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關於“瘟神現世”的謠言傳播的實在太廣了,尤其是那麼多人都看到了當時楓林郡上空,腦後有着兩片綠色葉子的綠色腦袋的頭像,所以關於瘟神的形象也是人盡皆知的。
比如跟隨陳遲太守來的兩名隨從,就是上次的親歷者,所以脫口而出“瘟神”二字。陳遲和左丞相林童自然都在上次看過空中的綠色頭像,只是隱忍住沒有喊出聲而已。
馬車中的雲杏公主只不過十三歲的年紀,雖然也聽說過那個關於“瘟神現世”的謠言,但是她看到對岸那個蹦跳的人影時,首先被對方綠色的腦袋給吸引了,所以開口喊出的是“綠人”兩個字,隨即才聽到太守身邊的人喊“瘟神”。
如果叢葉不是一時高興而上下蹦跳,也許對岸的人還不能完全看清楚他腦後的兩片綠葉,這突然一蹦,讓兩片葉子頓時抖動起來,雖然因爲要托住透明的小火苗,沒有往常那麼劇烈,還是讓對面的人都看清楚了。
“肖大人護送公主速退!”
左丞相林童可不敢拿皇上最疼愛公主的性命開玩笑,同時他自己的性命也要緊,在看到對岸長着綠色腦袋的人後,只是一愣神就馬上反應過來。命令肖軍護送公主後退的同時,自己也撥專了馬頭,跟在雲杏公主馬車後面,朝來路疾馳而去。
一行人簇擁着雲杏公主的馬車,絲毫不敢停頓,一口氣就奔出五六十里地。直到一個多時辰後,距離防疫區邊緣不足二十里地時,疾馳在最前面的,雲杏公主乘坐的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左丞相林童一催胯下馬匹,湊到車緣處剛好看到從撩起車簾的車廂口探頭出來的雲杏公主。
“公主殿下?”
“丞相大人,不如今晚就在這裡歇宿吧。”
林童馬上明白了雲杏公主的用意,當即在馬背上微微躬身施禮道:
“殿下宅心仁厚,臣代天下萬民謝過公主殿下。”
林童自然明白雲杏公主停下來,不出防疫區的用意,是擔心萬一剛纔他們一行染上了瘟疫,一旦冒然離開防疫區,再把瘟疫傳播出去,高椿國必然危已。
轉頭命令陳遲和肖軍二人:
“肖大人負責公主車駕的安全,陳太守帶領隨從,以及本相的隨從安營紮寨,遵從公主殿下的意思,今晚就在此地休息。”
來時本就準備好過夜的一應物件,而且也是打算在章瑙河岸邊住宿的,現在只不過是換了個地方,所以收拾起來還是相當容易的。一會功夫肖軍先是帶領手下把雲杏公主安置妥當,便向左丞相林童請示道:
“丞相大人,肖軍需帶人前往岸邊,不然此處距離太遠,將難以和放出的飛鴿獵鷹取得聯繫。”
雖然不知道肖軍等飛虎隊成員如何聯繫放飛的鴿子和獵鷹,以及獵犬,林童也知道,不管用什麼方法,必須阻止那些有可能有幸活下來,並返回章瑙河岸邊的鴿子和獵鷹越過章瑙河。
“肖大人務必當心,切莫在不明情況之下,讓任何活物渡河而過。”
“丞相大人只管放心,肖軍定不辱使命。”
說完,只帶了兩名手下,便策馬沿原路返回,很快就再次回到了章瑙河北岸。
原本因突然看到日夜期盼的人馬出現在河對岸,卻又幾乎是在眨眼之間就跑了個乾乾淨淨,叢葉才猛然醒悟過來,一定是被自己怪異的綠色腦袋給嚇跑了。
垂頭喪氣地站在河灘上,麻木地看着一隻只獵犬託着雞籠子艱難地爬到岸上,叢葉心中早就沒有了剛纔聽到雞鳴犬吠之聲時的驚喜。
見每隻獵犬一上岸便臥在沙灘上,張大嘴伸出長長的舌頭費力喘息着,也不管背上的雞籠子東倒西歪,顯然是剛纔渡河時拼盡了全力。對於站在牠們眼前的,長相怪異的叢葉,甚至都視而不見。
“要是把這些雞和狗都逮回去,豈不也是不錯的夥伴嗎?”
