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偈語誦出,烈長纓張開雙臂的身形消失了。其實E|地並沒有走過來,梅振衣所見的,不過是她展開靈臺顯示的“心像”,卻沒有將梅振衣抱入懷中,被對方施法所破。
烈長纓臉色變了變,一絲恨意一閃而過,旋即笑道:“梅真人明知欲樂,何苦不解風情,你在說戰場上那些軍卒嗎?可念這些凡人一世,何曾見證過欲樂之極,我這麼做也是在行善,不信你問問他們自己願不願意,怎能怪罪於我呢?”
梅振衣在冷笑,雷神劍祭在空中遙指烈長纓:“世人心念有隙受惑,自己會往火炕裡跳,他們心念有隙是自取,本怨不得你。但你挖好火坑,蒙人雙眼引入,只爲一己攝欲之功,見者當誅!”
仙家妙語聲聞含義很複雜,但也能用很“俗”的語言來描述:某人以欲樂佈施,原意陪人上牀,至於與她上牀的人因好色而亂,每人自己的行止也有過失。但有一點,她不能借着上牀哄騙人喝毒藥,喝一個她就賺一筆,這是不能容忍的。
烈長纓不笑了,她的瞳孔在收縮,妖冶的面容上竟然有幾分聖潔的光輝,身姿不再扭動站的很端莊,沉聲道:“道不同不相與謀,你在戰場上祭出的那道金光甚爲凌厲,破了我的幻術,就是這柄髮簪發出的嗎?留下這件法寶,我放你離去。”
說話的同時用手輕輕一撫耳側,右手的食指與中指在鬢角一剪,似是剪斷了一縷如火焰般的頭髮,輕輕往前一揮,場景突然變了。
一道烈焰長纓如霹靂直擊而來,漫天都是粉紅色的流光,烈火長纓似是螺旋狀的閃電,纏繞籠罩一片空間,梅振衣無處可逃。她的法術威力首在傷神,霹靂流光中發出的不是雷聲,而是與男女歡愛動情極樂的呻吟,低迷壓抑直入靈臺,萬千人的極樂慾念凝結,是一股強大的、無法躲避的精神力量。
梅振衣發現這一手法術竟似曾相識,以音波攻擊知焰就很擅長,但烈長纓無疑法力更強手段更爲詭異。另一方面,這天魔欲樂之音竟與梅振衣的神宵天雷術有幾分相似,只要在神識所及內被鎖定發出,沒有辦法閃避,要麼硬接要麼還擊。
如果以神念直接交鋒的話,靈臺中豈不是要上演牀戲了?相當於修欲樂定破關,才能破了這種法術攻擊。況且對方的法術不僅僅是傷神,只要靈臺稍有沉迷閃失,環繞在周圍的烈火長纓就能進擊仙身爐鼎。
梅振衣竟然沒有硬接也沒有還擊,空中的髮簪往左右連劃了幾道,似乎分開了無形的時空裂隙,一波一波天魔音襲來,都消失於不知名之處,漫天的紅光竟然照射不到梅振衣的身前。
這一手法術是和玉皇大天尊學的,相當年隨先生在雲端上與武則天以及九大國師對峙,就拔下發簪朝面前一劃,竟然退到了對方神識所及之外,使武皇等人施法無功。後來在天國演法中,加百列用戰斧,清風用金矛,也都曾施展過類似的玄通,這是靈臺化轉之功在鬥法中的運用。
梅振衣見證了各路高人地出手。曾在無邊玄妙方廣世界地孤寂靈臺世界閉關參悟。演練三神器合擊時也領悟了這等神通手段。如果是大天尊或青帝那種修爲。也許隨手就能施展。但梅振衣如今只能以雷神劍使出。饒是如此。也是相當驚人地成就了!
