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清涼,城市寂靜。
路虎在空曠的街道上飛馳,車上所有的人都有些沉默。
臨行前的那一幕,還歷歷在目。
郭倩倩用力抓緊齊悔的雙手,艱難吐出幾個字,“我在家,等着你們回來,天下,你答應我,一定要安全帶着女兒回來。”
“放心,我向你保證,有我在,咱們的孩子一定不會有事。”齊悔用力的攥了下妻子顫抖的手,邁步上車。
“媽,你放心,我會照顧齊老頭兒的,有我在,他肯定也不會有事。”
郭瑤故作調皮的眨了眨眼,在母親淚眼婆娑的注視下上了車。
齊悔坐在後排,隔着窗戶和妻子揮手致意,心頭浮起一個無奈卻甜蜜的笑。
齊老頭兒?
女兒稱呼的自己的方式還真有點奇葩。
……
“去榮華街。”郭瑤看了眼駕駛座上一臉嚴肅的鄧世文。
車啓動了,郭瑤從後視鏡中看到彭格蒼白的側臉。
他安靜的坐在座椅上,說不出清瘦料峭,他的臉色很平靜,也很蒼白,眸光卻是麻木的,一點生機都看不到。
“你肯來幫忙師父很高興,可一定要聽從我的命令,知道嗎?絕不許私自行動。”
齊悔凝視着阮青青癡迷的眸光,暗自苦惱。
這個丫頭被自己寵壞了,做事任性妄爲,難道,她真以爲彭格會喜歡上她?
看來,有必要讓她受受挫,她纔會明白很多事要通過自己努力去爭取,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阮青青的眸光始終沒離開過彭格,她毫不忌諱的盯着對方,眸光執迷狂熱。
她的手緊緊握着自己的法器,陰月輪。
白皙的手指間露出一抹月白色光弧,隱隱夾雜着些許柔嫩的緋紅。
“青青,我給你打造的陰月輪不是銀製的嗎?你怎麼將它換成玉的?”
齊悔皺了皺眉。
“師父,你不是說陰月輪修煉到虛神之境後,無論載體是什麼,都能隨心發揮其特有的威力,我喜歡軟玉的材質,摸起來更舒服。”
阮青青不以爲然的癟了癟嘴,將手中的陰月輪悄然隱沒在袖籠中。
“法器注重的實用性,不能光顧着好看……”齊悔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
“陰月輪殺傷力極強,不到萬不得已,最好不要攻擊人的要害,謹記,我們是去救人。”
“知道了。”阮青青不耐煩的閉上眸子。
見她這樣,齊悔不禁有些後悔,但人已經來了,現在讓她回去也不太可能。
也罷,一會將她困在自己的陣中就是,免得她添亂。
齊悔打定了主意。
……
車開了一會兒,天光漸漸明亮。
路上的行人和車輛多了起來。
清晨的光,還有些朦朧,光霧穿透車窗,照進車內。
照在郭瑤臉上,好似蒙了一層輕紗。
鄧世文忍不住偷瞄了下她白皙而安靜的側臉,她的臉就像柔軟的美玉,寧靜而通透。
他穩了穩心神,將視線拉回正前方。
腦海中浮起很多事。
他第一次在黑暗中被她發現,兩人定下承諾,她果真沒有失言,很快便讓他重新感受久違的陽光,空氣和鮮花,也讓他感受到那麼一絲絲異樣的溫暖。
可他,只能隱身在黑暗中,看着他們一天天相知相守,他很羨慕,卻並不嫉妒。
世傑和他本來就是一體的生命,他願意看着他們幸福度過一生。
也許,這也是他的幸福。
他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代替鄧世傑生活在這個世界上,曾有過那麼一瞬,他真的希望自己能替代他,呵護照顧她一生。
可惜,無論他如何嘗試,他始終不是鄧世傑。
她看着他親切的微笑,卻永遠帶着淡淡的疏離。
就連爺爺也漸漸察覺了他的不同,幾次三番的試探他。
鄧世文握着方向盤,深吸口車外的氣息,想把這一切美好統統記在心底。
世傑,我知道你回來了,放心,我絕不會霸佔屬於你的東西,我是哥哥,我這一生永遠不會覬覦你的一切。我保證。
……
“女人,你在擔心什麼?”
