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瑤費盡口舌才說服谷小米同他們一起來南山坳,她不相信自己種了蠱,就連彭格和鄧世傑也有些懷疑,畢竟他們沒覺察到任何異樣。
可麻婆的話郭瑤不敢不信,太爺爺曾說過,她養的金蠶蠱是百蠱之王,能察覺到所有蠱物的異動,她沒理由騙她。
郭瑤相信麻婆定隱瞞了她一些事,而這些事就是找到田濤下落的關鍵。
今天的南山坳之行,恐怕不僅僅是場法事這麼簡單。
郭瑤低着頭疾行,沒心思欣賞山林間的美景,谷小米卻很快從不情願中解脫了出來,一路上東張西望,興致盎然。郭瑤說田濤很安全,再過幾日就會平安回來,她的心一顆石頭落了地。
雖然她並不喜歡郭瑤,卻不妨礙她相信她。
這個低矮瘦弱的女生身上總凝聚着一種奇特的魅力,晨光映射在郭瑤身上,反射出淡淡的光暈,郭瑤的身影融合在景物中,說不出的自然協調,彷彿她就是這山林中的一份子,不屬於人間。
山風凜冽,郭瑤站在山包上,衣決飄飄,彷彿要乘風而去。
鄧世傑沒來由騰起一種想法,他想抓住她,不讓她飛走。
一瞬間,鄧世傑有些失神,直到郭瑤連連喚他,這才清醒過來,心中暗自琢磨,自己定是被中了蠱了,否則怎麼會有如此怪異的想法?
“想什麼呢?問你幾句了沒反應。”郭瑤皺了皺眉。
“昨天沒睡好,有些乏力,走神了。”鄧世傑趕緊找了藉口,訕訕移開目光。
“沒事吧。”郭瑤擔心的看着他,生怕自己的昏睡符傷了他。
“沒事,吹吹風就好了,你剛纔說什麼了?”鄧世傑有些不不好意思,郭瑤眸中的擔心讓他心聲一蕩。
他好像突然對郭瑤產生了情愫,這種感情不由他控制,卻必須由他表達。
“這個你掛在胸口,如果遇到危險,用力捏,可以……防身。”郭瑤把墨綠色的鎖魂印遞給鄧世傑。
一方外形奇特的印章懸掛在一根紅繩上,入手冰涼。好像是玉石雕刻的。
“不是圓墳嗎?難道會有危險?”鄧世傑把紅繩套入脖頸中,把印章塞入衣領,似乎覺察到了什麼。
“我也不太清楚,只覺得心裡毛毛的,有備無患吧,你們也知道,辛娜的外婆奇奇怪怪的。”郭瑤並沒有和大家解釋她和麻婆的淵源。也沒說來南山墳區的潛在危險。可郭瑤知道,在這裡至少他們都在自己的視線中,萬一遇到危機還能化解一下,如果讓他們獨自留在老宅中,危險系統更大,更何況衆人還種了不知名的蠱,必須由麻婆來化解。
“瑤瑤,你太偏心了啊,光給世傑防身之物,我們的呢?”
兩人對話間,谷小米和彭格氣喘吁吁趕了過來,他們只看到郭瑤遞給鄧世傑一個掛件,卻沒看清是個什麼物件。
“哪能忘呢,喏,一人一個。”郭瑤從口袋掏住兩折成三角形的符紙,紙包也被紅繩穿了,看起來和鄧世傑的一模一樣。
“我就知道瑤瑤不會忘了咱們的,咦,這個護身符上的花紋怎麼這麼奇怪,像支蟲子。”彭格掛上符紙包,低頭仔細端詳着。
符紙表面印着淺淺的硃砂紅紋,看來就像一隻長着長長觸鬚的蟋蟀。
“哪那麼多話,山坳處都是遊魂,這個是防身用的,摸掉了就不管用了。”郭瑤白了他一眼,彭格聞言一激靈,趕緊把符紙包小心翼翼塞入衣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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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小米也出人意料的沒擡槓,把紅繩繫上,不自覺離郭瑤近了點。若不是她內心中對辛娜有那麼一點點愧疚,她纔不想來給她圓什麼墳呢。
符紙包是早上郭瑤臨時畫的,裡面包含三重驅鬼符,最外面的那個印記確是多出來的那一小枚印章蓋上的。
自己的貼身包裹不會無故多出一個東西,這個印章很有可能她放進去的吧。她預測到了什麼嗎?爲何臨走的那個夜晚,只顧唸了一夜經文,一個字都沒對自己說呢?
