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黑影的第三日清晨,夏蕭依舊被驚醒,坐在牀上渾身冷汗,他已不是第一次在夢裡見到那樣的場景。這兩天晚上,他時刻都在被折磨,但出於對影像內容的考慮,他始終沒有透露半點它的消息,以至於此時笛木利來,問他是否是做噩夢,他也故作輕鬆的嘆了口氣,道:
“阿燭不在,覺都睡不安穩。”
“她要是聽到,肯定高興的不得了。”
夏蕭看了眼窗外,天還只是麻麻亮,還能再躺一會,不過他沒有那等興致,只是低聲說:
“可不能讓她知道,否則那丫頭會飄到天上去。”
笛木利隨其一同笑,提醒道:
“把護腕取下來,免得我一直感知不到你。”
護腕似和夏蕭融爲一體,但還是被扣了下來,放在桌上。只要它一不在,夏蕭的動向笛木利就能精確的感知到,不必像先前那麼模糊,還需要多重判斷和複雜的反覆確定。見到夏蕭不斷擦汗,欲走的笛木利又停下,好奇的問:
“究竟夢到了什麼?”
“昨天夢到了舒霜朝我招手,今天夢到了自己入了魔道。”
夏蕭表情逐漸凝固,輕微搖頭,輕聲道:
“很是恐怖。”
“注意就好,別影像還沒看到,就自我崩潰了。”
“知道了前輩,您回去休息吧,阿燭該來了。”
“好!你也注意休息,和昨天一樣,待在小鎮。”
“是!”
笛木利消失一瞬,頭髮亂糟糟的阿燭穿着一身寬大的衣服推門而入。她感覺到夏蕭摘掉了護腕,以爲出了事,可看夏蕭坐在牀上,心頭的石頭終是落了地,表情也不再那麼冰冷。跑上前,阿燭抱住夏蕭,聽其解釋完纔算安心。
不過夏蕭心不在焉的樣子令阿燭心疼,她安慰道:
“別瞎想,你不會有事的,我們現在可在學院!”
夏蕭含着笑點頭,哄阿燭再睡一會,並起身洗漱,準備去食堂打早飯。
若是平時,阿燭肯定會抱住夏蕭的大腿,示意他陪着自己睡。可現在,夏蕭需要一個人靜靜。因此,不想惹夏蕭煩的阿燭只是躺在牀上,看着他雙目無神的穿衣提褲。
注意到阿燭的目光,夏蕭回頭望她一眼,對她挑眉微笑。阿燭也笑,可夏蕭揮了揮手,出門後又滿臉冰冷。這等變臉的速度,有去唱川劇的潛質,可夏蕭擔心的不是其他,而是自己究竟要瞞到何時。
一直這麼瞞下去顯然不是辦法,他已看到腦中的影像整整兩夜,若不是自己先前的睡眠本就不好,有阿燭作證,他被驚醒的樣子肯定會被識破。
坐起時的那一瞬間,夏蕭自己都覺得要露餡了。所幸,前輩足夠相信他,可將前輩的信任用在隱瞞實情上顯然是錯誤的用法,但夏蕭別無選擇。
因爲影像的內容,夏蕭必須走一條懸崖般的路,稍不留神,便是魂飛魄散。這條路需要很多準備,最主要的是阿燭,可如何讓阿燭幫自己也是一大難題。如果是別的事,阿燭肯定會毫不猶豫的站在夏蕭這邊。可影像和她有關,阿燭可能不會幫他,只會如實上報。可那樣的話,她會很危險。
夏蕭想着辦法,同時故作鎮定,前去食堂打飯。因爲夏蕭平時便這個高冷樣,熱情和冷淡變化無常,所以沒引起任何人的異樣目光,他的事也沒在衆學子間傳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學院的一貫作風,誰都不想引起恐慌。但他始終在想,究竟怎樣才能達到他想到的目的。
夏蕭已確定,腦中的影像真的只是影像,他曾在夢裡歇斯底里的喊吼,希望得到迴應,可黑暗中的那個女人除了敘事和那幾道圖像外,沒有其他任何話。那個影像反應的事不多,甚至目的明確,就是想威脅夏蕭,令其難以告訴前輩,有愧他的信任。
打了飯,提回小白樓時,夏蕭見阿燭正熟悉手印,頓時想到了足夠好的藉口,便問阿燭:
“如果有一天我有事瞞着你,你會不會對我失望?”
“你又不是沒瞞過。”
阿燭一想,撤掉了手印,瞪着夏蕭,問:
“老實交代,你幹嘛了?”
“阿燭,你聽我說。”
夏蕭一把抓住阿燭的手,雖說她覺得夏蕭有些莫名其妙,但並未抗拒,夏蕭的氣息因此隱匿。
“你要相信我。”
“你到底想幹嘛?”
