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問題”又是一個乾脆的回答,這次千軍更愣了。
“沒問題?”
“嗯,從下面的鐵門出去就是了,早就說過了,這件事的風頭已經過去了。”
千軍懸着的心吧唧掉到了地上,吉伯在裝傻他還是看的出來的,幾個月的相處,讓千軍明白,兩個老者都是要成精的人物,什麼事情會不知道。
不過他還是小心翼翼的說:“我想離開監獄。”
“沒問題”還是一樣的回答,只不過後面還有。
“我爲什麼要幫你。”
“只要你幫我離開,我什麼都願意爲你做,我的命以後就是你的!”斬釘截鐵的一句話從千軍嘴中說出,離開這裡之後,他自信不需要太久的時間,想要做的事情就能夠做成。
“呵呵……”吉伯笑的很怪異,“記住,自己的弱點,永遠要隱藏在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不然自己就會活在被動當中。”
“沒關係,只要你幫我離開這裡……”
“起碼~”吉伯打斷了千軍的話,“起碼我需要你做的事情,現在的你肯定做不到。”
窗戶前只留下默默發呆的千軍,他靜靜的思考着吉伯的話。
起碼我需要你做的事情,現在的你肯定做不到……,千軍不停的重複着。
世界上永遠沒有免費的午餐,千軍又一次,深深的明白了一句真理的含義。
現在的千軍雖然許諾自己的命是吉伯的,不過很顯然,吉伯從他的身上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回報,所以吉伯不會幫他,只有等到千軍真正有資本交換這份午餐的時候,吉伯纔會幫他。
這一刻千軍知道自己錯了,錯的很厲害,他不該把眼前的兩個人當做是傑瑞。
“我會成爲你需要的人,只要你幫我離開這裡。”
吉伯擱下手上的棋子,擡起頭來打量着眼前的這個少年,“我需要的是不會一而再暴露自己弱點的人,而你顯然不是。在我的眼中,同樣的錯誤犯兩次,是不能夠被原諒的。”
往常的笑意消失在吉伯的臉上,取而代之的是陰狠冷漠。
千軍從這一刻開始,對兩人的尊敬消失無蹤,救自己,這本身就是一種交換,自己命早就不完全屬於自己了。
“你多大了”
對啊自己多大了,在這個沒有時間觀念的地方,千軍早就不去想這些沒用的東西了,略微思考了一會:“十八歲。”
“十八歲?哼哼,一百年前我也十八歲。”吉伯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不着邊際的話。
“過來學學下棋吧。”
“下棋?”這種消磨時間的東西,是千軍最爲厭惡的。
吉伯彷彿看穿了千軍的內心,拿起一顆棋子,仔細的端詳着說:“它可以幫助你的心平靜下來,也可以幫助你思考,同樣會幫你隱藏很多事情,現在的你簡直就是一張薄紙,一捅就破。”
“就算是學東西,我也只會學對自己有用的,像這種浪費時間的東西還是算了吧。”千軍想起了査雄教給自己的東西,還有傑瑞教給自己的催眠術,這些起碼都是用的着的。
吉伯也不繼續逼迫,把手中的棋子放在了棋盤上,一副自得的神情看着三爺,而後者則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
兩個人的這盤棋下了將近兩個小時,千軍就在旁邊站了將近兩個小時,從始至終在沒有說一句話。
三個人的安靜一直在持續,偶爾吉伯會在三爺面前自己誇自己的棋藝幾句。
好像過了五天,又好像過了七天,千軍記不得了,自從那天之後,他在心中就管這兩個人叫老妖怪了,因爲他們真的很像成精的妖怪。
一個暫時想不通的人是可以被原諒的,要是一個永遠想不通的人,那他就可以去死了。
十天?好像是十天,千軍還是站在兩個老妖怪旁邊,安靜的他忽然說了一句:“我學。”
這突如其來的兩個字沒有讓兩個老妖怪奇怪,吉伯很高興,所以臉上的皺紋也多了一些。“哼哼,很好,記住時間都是自己浪費的。還有在這裡我說的話你只有遵從,不然只有兩個選擇,就這麼待着,或者離開,沒人會逼你。”
“知道了”這三個字,代表了千軍第一次在別人面前屈服,因爲現在的他沒有資格挺直腰板。
吉伯站了起來,讓出了座位說:“那你先過來下一盤吧。”十天的時間,千軍要是一點都沒看明白的話,算是吉伯瞎眼了。
後者也沒有推辭,他不願意聽的話是不會讓人重複的。