郭瑤的眸光飛速在榮華街路邊搜尋接引人,腦海中忽然浮起某龍關切的聲音。
“別擔心,你都不是都計劃好了嗎?我相信,你會成功的。”
“嗯。”郭瑤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轉瞬又有些狐疑。
“奇怪?你今天學會安慰人了?這可有點不太像你。”
“我好像記起了一些事,卻又連貫不起來,這種感覺很奇怪。”
某龍的聲音變的有些異樣。
“你肯相信我說的話了?”
郭瑤心中一陣欣慰,世傑,你終於肯相信我說的話,相信自己是一個失憶的身份,而不是一道新生的龍魂?
可你,究竟什麼時候才能記起所有的事。
“你的故事很感人,我決定……”某龍猶豫良久,鼓足勇氣,“再也不和你吵架了!”
“只是這樣嗎?”郭瑤不滿意的哼了一聲。
“……我會盡力保護你,守護你,不讓你受到傷害。”某龍情不自禁盯着郭瑤柔軟盪漾的眸子,一顆龍心搖搖欲墜。
也許他都沒意識到自己的聲音,有多麼寵溺,多麼深情。
“你還要一輩子聽我的話,和我在一起,我們永遠都不要再分開。”郭瑤心裡漫溢起濃濃的幸福。
“唔……”某龍鬱悶了,一輩子聽她的話,那不成小狗了?
……
“汪汪汪!”
清脆的狗吠聲悠悠響起。
某龍忍不住打了哆嗦,我靠!不會真變成小狗了吧!
某龍忍不住低頭看了看自己矯健的龍身,猶豫了一下,默默恢復人形。
車身猛地一顫,停住。
“有條狗,我下去將它趕走。”按照郭瑤的指示,鄧世傑駛進一條狹長的衚衕,開行駛了沒多久,忽然從一側竄出來一條小巧玲瓏的吉娃娃。
它蹲在路中央,昂着頭輕吠,無論鄧世文如何按喇叭,都不肯離去。
“我下去看看。”
郭瑤心有所悟,下車逛了一圈,將吉娃娃抱了回來。
“繼續開,出了這個路口,向左拐。”
郭瑤一指前面的出口。
“不是說接引人在這裡等咱們?”鄧世文詫異的看了一眼。
“沒錯,它已經來了。”郭瑤指了指懷裡搖着尾巴天真無邪的吉娃娃。
“它?”
鄧世文有點懵。
“看什麼看,狗狗就不能當接引人?哼,沒見識,還是這位美女有眼力,虧我眼巴巴等了你們一個多小時了,臥的我肚皮疼。要不是銀姐姐拜託我來接引你們,我纔不想跑到俗世來呼吸臭氣呢,外面的空氣太髒了,薰的我肺都黑了。”
氣娃娃傲嬌的瞪了鄧世文一眼。
“你……還會說話?”
鄧世文頓時傻了。
“少見多怪,琉囚的一隻螞蟻都說話,何況我還是一隻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小狗狗。”
吉娃娃癟了癟嘴,將小肉爪輕輕搭在郭瑤手心中,搖着尾巴舔了舔她的手指尖。
獻媚道:“美女,我叫豆包,你叫啥?”
“你好,我叫郭瑤,我們還有事,麻煩你趕緊帶我們去琉囚吧。”
郭瑤止住笑,伸手摸了摸小狗的頭。
小狗剛要再舔她,郭瑤掌心忽然騰起一道白光,小狗如受電擊般慘叫一聲,‘嗖’的一下跳進鄧世文懷裡。
哆嗦了兩下後,委屈的指了指不遠處一道圍牆。
“開……過去。”
“你幹嘛欺負它,它不過是條小狗。”
郭瑤忍不住想笑。
“你還挺有佔有慾嘛。”
郭瑤的神識像跟羽毛似的,輕飄飄,顫巍巍鑽進眸龍的鼻息中,撩撥的他直想打噴嚏。
“如果我這麼舔其他女人,你樂意?”某龍靜默片刻,反問。
郭瑤一怔,慢慢搖了搖頭。心中彷彿有陣陣甜意慢慢發酵,她低下頭,臉頰微微有點燙。
某龍哼了一聲,發出一道只有小狗才覺察道的精神波動。
吉娃娃哆嗦的更圓了,一顆狗心七上八下,人家只是支小母狗好不好,舔一下又不會死,小氣吧啦的大笨龍。
……
汽車徑直朝着圍牆撞過去,一陣水霧波動過後,車,停下。
睜開眼,巍峨的金色山脈正佇立的遠方。琉囚之門,就像一條橫跨在天際的長龍,將一切隔離在外。
衆人下了車,視線均被這浩瀚壯麗的景緻吸引。
心頭的鬱悶,不經意間被沖淡不少。
頭頂飄下細雨,如同絲絲點點的細絨,仔細辨認過卻發現,這些雨絲,居然是淡綠色的,聞起來,有絲絲縷縷的甜膩。
很是奇怪。
“不可思議,琉囚內,怎麼會下雨?”郭瑤半仰起頭,雨絲打在臉上,一點潮溼的感覺都沒有。
“這是輪迴之雨,是我們特意從琉囚主人那兒求來的,你們身上沾染雨絲,進入琉囚後,就有了死而復生的能力,雖然死亡的痛苦無可避免,但,最起碼勝算會大了許多。”
嬌柔的聲音從峰頂傳來,一白一紅兩道身影如同閃電般滑落。
衆人這才驚覺,雨絲撒落在肌膚上,果真化作點點螢芒鑽了進去。
身上依舊乾燥清爽。
“金痞公,銀鎏婆!”郭瑤興奮的迎了上去,看着銀鎏如花瓣舒展的笑顏,“你全都恢復啦?”