烈長纓微微吃了一驚。不禁讚歎道:“這是什麼法寶?”眼中有貪熾之色。不同地神器適合於不同地神通法術。這根髮簪簡直太適合她地修爲了。在別人之手是她地剋星。在自己之手則能發揮法術更大地威力。
“雷神劍!”梅振衣只答了三個字。髮簪在空中穿行。劃出一道道移轉空間。化轉烈長纓地法力攻擊。
對方很強大。尤其是精神攻擊無處不在。這樣只守不攻地話。梅振衣也倍感壓力。
烈長纓很清楚自己地法術。一看對方雖能招架。但已被自己困住。只是手段很玄奇且法寶十分神妙。咯咯笑道:“梅真人。何苦掙扎呢。聽我一句話。留下雷神劍。我放你離去。立下誓言以後不要再來惹我!”
“長纓聖母。你倒是很會做夢!”梅振衣突然大喝一聲。雷神劍在空中炸裂成萬道金光。震散了天魔音。絲絲劍光如電向着周圍地烈火長纓劈擊而去。他轉守爲攻了。施展了最拿手地神宵天雷術。
烈長纓又吃了一驚,也發現對方的法術與自己竟有幾分相似,在神識所及之內被鎖定竟無法閃避,嬌吟一聲雙手連揮,漫天烈火長纓飛舞與神宵天雷相擊。梅振衣的雷神劍在空中連劃帶劈,長纓烈火不時被空間裂隙切割成無數碎段,又被烈長纓的法力移轉連起。
梅振衣反擊威力難當,烈長纓終於意識到自己今天踢到鐵板了,本想來佔個便宜,看現在的情形連脫身都難。她不想再糾纏,最好的逃遁方式就是去無邊玄妙方廣世界,但鬥法中雙方神念糾纏在一起,無法穿越天刑飛昇。
下對方攻擊同時,迅速退到足夠遠的地方,纔有可能是梅振衣並沒有給她這個機會,神宵天雷金光漫射纏繞連綿不斷,劃出的空間裂隙將兩人都包圍在這片戰場當中。
“梅真人小心,天魔獨孤伸下界趕來。”就在梅振衣大佔上風之際,靈臺中突然聽見諦聽的暗語。
“不必驚訝,在我預料之中。”梅振衣暗中回道。
手。”
烈長纓發出一聲長嘯,全身都被一片紅光所吞沒,法術威力一時大盛,她想掙扎脫身。雷神劍金光一暗,化轉的空間裂隙出現了一處破綻,一道長纓卷出,烈長纓已經遁走。梅振衣卻沒有追擊,而是突然一轉身扔出了一面鏡子。
青冥鏡在空中幻化出一道巨大圓光,明亮的圓光背後竟是無邊無際的黑暗世界,與此同時,虛空中突然有一面赤色長幡抖開,無數帶着淒厲長哮的黑煙涌現,獨孤伸憑空現身發難。
獨孤伸本是偷襲,趁着烈長纓發力遁走,梅振衣控制不住的那一瞬間。沒想到在聽的暗助下,梅振衣早就知道獨孤伸摸過來了,烈長纓遁走的那一刻他沒有強留,而是立刻轉身全力迎擊獨孤伸。
黑煙撲到圓光前被盡數攝去,那無數厲嘯聲似乎穿過鏡面消失在無窮遠處。獨孤伸也吃了一驚,自己驅使怨念生魂發動的這一擊,竟被對方奇異的法寶化解於無形,就像丟了個石頭到河裡,連水花都沒濺起一個。
獨孤伸大駭道:“梅振衣,你手中是什麼法寶,與地藏菩薩又是什麼關係?”
