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白山綿延幾千公里,以長白山主峰爲首,幾乎覆蓋了整個東北。
人們通常去的旅遊勝地和郭瑤家族的居住地相隔很遠。
他們住在渺無人跡的深山中,海拔高,溫度低,飛鳥走獸罕至。如果沒有神行千里符,想要一天之內穿越茫茫雪嶺,根本不可能。
鄧世傑不停在流淚,淚水很快被冷風凍住,又被臉上的熱量融化,寒風吹的肌膚刀子般難受,可他不想閉上眼,那樣,他就看不到郭瑤了。
風越來越凜冽,天上隱隱飄起了雪花。視線更加模糊。
腳下已沒了路,三人在山脊上飛速前行。
猛然間,直直俯衝下去。
失重的感覺讓人心驚膽顫,彭格再也忍不住了,猛的睜開眼。
這是一段又長又陡的坡地,一側是萬丈懸崖,另一側卻是高聳入雲的山巔。三人在懸崖邊飛馳,雪花在身後狂舞。
突然,面前出現一個斷裂的崖面,黑漆漆的洞口裸露着,像一張喘氣的嘴。
郭瑤頭也不回的衝了進去。
驚呼聲起,一頭扎入黑暗。
視線失去光明的一瞬間,鄧世傑情不自禁抱住了郭瑤的一側肩膀,把身子反轉到她前面,黑暗中,郭瑤的眸光連連晃動,明亮的像星星一樣。
明亮的光衝散陰霾的黑氣,前方大亮。
睜開眼,繁花似錦。
……
“瑤瑤,這就是你生活的地方,太美了,簡直就是仙境……”彭格看傻了。
這是一個梯形峽谷,入口處開滿火紅的楓葉樹。
腳下是一望無際的青草地,不遠處,一帶清溪潺潺淌過。
天很藍,一絲風都沒有,溫暖的風徜徉在身邊,連空氣中都滲透着清香。
“走吧,很快就到了。這個還你。”鬆開手,解開圍巾,摘掉帽子,郭瑤小心翼翼把鄧世傑的擋風鏡摘下來,擦乾淨,遞給他。
“你留着吧,出來還用呢。”鄧世傑擺了擺手。
郭瑤一怔,輕嘆了下,把眼鏡收了起來。
沿着入口的小路,穿過清澈明亮的小溪,繞過花樹,走入忘川。
身邊到處洋溢着不知名的野草花木,奼紫嫣紅映入眼簾,青山,綠水,暖風,遠處是連綿起伏的山巒,隱隱露出亭臺樓閣的一角。
淡淡的霧氣從谷地蒸騰上來,匯聚成雲霧,三人踩着雲霞一路上行,好像走在白雲上,扶搖上九霄。
“太美了……人間仙境,人間仙境。”彭格咂舌不已。就連鄧世傑這樣見多識廣的人也被這裡的景緻吸引住了。
感嘆之餘,不由浮起小小的感傷。
這裡的一切透露着古色古香的韻味。居住在這樣的地方的人,能是普通人嗎?
怪不得郭燕會說他們不會和普通人結合,一開始他以爲她不過是隨口一說,現在看來,她還真沒有誇大其詞。從這種地方走出的人,如何看的上外面的雜亂喧囂呢。
盯着郭瑤的背影,鄧世傑突然騰起一個念頭,難道她也是因爲這個而不開心嗎?
……
走過長長的吊橋,遠處隱隱傳來誦經聲,伴隨着木魚有節奏的敲擊聲。
綠林深處,有一座不大的灰白色建築,遠遠看去,好像一個佛堂。
“我想先去看看我媽,再帶彭格去見太爺爺。”郭瑤回頭說了一句,加快腳步直奔佛堂而去。
鄧世傑愣了下,他總聽郭瑤提起母親,卻從未聽她說過爸爸這個詞。現在,她又說母親住在佛堂,難道,她出家了嗎?
怪不得郭瑤言辭之間對負情的男子諸多不滿,原來她也有一段不爲人知的身世。
佛堂搭建在山澗一側的高低上,用青磚砌着厚厚的圍牆,牆很高,幾乎擋住了院落內的房屋。
走進大門,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長方形香爐,旁邊豎着一個十三層的鐵質佛塔。
香爐中,香火炎炎。佛塔也被薰染的微微有些變色,顯然,年代久遠。
這是一個套院,打掃的異常乾淨,陳設卻很簡單。前邊院子供奉着幾尊佛像,後邊是禪院,院子裡擺放着水缸,木桶,厚厚的一摞木柴堆砌在院落的一角,屋前掛着曬乾的玉米,辣椒還有各種山蘑。鄧世傑仔細看了看,這裡沒有任何現代化的東西,甚至,沒有拉電線。
這兒真像一個清修的地方,郭瑤就是在這樣貧瘠的地方長大的嗎?
