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衣好狂的口氣!獨孤伸赤煉神幡在手,就連魔王波憚他三分,如今得到正一三寶,攻守兼備幾無破綻,放眼天下,誰敢說斬就能斬他?
他們這種人沒什麼廢話,既然已經這麼說了,今日必然不得善了,獨孤伸大喝一聲催動正一三寶,這三件神器分別放出黑、白、金色華暈浮於上空掠陣,一抖赤煉神幡一片烏雲護住身形,無數怨念生魂噴涌而出直襲梅振衣,青丘山一帶瞬時又成人間地獄。
獨孤伸發動了正一三寶卻只是掠陣沒有展開合器攻擊,這畢竟是梅振衣的法器,尚不清楚有什麼破綻能讓對方抓住,使用起來多少還有點顧忌。但如今青冥鏡已在他手,梅振衣失去了剋制怨念生魂最佳的法寶,所以抖開赤煉神幡攻擊。
正一三寶上有梅振衣煉製的仙家神識靈引,獨孤伸尚未洗去,理論上梅振衣可以收回來,但此刻卻不行。一來他並未在自我靈臺世界中,二來對方正在御器。
梅振衣抽出了另一件法寶,一柄鑲嵌晶石的十字闊劍,正是天國聖物封印之眼。他並未像沙利葉大天使那樣雙手揮劍劈砍,而是一引劍訣飛劍繞身旋舞。劍身上那枚晶石發出的冷光,就似睜開毫無表情的眼眸。
這“眼光”很淡,卻淡淡的照射很遠,掃過之處陰魂厲哮之音都化作了無聲的嗚咽,彷彿那怨念之力被奇異的封印,周圍噴涌的黑煙也化爲了灰色。他沒有像上次那樣施法直接化散生魂承受傷身業力,而是藉助封印之眼將周圍的怨念之力封印。
獨孤伸眼神發亮又驚又喜,真沒想到梅振衣的法寶層出不窮簡直匪夷所思,隨便抽出來一件都是難尋的神器。現在這柄劍,若不談三寶合擊的妙用,不亞於正一三寶中的任何一件。他哈哈大笑道:“梅振衣,你真是個好人,臨死之前又給我送寶貝來了嗎?”
說着話抖動赤煉神幡,灰煙一卷又成純黑墨色,漫天厲哮再起,將梅振衣緊緊圍在當空。
“寶貝雖好,可惜你吃不下,今天只怕噎死你!”梅振衣一邊冷笑,同時也在心中讚歎,獨孤伸修爲確實強悍,法力遠在自己之上,且這杆赤煉神幡真難對付,憑藉天國聖物封印之眼的妙用,也衝不開無窮無盡的怨念生魂。
梅振衣祭劍與赤煉神幡相鬥,八方灰煙與烏雲交替翻滾,如驚濤駭浪中的一葉輕舟,看似兇險無比,卻一直穩坐中流。
獨孤伸卻有些納悶了,他能看出梅振衣手段高超修爲不俗,尤其是那柄劍非常厲害,但不論是想逃走還是想攻擊,都衝不破赤煉神幡的包圍。可是梅振衣既沒想逃走也沒有攻擊的意思,就是在那裡自顧自的舞劍,封住周身三丈之地不讓怨念生魂襲近。
這種打法很無聊啊?而且沒什麼意義。但獨孤伸既要以妖雲護身。又要捲起黑煙防止梅振衣逃跑。比對方消耗大得多。
一念及此。獨孤伸再度怪叫一聲:“我看你舞劍能到何時?”黑煙中突然飛出上百個碩大地白骨骷髏。張開森然巨口噬人。同時有無數白骨厲爪從烏雲中伸出。抓向梅振衣地身形。
這一招獨孤伸對青帝時就用過。當時青帝以金擊子打滅了不少骷髏。連獨孤伸本尊項鍊上地骷髏珠都打碎了。嚇得他不敢再用。但梅振衣可沒有青帝那麼大地本事。
梅振衣袖中飛出一支銀色半透明地長鞭。化爲漫天絲光。對着骷髏與怪爪噼了啪啦一頓猛抽。白骨碎滅化輕煙。接着重新凝聚成形襲來。再度被鞭絲抽滅。場面還是尷尬地僵持。看上去獨孤伸大佔上風。梅振衣想逃都逃不掉。可偏偏一時之間拿他沒辦法。
“梅振衣。你這支鞭子也不錯啊?雖比不上那幾件法寶。也是一件很難得地神器了。也想送給我嗎?”獨孤伸怪聲喝問道。
梅振衣地語氣就似在江邊看風景。不急不躁答道:“你好可憐啊!廢那麼大勁奪法寶卻根本不識貨。你以爲法寶都是用來打架地?這支拜神鞭是我自幼隨身法器。在我手中妙用無窮。可憐你修爲雖高。於煉器、煉藥之道見識卻淺薄地很。竟說它不如正一三寶?看我怎麼抽你!”