以對方的修爲能擊散一片怨念生魂並不意外,獨孤伸祭出的怨念生魂向來都是靠數量逼人,讓對方承受不了那種怨念業力的積累。但梅振衣施法化去的手段也太輕鬆了,舉手間似乎毫不費力,就把他祭出的一大片黑煙全部攝走,這面鏡子簡直就是他的剋星,而且看對方的神色,竟然絲毫不懼怨念業力纏身。
“此神器叫青冥鏡,我與地藏的關係,你沒必要知道!”梅振衣朗聲回答,空中的青冥圓光勃然大盛,射出一道光柱向赤煉神幡直罩而去,迎面怨念生魂化作的黑煙瞬間被吞噬。
梅振衣不懼怨念業力纏身嗎?其實他心裡相當忌憚,但在這種鬥法場合,越忌憚就越不能害怕,反而發動了氣勢洶洶的反擊。他賭獨孤伸不會以怨念生魂跟他硬拼,因爲對方看不透他的底細,同時忌憚這面青冥鏡。
假如赤煉神幡中的怨念生魂盡數被梅振衣收去太多,就算他在天刑中被傷神業力所斬,但對於獨孤伸來說也是損人不利己,赤煉神幡的威力大大削弱了,恐怕數百年時間也無法再重新收聚彌補。
果然,獨孤伸見梅振衣竟是這種不要命的打法,青冥鏡直接來消怨念生魂,也不想與他硬拼,長幡一抖盡數收回了黑煙。梅振衣暗中鬆了一口氣,剛纔這幾下收攝生魂化入幽冥世界,青冥鏡在神識中已重如山嶽,幾乎運轉艱難。
方纔纏上的傷神業力,穿越天刑時勉強還能化解承受,如果獨孤伸拼着再損失赤煉神幡的部分威力,繼續祭出無數怨念生魂,他也很難受得了。
獨孤伸雖然收回了怨念生魂,但出手絲毫不放鬆,長幡抖動幻化出無數白骨怪爪,扭曲着從四面八方抓來。青冥鏡在空中一轉,光華中也幻化出十二種瑞獸圖騰,在天空咆哮穿梭與怪爪相鬥,一時之間堪堪抵住。
獨孤伸的聲音像是發春的野貓在叫:“妙,妙,妙!你的寶貝還有如此變化,在你手中可惜了,正是我合用的法寶。我給你幾分薄面,只要你這面鏡子留下,並立誓不再找我的麻煩,就放你離去。”
鍾離權曾經說過,獨孤伸神通廣大手段高超,在他化自在天世界中僅次於魔王波旬,若鬥法不亞於尋常金仙。他就算不用赤煉神幡,鍾離權不是他的對手,梅振衣也不是對手。
梅振衣要想戰勝獨孤伸,有兩個前提條件,一是對方不用赤煉神幡,二是像在天庭東海偷襲楊戩一樣,發動三神器的合擊。此時梅振衣僅憑一面青冥鏡與獨孤伸相鬥,自然是隻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
獨孤伸也沒有趕盡殺絕之意,他雖不怕梅振衣,但見對方的修爲高超法力強悍,就算強斬了自己也會損傷不小,還有天刑中的莫大業力,更何況梅振衣身後也有仙家勢力。
於是他與烈長纓的打算一樣,要梅振衣留下青冥鏡發誓離去。
獨孤伸真的看上青冥鏡了,這件法寶太適合他使用了,在別人手中是他的剋星,而在他自己手中能發揮所學法術更大的威力。
梅振衣不說話,半空揮動青冥鏡奮力相鬥,這時哮天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道:“梅真人小心,烈長纓又摸回來了。”
話音未落,只聽不遠處有人嬌笑道:“獨孤大神,奴家來助你一臂之力,拿下這小子,你取青冥鏡,我
劍。”
她本已遁走,卻發現獨孤伸困住了梅振衣,又起了渾水摸魚佔便宜的心思,折轉而回從側翼偷襲。隨着嬌笑漫天烈火長纓突然出現,而梅振衣就似早有準備,身形一晃化成雙頭四臂,祭出雷神劍同時與烈長纓相鬥。
他連獨孤伸一個人都打不過,更不是兩位天魔的對手,他的修行之功堅韌綿長,一時還能苦苦支撐,但落敗只是早晚的問題。
哮天的暗語又在神念中傳來:“梅真人不好了,喬克力也摸過來了,想趁機偷襲你。