想到這兒,忍不住看了她幾眼。郭瑤徑直進了一個房間,很快,皺着眉走了出來。
“人不在嗎?”鄧世傑問。
“嗯,我媽很少外出,我想她可能去了後邊的菜地,我去哪兒找他。你們先進客房休息會兒,我很快回來。”
郭瑤皺着眉想了一會兒,轉身從一側的角門走了出去。
鄧世傑想都沒想,跟上前去,彭格本想也跟上,見鄧世傑追了上去,兀自笑了笑,拎着行禮進了一間客房。
“你怎麼跟來了?菜地的味道可不好聞,你有潔癖,受得了嗎?”
郭瑤對着鄧世傑擺手,示意他趕緊回去。
“你都能聞,我又什麼不能的。”鄧世傑揚了揚眉毛。
“那走吧。”見他堅持,郭瑤也沒再阻攔,兩人一前一後沿着小路往前走。
不同於忘川穀入口處美輪美奐的景緻,這裡,更像山麓間普通民衆居住的地方。只是過於安靜。
風吹着遠處的樹叢,發出嘩嘩的簇動聲。穿過繁密的叢林,隱隱看到遠處有一片開闊地。
“你小時候都住在這兒嗎?”鄧世傑沒話找話。
“沒有,我跟着太爺爺在昭南殿長大的,偶爾會來這裡小住幾天,我媽喜歡安靜,不喜歡被打擾,一會兒見了她,你不要亂說話,也不要離她太近,她……不喜歡生人。”
郭瑤猶豫了下,接着說,“我媽精通佛法,也許她可以幫你哥哥往生,自從上次在你家見過他一次後,咱們都沒再見過,也不知他最近過的怎麼樣?一個人住在黑暗裡,一定很難受。”
“我也沒夢到過他,以前在夢中偶爾還會看到他在遠處看着我,現在,他一次都不出現了。不知大哥爲什麼這麼固執,執意不肯離去呢。”
“我說過每個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執念,執念不消,愛恨難斷。”郭瑤凝視着遠方,不遠處菜地中,隱約能看到一個灰色的身影,安靜的忙碌着。
“你呢,你也有執念嗎?”鄧世傑忍不住問。
“我也不例外。”郭瑤自嘲似的笑了下,“你等我下,我去幫幫她。”
說完,快步向前方的菜地跑去。
鄧世傑愣了下,郭瑤的眸光深處晃動一抹心酸,這樣的她,讓他忍不住有點心疼。
“媽!我回來了。”郭瑤揚起手,連連呼喊。
這片菜地有三畝多,種植的都是土豆,白菜,蘿蔔,黃瓜,豆角這類普通的蔬菜。
一個人影在菜田中施肥,聽到郭瑤的喊聲,肩膀顫了下,沒回頭,淡淡的說了句,“回來就
好。”
一邊說,一邊從身畔的木桶內又舀了勺東西,撒入田地中。
郭瑤臉上的興奮迅速褪去,壓低了聲音,“媽,我帶了兩個朋友回來,有事情要你幫着看看。”
“帶外人進谷的事爺爺知道嗎?”女子穿着寬大的僧袍,頭髮卻紮成道士的模樣,彆着一支粗糙的木釵,她的聲音很柔和,也很冷淡。
“知道,我和太爺爺打過招呼,就是他讓我把人帶回來的。”
“嗯,那就好,去見爺爺吧,我很好,不必掛念。”女子依舊沒回頭,“我的身體你知道,幫不上什麼忙的,免得耽誤了別人。”
“媽……我這次出去遇到苗麻姑了,我……什麼都知道了。”郭瑤緊抿着脣,聲音有些顫抖。
“她……還好嗎?”穿僧袍的女人手抖了兩下,慢慢放下手中的木勺,依舊沒有回頭。
“她上個月去世了。”郭瑤垂下頭,聲音帶着悲切。
“麻姑她,去世了嗎?”女人慢慢回過頭來。
鄧世傑恰好走到田邊,女子的視線悠悠和她對上,兩人同時吃了一驚!
郭瑤的媽媽和郭瑤長的不太一樣,郭瑤雖然清秀,五官棱角卻帶着幾分男子的剛毅,而這個女人雖以人到中年,面上依舊帶着幾分純真。
若不是她眼角的皺紋凸顯了她的年齡,你會覺得她絕不超過三十歲。
她看起來太年輕了,不像郭瑤的媽媽,倒像她的姐姐。
鄧世傑仔細打量着田地裡的女子,她也認真看着他。
男子俊朗高大,五官輪廓鮮明,俊美不凡,可他的眉心間隱隱透着一股死氣,身上一定有怨靈纏身。
奇怪,他的體外還散發一種淡淡的佛力,這股力量很祥和,和他身上的死氣一點都不衝突。
此刻,他靜靜站在郭瑤身邊,兩人離得很近,而郭瑤的表情卻很自然,好像和這個男人很熟悉的樣子。
女人皺了皺眉,在她的印象中,自己這個丫頭從不和男子親近,這個男人,到底是誰?
“你過來,幫我把肥料倒入田裡。順便和我說說麻婆的事,她是怎麼死的。”女人對郭瑤招了招手。
“阿姨,還是我來吧。你們母女倆多日不見,好好聊聊。”
沒等郭瑤進去呢,鄧世傑挽起袖子走了進來。
郭瑤瞬間石化了,這可是上肥的糞水,味道實在不太好聞,鄧世傑施肥?能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