這是氣人的話,也是大實話,在梅振衣手中僅神龍百草鞭一項妙用,就足以震驚天下。拜神鞭是梅振衣的隨行法器,宛如清風的金擊子、心猿悟空的金箍棒,可能不是最強大的法寶,卻是用起來最順手的、最適合自己的,能最大的發揮種種所學所修所擅長。
此時的拜神鞭揮出萬千銀色絲光,竟有幾分乾坤大袖的風采,梅振衣畢竟不是鎮元子或清風,借鑑之中另有變化,每一絲鞭梢都帶着霹靂之聲,擊中骷髏與怪爪時發出神宵天雷,彼此成陣連綿不絕。
孤獨神攻勢一絲不放鬆,用嘲笑的語氣喝問道:“你這是幹什麼?在我面前耍把式賣藝嗎?不論你有多少手段,今日也是劫數難逃。”
梅振衣看上去不似在鬥法,反倒更像
,其實他還真有這個意思,他知道論修行法力不如獨T|想借此機會看看自己的手段究竟如何?若獨孤伸也能應付得了,有這碗水墊底,以後再遇各路高人就有底氣了,上哪裡找獨孤伸這種能放手生死相搏的對手去?
梅振衣也清楚僅憑鬥法斬不了有赤煉神幡護身的獨孤伸,想斬落他須另尋玄機。
天庭巡海大神、金仙靈珠子,旁觀東海一戰後曾說過:“儘量不要去找梅振衣那種人的麻煩,那位仙家比滾刀肉還滾刀肉,手段層出不窮,太難纏了!”
若獨孤伸聽過這句話,此時不知作何感想?梅振衣鞭法神妙,且中規中矩,就像在那裡一絲不芶的演練,拿獨孤伸祭出的骷髏、怪爪當靶子耍呢!
獨孤伸終於沉不住氣了,大喝一聲道:“你有法寶,我就沒有手段了嗎?”
一道熾熱的烈火長纓、一片刺骨寒冰流索,交替纏繞着捲來,空氣中到處都是冷熱急劇變化的爆裂聲,就似打碎了一片又一片看不見的空間。烈長纓的神器“烈纓”、流冰聖的神器“流凝”,此刻都落到了獨孤伸之手。他的修爲當真了得,竟能將這兩件妙用截然相剋的法寶同時施展。
如此凌厲的攻勢梅振衣的鞭影也擋不住,他也大喝一聲,身形周圍飛出二十八盞青玉蓮花燈,燈芯同時點亮,這下青丘山上空可就“熱鬧”了,奇幻激烈的場景筆墨無法形容。
梅振衣可以不用燈芯同時發動這二十八盞燈,但此刻不是在演示境界而是生死相鬥,他沒有徒然耗費法力已將燈芯全部安上,放開手腳與獨孤伸大幹一場。雲端上風雲涌動、厲哮連聲、霹靂滾滾、寒熱交梭、光華漫射、法力澎湃。
天上的鬥法過於激烈,甚至波及到地上的青丘山,本已塌了半截的青丘山主峰再度四散崩碎,方圓百里一切盡爲齏粉。好在這裡不論是人是妖,沒死的早就跑光了。
孤獨神哈哈大笑道:“我看你越來越順眼了,可惜不得不斬落你!這二十八盞燈雖不如其他神器,但今後賜予弟子也是不錯的東西,多謝你今日獻寶了。”
梅振衣沒有答話,似乎苦鬥中已盡全力,無暇分心與他羅嗦。
獨孤伸笑聲不絕,以教訓的口吻道:“你施法已盡全力,就算再有更厲害的法寶也動不了,你修爲不俗,爲何不明白百技之妙不如一計之強?可惜啊,可惜!”