”
天偷襲掩護,梅真人趕緊脫身遁走吧。”
梅振衣以無語觀音術回道:“多謝,請你們幫的忙已經完成了,二位不必現身出手,去仙界等我吧。……今日這一戰我必敗,早在預料之中,自有脫身之計。”
遠處又傳來悅耳的女子聲音:“獨孤、長纓二位仙友,天庭仙家喬克力有禮了,這道士十分難纏,我吃過他的虧,特來相助一臂之力,不與二位相爭中意的寶物,只取他身上的一柄黑如意。”
喬克力與獨孤伸不熟,沒有像烈長纓那樣直接出手,而是先打了聲招呼。見兩位天魔點頭,她祭出一條藍絲帶,一片藍光閃過,銳利鋒芒直擊梅振衣。苦戰中的梅振衣身形再一晃,化爲三頭六臂,空中傳來龍魂咆哮之聲,祭出黑如意迎擊喬克力。
梅振衣被這三位天魔圍住,根本無法遁走,眼見就要被打落塵埃,收回了三頭六臂,三件神器同時後退,雷神劍沒入鏡面,龍魂黑光消失,虛空圓光中一聲怒吼,飛出一條張牙舞爪的百丈金龍。
金鱗閃爍電光四射,發出神宵天雷之威,口吐龍珠似乎能化轉無邊幽冥,盤旋着帶動空間奇異的扭曲,霹靂震吼有天刑之威。他哈哈笑道:“你們只知這三件神器的分別妙用,豈不知最大的威力在於三寶合器相擊。”
笑的雖然得意,但也只是勉強改善了戰局而已,他如用這一手偷襲獨孤伸一人也許能勝,但現在面對的是三位天魔。
三位天魔震撼不已,心中暗想如果今天是自己一人的話就麻煩了,既然梅振衣的神通如此,好不容易困住對手就更不能放他走了,免得落單之後再被他盯上。他們各展神通加緊還擊,百丈金龍咆哮獨鬥三天魔神威無比,但仍然無法脫身取勝,看上去只是在空耗時間與法力。
獨孤伸抖動長幡去卷龍珠,烈長纓揮舞漫天焰火纏繞金鱗霹靂,喬克力發出的藍光似有實質,如一片虛空沼澤凝滯龍身。就在這時,金龍發出一聲震天巨吼突然炸開了,龍珠化爲巨大的圓光直撞赤煉神幡,龍身化爲一片黑霧卷向喬克力,金光漫射籠罩烈長纓。
三神器的合擊破了,不是被對方所破,而是梅振衣自己破的。他用了“棄器”之法,發動威力巨大的分擊之後,神識中瞬間切斷了與神器的身心感應,等於將法寶扔了出去。
誰能想到鬥法最激烈時他會來這一手?梅振衣一瞬間脫離了三位天魔的神識鎖定,身下出現了一盞青玉蓮花燈,身形一轉竟然消失於燈芯之中。青蓮寶燈亮了,旋即化爲一道沖天的光芒,消失於無窮盡之處。
這一手功夫是和心猿悟空學的,玄牝珠之類的神器能化爲青蓮寶燈的燈芯,那是合器之妙。但這盞青蓮寶燈本身是沒有燈芯的,心猿悟空就是曾經斬落的燈芯,如何以仙身爐鼎化爲燈芯合器,除了心猿悟空本人,梅振衣體會的最清楚。
從天庭東海下界之後,這兩年多時間,梅振衣一直沒有將青蓮寶燈歸還青城劍派,就是留着此刻用的。
……
仙界佛國,心猿悟空靈臺造化的水簾洞世界中央,有一道山澗激流飛泄而下,流過滿是花果的山腳,遠接碧海波濤。在瀑布旁的半山腰有一座涼亭,身穿大紅袈裟的心猿悟空正在與鍾離權喝茶,心猿悟空神色自若,而鍾離權眼簾微閉不知在默默思索什麼,面現憂慮之色。
“牛鼻子,你喝茶呀,梅振衣不想把你這個師父捲入無關的事端,你就不要插手了。”心猿悟空笑着說道。
鍾離權半睜開眼睛,若有所思道:“這孩子欲行之事可能造業甚廣,不想把我牽扯進去,但此時遭遇兇險,我怎能不擔憂?”
心猿悟空一擺手:“放心好了,你那徒弟比猴崽子還精,他故意引諸天魔圍攻,自然有脫身之計,連哮天和諦聽都打發走了。……嗯,他這不是來了?好小子,竟然偷法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