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光着身子,在這個只有森森白骨的地方,叢葉倒是不擔心被誰看了去。
一個人溜溜達達朝榆林鎮方向返回的途中,叢葉的心情比起來的時候要好了很多。畢竟綠了好幾天的腦袋,突然恢復了正常,讓叢葉再次看到了希望。雖然大椎穴處鼓起了一個鼓包,知道是那兩片葉子包着透明的小火苗藏在裡面所致,因爲眼下感覺不到任何異樣,叢葉倒也沒必要提前擔心什麼。反而希望永遠這樣纔好,免得有一天突然遇到人羣后,被當成了怪物。
回到榆林鎮叢府的第一件事,便是再次翻找出一身合適的衣服穿在身上。就算不擔心被誰看了去,畢竟還是不習慣不着寸縷的晃來晃去。
無所事事的叢葉,站在第二進院子的花圃中,欣賞了一會怒放的各式花卉,漸漸來到那四間罩着水紅色紗幔的房間門口。
剛來的時候,曾經因爲尋找死人骨頭進去看過一遍,只是那時候注意力都在找死人骨頭上,並沒有仔細觀看房內的景緻。留給叢葉印象最深的,是房間內若有若無的一絲香氣,和後面人工湖假山亭子中嗅到的味道幾乎一樣。
十四五歲的叢葉,正是最容易被異性吸引的年齡,自然對眼前四間顯然是女孩子居住的屋子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只是,心中多少有些不自然。儘管沒有在整座院子中看到任何一根如大街上看到的骨頭,叢葉並不相信房屋的原主人還活在世上。
遲疑了半天,還是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叢葉第二次進入了門窗都罩有水紅色紗幔的屋子中。
因這一次是專門進來一窺究竟的,所以心無旁騖的叢葉,一進來便再次嗅到了那種沁人心脾的幽香。
明間很寬敞,靠北邊的牆上有一張直抵東西兩側牆壁的挑山幾,雖然不知道主人已經離開多久,或者說死去多久,挑山几上依然乾淨的不見纖塵。兩端各擺放着一隻花瓶,花瓶中各插着兩枝含苞待放的杏花。中間是一支古銅色香爐,裡面有半截尚未燃盡的檀香。
挑山幾下面則是一張八仙桌,兩邊各有一把羅圈椅。羅圈椅前各有一隻腳踏。八仙桌上也有一隻花瓶,裡面沒有插花。
明間的西牆靠南的位置有一道門,門上掛着白底繡紅花的門簾。東牆同樣的位置上,也有一道門,水紅色的門簾撩起來,掛在了北邊門框的掛鉤上。從外面一眼就能看到裡面,顯然是一間小而精緻的書房。正對南窗的書案上筆墨紙硯等文房四寶一應俱全,靠東牆上是一排書架。
叢葉擡腳走了進去。
一眼就看到窗前書案上一張未寫完的字紙,上面娟秀的字跡告訴叢葉,定然是出自女孩子的手筆。
最喜山中二月天,
杏花開處遊人閒。
鳥悅山光鳴聲脆,
影映潭水
叢葉逐字逐句念下來,到最後一句,只寫了四個字,卻戛然而止了。
“爲什麼沒有寫完?她想寫什麼呢?還有,外面挑山几上花瓶裡含苞待放的兩枝杏花,和這未寫完的字紙,總給人一種主人好像剛剛離開樣子。”
一邊想着心事,一邊環顧了一圈這間小巧的書房,突然,在書房西牆上叢葉看到了一幅十三四歲少女的畫像。
長髮束在腦後,又隨意越過左肩搭在胸前。淡眉細目,瓊鼻櫻口,瓜子臉,細而不失韻味的下巴微微有些上翹。左臉頰上有一個清淺卻又明晰的酒窩。
身穿月白色長裙,心形領口處,微微露出一抹水紅色胸衣的影子。腰繫一條隨風飄動的嫩黃色絲帶。同樣被風吹起的裙裾下面,是一雙綠底黃花的繡花鞋。左手只有大半截手指露出袖口,自然垂在身體一側。右手屈肘,用纖纖拇指、食指和中指輕捻一支杏花,眼簾下垂,似乎正在欣賞手中的杏花一般。
除此之外,畫面上再無其他點綴,甚至沒有留下一個字。
看着眼前畫面中的女孩子,叢葉竟然傻了。
“怎麼會有如此熟悉的感覺,難道曾經在哪裡見過她嗎?”