“嗯,多虧了你的陽蠱,我已經復原了,現在,原物奉還。”銀鎏將手腕輕輕搭在郭瑤身上,一條細小蠕動的小蟲,悄然鑽入她的身上。
“我和痞公只能幫你們這麼多,我們是琉囚的守門人,不能幫你們私放囚犯。對不起了。”
“無妨,這已經很感謝了,不過是耗費一些力氣罷了,總比沒有希望的強的多。”
郭瑤緊握了下銀鎏的手,“我們準備好了,隨時都可以闖關。”
“好,我現在就講一下你們這次救人的規則。”
銀鎏的臉瞬間鄭重。
“琉囚,自萬年建立初始,就自成一個天地,這裡空間無限延伸,甚至,比許多宇宙更加廣闊。這裡是關押罪惡的地方,琉囚內只有一個法則,那就是關押罪犯,將他們永世放逐隔離於此,因此,琉囚之門,只進不許出。凡事被關押進來的罪犯,永生永世休想在離開這個地方。就算她被關進來是一個錯誤,還是不能離開。除非,你們能闖的過罪惡之路,進入贖罪堂,這才能把人救出來,否則,就會跟你想救的人一起,永生永世被關押在這裡。再也出不去了。所以你們一定要想好,這個人到底要不要救。”
銀鎏的視線一一從衆人臉上掃過。
郭瑤鄭重的點了下頭,表明了決心。
緊接着鄧世文和齊悔也分別頜首同意。
彭格一言不發的看了眼銀鎏婆,呆滯的眸光中空洞異常,沉默良久,僵硬的點了下頭。
阮青青也一臉緊張的‘嗯’了一聲。
“好,既然你們決定了,那就開始吧,記住,你們只有二十四個小時,只要罪惡之路開了,時光之門就會閉合,在這二十四個小時之中,你們只能前進不能後退,若是不能在規定時間之內找到贖罪堂,將關押在裡面的犯人救出,你們就永遠也出不來了。大家確定要進去嗎?”