梅振衣突然冷冷的說了一句:“獨孤伸,你擡頭看看,天上有什麼?”
天上什麼都沒有,以獨孤伸的修爲不用擡頭也看得一清二楚,修爲到他這種境界神識所及之內自然明察秋毫。他冷哼道:“死到臨頭,還想故弄玄虛嗎?”
梅振衣不緊不慢的答道:“死到臨頭的是你,非我故弄玄虛,你頭上有什麼,片刻之後就會知曉。”
這一句話倒是提醒了獨孤伸,纏鬥太久對自己也不利。他倒不怕一般仙家來搗亂,此番激斗的場面普通仙家別說插手圍攻,就連靠近都不太可能。有赤煉神幡護身,就算來了金仙高人,他也有把握遁去。
但有一點擔憂,假如有青帝那樣的高人趕到救下了梅振衣,今日一番辛苦白費且後患無窮,這小子太難纏了,不應該再給他任何糾纏的機會!爲防夜長夢多,應快刀斬亂麻。
一念及此,獨孤伸長嘯一聲,上方掠陣的正一三寶化爲一條百丈金龍,口吐龍珠咆哮着向梅振衣飛擊而去,其勢威不可擋似能將迎面的一切撕碎,梅振衣的身形在前方顯得是那樣渺小。他看出梅振衣御器已無餘力,此刻毫無顧忌的三寶相合發出最凌厲的一擊。
金龍飛擊的同時,一左一右“烈纓”光焰爆漲、“流凝”冰寒噴濺,四面白骨骷髏齊張大口,抖赤煉神幡烏雲黑煙瀰漫,無數怨念生魂將所有的退路封的嚴嚴實實。這樣的一擊哪怕是青帝也難以直面鋒芒,首先選擇退避纔是纔是,而梅振衣卻無路可退。
但梅振衣未有絲毫閃避的意思,他嘴角微微上挑竟在微笑,似乎早就等着獨孤伸發動這一擊。金龍飛擊瞬間即至,光焰、冰寒也同時交擊到眼前,護身的封印之眼繞到身側一斬,卻不是斬向金龍,而是斬向梅振衣自己。
梅振衣被自己的聖劍一斬而開,仙家爐鼎沒有血肉飛濺的場景,而是一前一後被斬成了兩個一摸一樣的而梅振衣。
這不是任何一種變化神通,世間法的化身五五之術對付眼前的攻擊沒有用,若以地仙修爲不論變化多少陽神變換分身,都會被這一擊全部斬滅。
這也是不是真仙的顯形分身,那種虛幻的變化只是世間行走用的,在這種場合沒什麼迷惑作用。至於金仙歷世化身更談不上,且不說梅振衣還沒有那份修爲,金仙歷世化身也根本不是這麼回事。
梅振衣太清楚自己的三寶合擊了,由雷神劍發動,只要在神識所及之內被“咬”住了,本尊法身無法躲閃,只能硬接或退
。時他也摸透了封印之眼的妙用,這一劍太玄妙了,T3梅振衣的本尊法身。
前方那個“梅振衣”,按九一之數斬出,包含梅振衣“唯心、證我、化物”凝聚仙家爐鼎的九一之功,也斬出了梅振衣所有修爲法力的九分之一。
梅振衣盡全力也接不住那一擊,九分之一的修爲更不可能,只能擋一下而已,而且是無謂的自我削弱。但梅振衣要的就是這麼一下,揮劍斬落的同時,將那九一之身也給“封印”了,面對攻擊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只能硬受。
就是這麼封印一劍,瞬間切斷了對方的神識鎖定,雖近在咫尺卻像身處另一個空間。
前方的“梅振衣”瞬間灰飛湮滅,梅振衣自己也很不好受,這一擊不僅斬去了他九一之數的修爲,而且感同身受,清晰的體會到仙家被“斬落”的感覺——輪迴內外多少世修爲與見知在瞬間被散盡。他本人雖未被斬落,也窺見了其中玄妙。
在旁觀者看來,梅振衣這麼做幾乎毫無意義,雖斷尾求生但也只是死的慢些而已。獨孤伸一擊未竟全功於自身並無損,完全可以繼續攻擊,而梅振衣已經失去了九分之一的修爲法力,更難以鬥下去。
獨孤伸一擊得手,神識中清晰的感應到對方被自己斬落,十字闊劍落下塵埃,然而空中的青玉蓮花燈卻未滅。這怎麼可能?旋即又看見梅振衣的身形,仍在萬千變換燈光的環繞之中。
獨孤伸心念通透,一時雖不盡知其中玄妙,但也大概猜到梅振衣使出了怎樣的手段?他心中一驚,同時也感到好奇與遺憾。好奇的是——梅振衣是怎樣在激烈的鬥法中施展出這種手段的?遺憾的是——今天梅振衣恐怕要逃走了!
