦姑母被她這話一噎,勉強笑了一笑道:“多謝姑娘誇讚我們青青。不是我自賣自誇,青青除了門第差了一點,其他的都是不錯的。姑娘如此善解人意,如此肯爲我們母女着想,我心裡實在感激。只是一旦我去了,青青身邊就無人再可依靠……”
“這一點姑母也大可放心,日後青青若是遇到什麼難處,大可寫信來告訴我們,我們一定不會坐視不管的。”
這是要揣着明白裝糊塗了。
秦姑母面容上並不做什麼,只是哭道:“姑娘是好心,但遠水救不了近火,女子又大多薄命,恐怕到時就來不及了。我只求姑娘能夠發發善心,把青青留在府上,至於我,我自會回到梧州,不給你們添一點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