還不等叢葉想出如何逮住眼前馱着雞籠子正在喘息的獵犬的辦法,隱約之間似乎又聽到了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而來。
這一次叢葉沒有再大咧咧站在沙灘上等候,唯恐再把來人給嚇跑了,所以趕緊找了一處灌木,把身子伏在裡面,悄悄撥開灌木的稠密枝葉,從縫隙中朝對岸偷偷窺視。
很快,三人三騎就出現在了河對岸,先是沿着河岸逡巡一會,不用猜,叢葉也知道一定是在尋找自己。過了一會,三人才停下來,只是並沒有下馬,而是當中兩人分別自胸口處掏出一支類似笛子一樣的東西,其中一個便湊到嘴上吹了起來。
並聽不出來是什麼曲調,只是笛聲非常尖銳,雖然隔着一道寬闊的河面,聽到叢葉耳朵裡都難感覺到有些刺耳。
就在叢葉不明所以的時候,猛然聽到頭頂上傳來一聲嘹亮的鳴叫聲,隨即擡頭朝空中看去,赫然發現正有兩隻獵鷹在自己藏身的灌木叢上方,不斷盤旋着,並時而發出一兩聲短促的叫聲。
“啾!啾!”
被發現了。
叢葉急忙朝對岸看去,看看三人是不是和剛纔一樣再次逃走。
可是,對岸三人的舉動卻嚇了叢葉一跳。眼見三人紛紛從馬背上各自摘下一張長弓,正彎弓搭箭瞄向自己藏身的灌木叢。
不管三人是否真的能射過足有一百七八十步遠寬闊的河面,叢葉一貓腰從灌木中竄出來,朝遠離河岸的樹林中狂奔而去。只是,僅僅奔跑了有一兩步遠,叢葉卻突然摔了個大馬趴。
這樣的情景前幾天也在叢葉身上發生過。這也正是叢葉不敢冒然藉助腦袋變綠時的超然能力,涉河而過的原因。
當他在榆林鎮外溜達一天後,會趁着腦袋變綠時的驚人速度,急速返回榆林鎮的叢府。最初一次是一個傍晚,一步七八丈遠的叢葉,正跑的高興,卻不料一下子摔倒在地,被摔了個七葷八素,吭哧半天才從地上爬起來。當時不知道是如何摔倒的叢葉,正要再次奔跑時,才發現已經恢復了正常人的速度,終於明白過來是綠腦袋突然變了回去的緣故。
想不到今天在這關鍵時刻,綠腦袋又恢復了正常,如此讓急速前奔的叢葉,一下子恢復到了正常人的速度,巨大的慣性再一次把叢葉狠狠摔在了草地上。
來不及沮喪,耳旁邊聽到三聲尖銳的哨音一掠而過,隨即三支鵰翎箭便射入了身前不遠處的泥土之中,並激起三股米分塵。
叢葉整個身體都被嚇得一激靈,再也不敢躍身而起,而是匍匐在草地上,一步步朝前面爬去。
只是,不論自己爬到哪裡,天空中那兩隻獵鷹始終在頭頂上方不停盤旋,並不時發出短促的鳴叫聲,提醒對岸張弓搭箭的三人,自己所處的位置。
不敢有絲毫停歇,叢葉一直爬到太陽落山,爬到夜色降臨,纔在一聲尖銳的笛聲中,兩隻獵鷹倏忽不見了。
終於可以長出一口氣的叢葉,把身子靠在一棵大樹上,喘息了好久,劇烈跳動的胸口才平復下來。
今天發生的一幕,幾乎徹底斷絕了叢葉想要離開這處只有森森白骨的無人空間的念頭。
“出去必然會被人當怪物殺死,還不如留在這裡呢。”
叢葉一直躲在一處陌生的樹林裡,直到時近午夜,纔敢現身出來。這天是四月初七,一彎明月已經偏西,藉着朦朧的月光,叢葉辨別了一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