“我們確定。”
“好,你們需要和琉囚簽訂一份協議書,小瑤,你跟我來。”
銀鎏婆一把拽住郭瑤的胳膊,兩人風馳電掣般向着峰頂飛去,不多時,消失在雲霧之端。
“師父,我們不會死在裡面吧。”
阮青青哆裡哆嗦的走到齊悔身畔,眸光泛起一陣惶恐。
“你如果害怕,可以留在外面等我們。”齊悔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不,我要跟着師父,還要幫彭警官救人。我不走,我不走。”阮青青捏緊了手中的陰月輪,眼底泛起一股冷意。
齊悔無奈的皺了皺眉,沒再勸他。
彭格一動不動的立在原地,臉色蒼白,面無表情。
金痞公深深看了他一眼,大袖一揮,一道虛空的門忽然出現在衆人眼前。
三條通道匪夷所思的融合在一起,化成一條佈滿荊棘的崎嶇之路。
灰濛濛的霧氣遮掩住一切,黑暗中,浮起無數猩紅的眸子,隱隱能聽到遠處野獸的咆哮聲和陣陣悽慘的鬼哭。
紅光一閃,郭瑤和銀鎏婆從峰頂搖曳直下。
“協議已經生效,計時開始。”
銀鎏掌心一翻,一個水晶沙漏虛浮在半空。
“這個水晶沙漏會一直浮在你們頭頂,指引你找到贖罪堂的位置,沙漏不僅能標記時間,還是爲你們破除幻相,這是我最後能爲你們做的一件事了。記住,你們只能向前不能後退,也許,你們會不停的死亡,但片刻就會重生,痛苦在所難免,只要堅持,一切都有希望。開始吧。”
銀鎏對水晶沙漏打出一道銀光。
沙漏立刻亮起奪目的銀光,銀色的細沙,傾瀉而下,彷彿一抹直上的輕煙。
前方的路被照的雪亮。
“走!”郭瑤毫不猶豫的衝進罪惡之路。
其餘人猶豫片刻,緊跟着衝入黑霧中,當阮青青最後一個進入踏上罪惡之路的瞬間,一道水晶門忽然閉合了起來。
將裡面的一切隔離在外。
吉娃娃打了個哆嗦,對金痞公,銀鎏婆搖搖尾巴,跑回窩中睡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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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年來,它看到無數人走進這扇大門,但沒有任何一個人能走出來。
對這些人,它也很同情,可這是他們自己的選擇,但願,他們能活着將人帶出來。
“銀鎏,我們回去吧,一切自有天意。人力不可勉強,我們都盡力了。”金痞公嘆了口氣。
透過水晶門,他清楚的看到裡面的人向黑暗中走去。
一道若有如無的精神波動沿着水晶大門向外延伸,瀰漫了一會兒,淡淡散去。
夫妻倆轉身離開。
這時,水晶門上忽然浮起無數漆黑的觸角,它們像黑煙般在水晶門上蠕動,化作千絲萬縷的黑線。
好一會功夫,黑線重新融合成一道漆黑的煙柱,慢慢向遠處瀰漫,最終消失在黑暗深處。
……
琉囚入口,筆直的小巷。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推着輛老人購物車,慢慢往前走。
他佝僂着身子,慢悠悠的走着,偶爾路過的行人都忍不住憐憫的看他一眼。
老人推着車,朝小巷深處走去,他走路的姿勢很奇怪,不想是邁步,倒像是在蠕動。
小巷內終於空無一人。
老人停住,慢慢將頭擡來,露出陰戾毒辣的一對眸子。
身後,傳來微不可聞的呼吸聲。
他慢慢回過頭,身後不知何時立了一位身材纖長的女人,她有着驚人的美貌,傲人的身材,旱蟲的眸子瞬間就亮了。
女人對着他,微微翹起脣角。
旱蟲一怔,這樣溫潤卻陰冷的笑,他似曾相似。
“是我。”女人對着他冷笑。
“主人?”旱蟲趕緊收斂起眸光中的貪婪。
“準備好了嗎?”女人淡淡看了他一眼,眸光比刀鋒還犀利。
“是,您看。”旱蟲近乎討好的掀開購物車上蓋着的毯子。
車內塞滿了圓柱形的玻璃瓶,所有的瓶內密密麻麻全都是蟲子,比芝麻粒還小的蟲子。
它們在瓶內簇簇蠕動,移動的速度很快,一眼看上去,瓶子裡彷彿裝載的只是粘稠的水。
“主人,你看這些殭屍蟲多麼完美,它們的數量之多,足夠能控制住這個城市所有的人,爲了它們,我幾乎耗盡所有。”