因爲醒來後忘記了以前幾乎所有的事情,叢葉自然不會放過和自己有關的任何事物,當即伸手把那幅畫從牆上揭下來,拿在手裡又仔細端詳一會,確定什麼都想不起來,才小心翼翼捲起來,隨手拿着走出書房,穿過明間,朝掛着門簾的西間走去。
一撩起門簾走進來,一股比別處任何地方都要濃蔭的馨香直入口鼻之中,叢葉忍不住深吸了兩口。
顯然這裡是女孩子居住的閨房,牀帳被褥一應俱全,而且無不精緻異常。靠窗一張不大的梳妝檯上擺放着一枚銅鏡,銅鏡旁邊則是一個打開的首飾盒,裡面簪釵耳墜項鍊應有盡有,而且做工都極爲精緻。
“既然有這麼多首飾,爲什麼畫像中一樣都沒戴呢?難道畫像中的女孩子不是這房間的主人?”
心裡一邊想着,一邊順勢在梳妝檯前的繡墩上坐了下來。
看着銅鏡中映照出的已恢復正常的臉,想起這幾天變綠時的樣子,不由嘴角上翹,頓覺有些滑稽。
只是,剛剛翹起的嘴角馬上就凝固住了。就在這眨眼之間,眼前銅鏡中的臉已經再次變綠了。
“怎麼又綠了?!”
叢葉沮喪地放下手中的畫卷,把頭微微底下一點,好露出頭頂,意思要看看是不是那兩片葉子又冒出來了。
從兩片綠葉包着透明的火苗藏入大椎穴處起,綠色的腦袋便恢復了正常,於是叢葉不難猜測出,現在再次變綠的臉,應該是那兩片葉子又冒出來的緣故。
果然,努力縮回腦袋的叢葉,通過眼前的鏡子看到在後腦勺頂端,隱約有一段綠色的弧線。顯然是由於包着透明火苗而變成圓形的兩片葉子的上端。
記起在小溪邊想要摸一下時,葉子包裹着透明火苗藏到了大椎穴中,現在呢?
叢葉馬上伸手過去,居然還是摸空了,什麼都沒有,除了入手時的一絲溫涼感覺。
無奈地收回手,隨意搭在梳妝檯的檯面上。
“啊呀!”
叢葉卻突然從繡墩上蹦了起來,因爲他發現自己搭在梳妝檯上的手一下子漏了下去,如同梳妝檯並不不存在一樣。等叢葉驚訝地蹦起來,纔看到梳妝檯上剛纔放手的地方,赫然出現一個手掌樣的窟窿。而在自己的手上,赫然是那個透明的不時躍動的小火苗。
傻愣愣站在原地,看着手心中不斷跳躍的透明小火苗,叢葉一時間忘記了小火苗的威力,時而握拳,時而攤開,想看看小火苗會有何變化。每當握掌成拳時,小火苗會從手指縫隙中擠出來,隨即又聚攏成一個躍動的透明火苗,附着於拳頭表面。攤開手掌,則重新回到掌心之中。宛如一個調皮的孩童。
透過梳妝檯上的銅鏡,叢葉發現腦後兩片綠色的葉子,再次舒展開來,似乎比以前更高了一些,更凝實了些。而且,兩片葉子都微微側轉向小火苗所在的右手方向。很是人性化的,隨着小火苗的動作而時而完全前伸,時而微微搖擺。
兩片葉子和小火苗如同一對玩伴一樣的表現,頓時也勾起了叢葉的童心,剛要有所動作,卻發現手心裡的小火苗突然冒出一陣亮光,瞬間一躍而起,回到了腦後的兩片葉子中間,隨即又被兩片葉子捧着,消失不見了。
隨同透明小火苗一起消失不見的還有叢葉剛剛換上的一身衣服。猛然看到自己又是不着寸縷的樣子,雙手捂着下體,叢葉瘋了一樣跑了出去。
意識深處,叢葉沒有忘記這裡畢竟是女孩子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