腳下是一個極緩極緩的坡地,粗壯的竹林蔓延在眼前,山風漸漸停歇,郭瑤昨天來過這個地方,過了這片翠竹林,前面就是南山坳了。
鄧世傑隨手選了根堅硬的竹子,掏出匕首,截取了兩截粗細最均勻的竹節,把兩頭削尖,他的掌心刺上次戰鬥中被毀了,還未來得及去定製,有了這對短竹刺也算有了武器。
剛一進入拗口,就看到墳區中矗立着一座新墳,一名微微駝背的女子正在給墳頭培土,一層層黃土揚上去,墳頭越來越尖。
聽到衆人腳步聲,女子不在揚土,慢慢蹲下身子,用手把墳頭上的土壓平。
從地上的竹藍中摸出瓜果貢品擺上,黃紙,金箔堆了厚厚一捧。
衆人站在女子背後,實在不知道該做些什麼,該說些什麼,火焰簇簇點燃,平地突然起了一股風,把地上盤旋的灰燼齊齊送到天上。吹的老高,直衝雲霄。
直到看不見的時候,周圍還是安安靜靜的,樹葉紋絲不動。
難道,陰陽的通道在天上嗎?
衆人不自覺擡頭望向天空,毫無徵兆的,麻婆突然放聲大哭。
她一邊哭一邊罵,她說的是苗語,聽不懂。可那撕心裂肺的酸楚誰都明白。
哭了好一陣,她忽然轉回身,捧起供品中的清水,用指甲蘸了向着衆人輕彈,谷小米本能閃身,還是有幾滴落在她身上。
谷小米一臉驚慌失措,生怕對方在下蠱,耳畔突然傳來郭瑤柔和的聲音,“別怕,這是一種祭祀儀式,苗人在死者墳前,絕不會下蠱。”
谷小米這才發現,除了她以外,別人都一動沒動,臉頰瞬間紅了。
麻婆也不說話,口中唸唸有詞圍着衆人轉了一圈,每個人身上都撒了不少清水,這才直立起身來,沙啞說道,“既然來了,就給小娜添一把土吧,也算,相識一場。”
她擡起頭,衆人這纔看清她詭異的面色,紛紛一驚,即使是大白天,可在這片荒涼的墳區中突然看到她那半黑半白的慘淡容顏,還是讓人心驚膽顫。
看到麻婆的相貌,鄧世傑吃了一驚,這個女子不正是郭瑤口中說過的那個關鍵嗎?
難道,田濤在她手中?想到此,不由暗自戒備了起來。
……
郭瑤捧了一把黃土,緩慢撒向辛娜的墳,輕輕用手拍實墳上的虛土,這便人死之後的歸處嗎?
長眠地下,聆聽生者的祭奠,慟哭?然後,放棄這一世的所有,等待來生又一次輪迴。
盯着新墳上的黃土,辛娜楚楚可憐的眼神再次浮現在眼前。
郭瑤祭奠完,其他人紛紛學着她的樣子給墳頭培土,麻婆靜靜佇立着,眼角的淚水已經拭去,她的臉上沒有多少悲哀。
谷小米哆哆嗦嗦的捧起一把土,還沒走上前,不遠處突然撲簌簌飛起無數驚鳥。
手一抖,滿手黃土跌落在地上。
腳步聲跌宕起伏,好像無數人在疾步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