旱蟲擡起頭,他已經瘦成了皮包骨,除了一對眸子還有點生機,整個人就像一具乾屍。醜的人不可直視。
“你做的很好,打開瓶蓋,我的血會讓你的蟲子充滿力量,今天晚上,午夜兩點,一切按計劃進行。”
女人將手指伸到瓶口。
用指甲將指尖劃破。
一滴黑血滴落,四散成嫋嫋黑煙,不出片刻,便充斥滿整個瓶子。
蠱蟲瘋狂鳴叫着,堅硬的外殼紛紛鼓起大包,細長的腿和觸鬚從硬皮出鼓出,新生蠱脫殼而粗。
旱蟲眸光頓時瘋狂起來。
“完美進化,不可思議。主人,旱蟲也想得到您的青睞擁有完美無瑕的生命。”
他垂涎三尺的盯着女人指尖漆黑烏光的血珠兒。
“急什麼,今天午夜,一切都會改變。不止是你,我所有的臣民,都將得到永生。”
“是。”旱蟲垂下了頭,對方的強大依舊讓他戰慄。
旱蟲將毛毯將車子蓋嚴,推着車,一步步離開。
女人站在原地,盯着琉囚入口,看了很久很久,一個轉身,人已消失在原地。
……
穿過這條寂寞的小巷,大街上,依舊是潮氣蓬勃的一天。
和往常沒有什麼不同。
警局裡,依舊忙忙碌碌,谷局長和田濤都已經恢復正常工作,他們請了專門的看護和保姆,谷小米被照顧的很好。
她的智商也在慢慢恢復,記憶力已經恢復到十七八歲的時候。
對田濤的依戀也在與日俱增。
經過這場病,谷小米刁蠻的性格有了很大改變,變的既乖巧又聽話,這一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田濤的雷厲風行讓整個警局的日常工作恢復了正常,除了七處辦公室的門,依舊緊閉。
“打電話通知各個科室,今天全體加班,直到明天凌晨,所有人都要嚴正以待,不得請假,這是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能例外。”
谷局長掛掉電話,神情格外嚴肅。
郭瑤的話,始終迴盪在耳邊。他看了看手機上的簡訊,今天午夜二點到三點,月全食。
他毫不否認郭瑤話中的嚴重性。
如果一切真如她所說,這個城市將毀於一旦。他決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現在,所有的警力都已到位,嚴陣以待,必要時,他甚至會動用當地的武警力量。不惜一切代價保護全體市民的安全,是他這個警察局長的責任。
這一刻,世故圓滑的谷劍心中,所有的升遷委任都變的不值一提。
他從未像現在這樣堅定過,做一個人民公僕該做的事,不爲升官,不爲政績,只爲這個城市的安寧。
這是谷家的家訓,也是他的職責!
……
繁華的一天終於落幕,夜色悄悄降臨。
華燈初上,街道上車水馬龍,燈火輝煌。
人們和往常一年,下班,吃飯,散步,健身,娛樂。做自己喜歡做的事,享受生活的安逸與休閒。沒人看的見,一股洶涌的暗流從城市某個角落,悄然爆發,迅速蔓延。
……
琉囚內水晶門密不透風。
它就像一個透明的衛士,將罪惡之路內的血雨腥風,阻隔在外。
衆人滿身血污闖出一片荊棘林,所有人都傷痕累累,遍體鱗傷。除了郭瑤和彭格略受了些輕傷外,其他三人都死過,尤其是鄧世文,已經死過五次。
銀鎏說的沒錯,輪迴之雨可以讓人重生,但劇痛無可替代。每一次重生就好似剝皮剔骨般,疼的人難以忍受。
即便如此,鄧世文依舊奮不顧身的替郭瑤承擔了所有的傷害。他知道自己不是鄧世傑,可他也知道,如果他在,一定也會這麼做。
頭頂上方的水晶沙漏時間已經墜落一大半,算算時間,此刻,已接近零點。
前方的路,彷彿走不到盡頭。
齊悔的防護陣,早已搖搖欲墜,他的精神力已經嚴重透支。
“大家原地休息,迅速恢復體力,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郭瑤從懷中摸出藥丸,一人分了一粒,衆人吃完藥,力量傷勢都恢復了一些。
沒喘上幾口氣,黑暗中忽然浮起粼粼鬼火,怨靈從黑暗深處飄來,堅硬的地面不斷破開,豎起無數慘白的手骨。
“師父……”阮青青的聲音帶上了哭腔,“怪獸,殭屍,吸血鬼,這些怪物層出不窮,咱們都死了這麼多次了,太疼了。我實在忍不了了。”