事情發展的很順利,十分鐘之後,千軍人生的第一盤棋局就死棋認輸了。
一向冷峻的三爺,放下手中的棋子,望着千軍那張不再稚嫩的臉龐,眼中掠過了一絲不屑,“棋局,人生,這兩者不管在什麼情況之下,只能走下去,自己沒有權利停下來,也沒有權利認輸。”說完便揮揮手,示意千軍離開座位。
自從來了監獄之後,鄙視,不屑的眼神千軍受過不少,但是沒有一個像剛纔三爺的眼神一樣,它讓千軍從內心的最深處厭惡。這種眼神千軍發誓不會在有讓它出現的機會。
“敢想也敢做,不錯,只是現在你還沒有資格。”說着,吉伯已經開始收拾棋盤,準備和三爺繼續。
是說自己的棋局嗎?千軍不知道。
有一天,千軍跟吉伯說自己想要一本棋譜,吉伯就扔來了一本書,千軍仔細的看了看好像沒有畫棋盤一類的,就問“這是什麼”,結果吉伯回答說“孫子兵法”。
千軍拿着書走到吉伯面前說是要換一本畫着棋盤的棋譜,吉伯說用孫子兵法比棋譜好多了。
“可是我不認識中國字。”
這是千軍來到瞭望塔之後,說的最自得的一句話,因爲他第一次看見了吉伯臉上尷尬的樣子。
時間過得很快,在這期間,千軍知道了什麼是大龍、大關、小尖、小目,什麼是氣、提子、門、飛,這一些關於圍棋的東西。還有什麼是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什麼是攻其無備出其不意、兵貴勝,不貴久等等等等。
一年之後,千軍在棋盤上只輸給三爺半目子,一年之前的不屑眼神,也換成了略微的讚許,可是這個時侯的千軍已經不在乎這些了。
“你以後不要在下棋了,還是學點別的吧。”
“好”
“你不想知道爲什麼?”現在換成吉伯有些疑惑了。
“因 爲 你 怕 我。”棱角分明的臉上掛着不變的微笑,一字一頓的話語,讓人聽不出這句話是真是假。
千軍不知道別人怕不怕他,現在最怕的是他自己。他越來越看不清楚自己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在那張笑臉之下,到底潛藏着什麼,冷漠?殘酷?難道都是自己的幻覺,哪一個纔是真的自己他分不出來。
他努力的回想着傑瑞曾今和自己說的話,教過自己的那些東西,心和理智亂了不可怕,可怕的是被它們操控。
剛來的時候,千軍感覺自己和兩個老妖怪之間,相隔了太遠太遠,那是兩種世界的距離。現在的三人終於生存在了同一個世界,可是千軍卻不知道是好還是壞了。
對於他來說,兩個老妖怪很怪異,比如說爲什麼會在地中海監獄,爲什麼會在瞭望塔裡面住着,還有士兵對待他們的態度。現在說兩個老妖怪隨時可以離開,千軍絕對相信。
還有就是千軍想知道這兩個老妖怪究竟多大了,按照傑瑞的說法,兩個傢伙幾十年前就已經白髮蒼蒼了,那麼現在呢?看來吉伯說自己一百年前十八歲不是空穴來風啊。
長時間的相處,千軍對這兩個老怪物也有了一些瞭解,他們是兩個相反的類型,不知道怎麼就合在一起了。
先說三爺,他是一箇中國人,這麼算起來是千軍的姥爺了,一年多了,加起來說的話也沒有三十句,還得算上噴嚏。
不過他的爲人千軍很喜歡,做事情直來直去,就像是不會折彎的鋼板一樣。
可吉伯就不同了,千軍從他的身上學到了很多。
吉伯的心機很重,不論說什麼話做什麼事情,早就想好了一百種應接的方法。相比較起來,血臉應該是和他同一類人,不過血臉連他的十分之一都趕不上。相處的時間越長,千軍就越感覺吉伯像是一處沼澤一般,未知,很深,很險。
不過千軍偶爾也會和吉伯聊聊天,說說自己的過去。
吉伯是一個日本人,家族很大,家傳的秘技就是制刀,以刀出名,也以刀爲生。兩人其餘的事情千軍就一無所知了。
這一天千軍收到了一件禮物,是吉伯送給他的,是一把短劍。
短劍很窄,只有一根手指的寬度,大概有三十公分長,沒有什麼光澤,和千軍以前的那把顏色差不多。不過劍身挺厚,千軍試了試得有半公分,這麼厚而且還窄,竟然能把劍刃製作的那麼鋒利,看來吉伯說自己家是幹這個的不是在說謊。
如果只看十七八公分的劍身,淺淺的血槽,暗淡的顏色,更像是一把古董。但是看到劍柄就完了,十幾公分的劍柄似乎是和劍身是一體的,表面用破布纏繞着,令它的美觀大打折扣。
天上不會掉餡餅,這是千軍早就知道的,吉伯絕對不會平白無故送給自己一把短劍,玩的?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