夏蕭的臉色逐漸正經,嚴肅的可怕,似正在做的是人命關天的事,耽誤不得絲毫。
這等氣勢,令阿燭看向他的眼睛,逐漸平靜下來,不再追根問底,做出安靜聽夏蕭說的樣子。後者見阿燭沒了先前的活潑,頓時乖巧的樣,心裡反而不是滋味,因爲他在做的事,可以說是利用阿燭,也會令阿燭對自己失望,生氣更是在所難免。
“說啊。”
阿燭一副你把我買了我還幫你數錢的樣子,令夏蕭心生憐憫,怎麼會有這麼單純的女孩?簡直笨死了,她怎麼就看不出自己的想法?
也不是責怪,就是一種發自內心深處的擔憂,令夏蕭抱住阿燭,也令後者反抱住他。阿燭感受到夏蕭的重量,眼眸一瞬溫柔如水,泛起粼光。手掌更是在他背後輕輕撫過,安慰的語氣像在哄一個孩子。
“怎麼啦?是不是最近壓力太大了?別胡思亂想,那個影像即便出現也奈何不了你。再說了,你還有我呢,我們加起來就是天下無敵,沒關係的啊。對了!就算你有事瞞着我我也不會怪你,因爲我們說過,一定會相信彼此的。”
阿燭的話令夏蕭閉上眼,他在糾結,在想究竟是按計劃執行,還是冒險告訴前輩。夏蕭覺得還是後者可行,因爲自己的實力實在太低,但那個想法一確定下來,腦海中便有一道聲音發出。
“想讓她死你就去!”
這不過是一道幻覺,可真的引得夏蕭散發出兇戾之氣。女人的語氣和夢裡一樣,是威脅也是一種輕蔑,似知道夏蕭不會去。
夏蕭沉思,確實不敢,因爲怕她死,還有就是因爲大師姐和笛木利前輩皆沒有出現。看來,黑暗中的那個女人又變強了,強到讓自己產生幻覺,大師姐都發現不了。當然,夏蕭堅信這道幻覺不是自發的。不過他也有自己的辦法,雖說冒險了些,但也有成功的可能。
現在的半點可能都是一種戰略,夏蕭將其抓住,於複雜的想法中雙手抓住阿燭的肩,令其和自己四目相對。
“阿燭,從現在開始,我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我說什麼就是什麼。不要問原因,在任何人面前都不要問出自己的疑惑!”
夏蕭的眼中,既流露出些懇求,令阿燭即便很是好奇,也將那股情緒強壓下去。對阿燭而言,要做到這樣可不容易。可她確實做到了,在夏蕭面前壓抑住了本能般的提問。
“吃早飯吧,吃完我們去找川連師哥一趟。”
“爲……”
阿燭習慣性問出第一個字,可又因爲夏蕭先前的話蹙起眉,並將小嘴捂上。
“好樣的。”
夏蕭吃着早飯,本來爲阿燭的反應高興,可望着桌子上的一根蕉走了神,他逐漸覺得這樣可行,但唯一的不穩定因素便是阿燭。爲了出學院,夏蕭是肯定要和她一起的,否則立即就會被發現。可這也象徵着他必須告訴阿燭真相。
在真相面前,阿燭會怎樣?夏蕭難以預想她的反應,可吃過飯的第一件事,還是帶着她去找了川連。後者閒來無事,除了提升實力便是研究符陣,見二位來很是歡迎,可夏蕭提出的事,令其極爲驚訝。
“你的意思是說,要我將所有掌握的符陣都銘刻在卷軸上?”
“如果可以的話,將孫仲磊前輩掌握的所有符陣銘刻下來更好。”
夏蕭這個要求有些過分,川連的第一反應便是問:
“你想幹嘛?”
“我和阿燭想研究一下符陣,師哥,你也知道我們比較特殊,完全可以在成爲武者的同時掌握符師的力量。”
“那你這樣也沒用啊,沒人教怎麼學?”
“師哥,相信我們,我們可以也擅長自學。”
夏蕭極爲自信,阿燭也連連點頭。她的動作有些笨拙,可沒人敢小瞧她。她的契約獸降臨時,引得半個學院的人驚奇。但就算他們能自學,要那麼多符陣也不太合理,川連總覺得夏蕭有事瞞着自己,委婉的推辭道:
“夏蕭,不是我不想幫,可就算學院的符師再少,我和孫仲磊前輩也無太多交集,怎麼勸服他幫你銘刻符陣?”
“也對,不過前輩那個級別,我想使用他的符陣都難,還要麻煩師哥出手。”
川連神秘兮兮的上前,問夏蕭:
“老實說,你想幹嘛?”
“閉關學符陣啊!”
“能行嗎?”
問出這話的是笛木利,他的到來令在場三人皆行禮,可夏蕭滿眼都是迫切。他的眼神在笛木利的目光下顯得極爲堅定,笛木利並未看出心虛和隱瞞,但也嗅到些不對勁。這個時候學習符陣,是不是有些爲時過晚?
“前輩,晚上即便不能安眠,白日也不能放鬆,我若沒有足夠強的實力,便只能任人宰割。”
夏蕭說出這般含糊不清的話,笛木利卻自以爲懂得是什麼意思,開口道:
“川連,拜託了。”
笛木利開口,川連自然沒有理由拒絕,定當盡心盡力。可夏蕭和阿燭面色低沉的離去時,他才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