梅振衣若要逃,獨孤伸已無暇再追擊,因爲在他的頭頂上方,一個巨大的灰色漩渦瞬間生成,一片不可躲避的力量將他牢牢鎖定。剛纔那一擊,傷人威力實在過於巨大,加之青丘山中那一番殺業相積,終於引發了天刑雷劫。
梅振衣方纔說獨孤伸頭上有什麼,片刻即知,指的就是天刑礪雷!
奇怪的是,獨孤伸似乎並不害怕天刑,只是遺憾今天沒有成功斬落梅振衣,這天刑來的真不是時候。而梅振衣用這方式脫身,實在是狠絕無比,將來只怕此人後患無窮。他的目光望向落下的雲端的十字闊劍,梅振衣若逃是帶不走這把劍了,剛纔的玄妙應與這把劍有關,可以帶回去好好研究,也算今日最大的收穫了。
剛想到這裡獨孤伸的臉色就變了,因爲他看見那二十八盞青玉蓮花燈一齊熄滅,都落入塵埃,梅振衣沒有多耗費一絲法力將它們收回。而梅振衣本人也未逃走,拜神鞭化一片無形霧氣,似一件透明鎧甲護住周身,竟然向他疾飛而來,張開雙臂就像要給他一個熱烈的擁抱。
獨孤伸神情大駭——梅振衣瘋了嗎?這天刑不是衝着梅振衣來的,他卻主動往天刑下面鑽,就算糾纏的業力不深,此刻以受損之身挨一計天刑礪雷也絕不好受!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間,來不及多想什麼,天刑礪雷已無聲的劈下,巨大的螺旋狀黑色閃電將兩人的身形同時吞沒。
……
天刑已收,獨孤伸被劈落塵埃,光溜溜只是一個爐鼎,一旋身幻化出仙家衣衫,聽見遠出傳來大笑之聲。
百丈之外,梅振衣半跪伏地笑道:“獨孤伸呀,你看出大羅成就丹本就是一件奇異神器,也知對抗天刑重聚法身爐鼎之法,最好不是服用而是祭丹化形。能重聚法身一絲未損,可見你的修爲早至他化自在天極致,佩服,佩服!”
梅毅隨身帶着一枚大羅成就丹,未及使用就喪於獨孤伸之手,這枚神丹也被獨孤伸所得。獨孤伸閉關時曾研究此丹良久,這番下界大肆殺戮不懼天刑的原因就在此。
獨孤伸冷哼一聲:“多謝誇獎,我不明白你怎未逃走?陪我受天刑一擊受損更重,故意要送死嗎?”他也被梅振衣搞糊塗了。
梅振衣還在笑:“還記得我剛纔曾說你可憐嗎?你的心境不可盡知煉藥與煉器之道,自以爲有恃無恐。卻不知大羅成就丹只能對抗不長眼的天刑,卻不能對付有心之人,你看我手中拿的是什麼?”
獨孤伸臉色遽然大變,就似給人狠狠的踹了一腳,以大羅成就丹重塑爐鼎時,一切身外之物都會落下,隨身法器也不例外,這一點是獨孤伸事先不知的,赤煉神幡五百年來第一次離身了。
此刻化爲齏粉的青丘山殘塵中,散落的神器到處都是,包括青冥劍、雷神劍、黑如意、封印之眼、烈纓、流凝、二十八盞青玉蓮花燈以及燈芯,獨獨不見了赤煉神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