“忍不了也要忍,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殺出去,一路向前,跟進水晶沙漏,衝!”齊悔奮力舉起陣旗,將衆人護在陣中,一馬當先衝了出去。
郭瑤雙手一翻,無數符籙雨點般向外****,符光閃閃,怨靈無不退避三尺。
鄧世文握着一對梅花刺,守護神般緊緊跟隨着郭瑤。
每當有怨靈逼近,他總是奮不顧身的衝上去,用自己的血肉之軀去替她承擔更多的傷害,他覺得自己的魂力每死亡一次就會黯淡一層,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阮青青緊跟在齊悔邊上,不時揮動手中的陰月輪,彎彎的弧光不時從掌心揮出,因爲很害怕,準度掌握的不好,但銀月輪殺傷力極強,凡事觸碰到弧光的陰魂,立刻化成一抹白煙消散。
彭格一言不發的走在隊伍的最後,他一反常態,不僅動作敏捷,甚至連性格都變的都有些狠戾。
凡事靠近的他的怪物,陰魂都被他手中的利刃斬殺,他的眼神,堅毅,果斷,出手乾脆利落,招招斃命。
和以往那個溫文爾雅的男人大不相同。
齊悔幾次看到他快如閃電的衝進殭屍羣中,手起刀落,身上甚至沒沾染一絲血污。
這樣的彭格,太反常了。
“師父,我靈力耗盡,沒力氣了,你不是說方萍會來幫忙的嘛,爲什麼都這個時候了,她還不來。她這個膽小鬼,一定害怕不敢來了,明明是她造的虐,卻讓咱們在這裡受苦,等我出去,一定把她大卸八塊。”
阮青青正抱怨呢,腳下忽然騰起一根巨大的骨爪,陰森森朝着她的小腹抓去。
嚇的她花容失色,銀月輪都忘記施展了。
“咔嚓”一聲巨響,彭格閃電般撲了過來,擡起一腳將骨爪踢碎,手起刀落,將周圍的幾個陰魂劈散,冷冷看了她一眼,繼續轉身廝殺。
“謝謝彭警官,嗚嗚嗚……”阮青青不敢發牢騷了,打起精神繼續搏鬥。
“快看……鄧世文的聲音顫抖起來。出口,出口在那兒!”
衆人心頭一凜,水晶沙漏灼灼發光。
腳下的荊棘路,終於走到盡頭。
前方五十米處,騰起一片光亮。
光華瀲灩中一棟中式的小樓孤零零佇立在路的盡頭。
匾額上,有三個緋紅的大字。
贖罪堂。
“殺過去,我們快到了。”齊悔精神大陣,不顧一切將體內的靈力灌入陣旗。
殺伐之刀從天而降。
攔路的陰靈被一掃而光。
而他,終於靈力耗盡,癱軟在地上。
甚至連人們的防護陣法都維繫不了了。
“你休息下,我來。”郭瑤示意鄧世文扶住齊悔,從懷中摸出風雷印,大步流星像贖罪樓飛奔。
雖然這棟建築外沒有任何陰靈鬼怪阻攔,可郭瑤隱隱覺得,更大的危險就在前面等着他們。
……
已是午夜,世紀大廈樓頂卻比白天更喧鬧嘈雜。
這裡燈火輝煌,人羣流動,很多天文愛好者早就準備好的觀望設備,早早等候在這裡。
很多市民也拖家帶口來到這個地方,胸前掛着望遠鏡,手裡捏着手機,激動的在頂樓徘徊。
更多情侶成雙成對加入了進來。
他們對月食和天文沒有任何興趣,只在乎和身邊的人親密的享受溫馨的午夜時光。
有人流的地方,小販自然接踵而來。
儘管大廈的管理者嚴禁私售,依舊有很多人裝成遊客擠了進來,身上掛着很多簡易的單筒望遠鏡在叫賣,甚至,還有人在私售孔明燈。
很多人都買了這種簡單卻富有情調的東西試放。
蠟燭徐徐燃燒,燈籠一個個鼓起,慢慢升上天空。
嫋嫋升騰。
整個夜空似乎都被這些希望之燈點亮了。
人們臉上洋溢着幸福喜悅的微笑,仰望夜空蒼穹,一輪圓月不知何時已經缺失了一個角。
“月全食來了,月全食來了!”人羣沸騰。
拍照的拍照,歡呼的歡呼,氣氛瞬間熱烈。
人羣中只有一個男子不爲所動,雖然他的雙眼也直視着天空的圓月,可他的眸光卻是那麼冷淡,比這月色更冷淡。
他穿着件修道士般的墜地長袍,繫着斗篷。他的頭上依稀有什麼東西在閃光,看起來好似帶着頂王冠。
他身材高大,眸光幽藍,臉頰輪廓分明,這樣的裝束加上站立在高處,應該十分引人注目。
可他周圍的人竟似看不到他,沉浸在各自的世界裡,爲天空的異變興奮不已。
他一動不動的立在哪,好像在等待着什麼。
天空的圓月慢慢被陰影覆蓋,他的眸光越來越深邃。
……
夜色朦朧,沒有燈。
剛還沸騰的城市,無聲無息湮沒下去。
所有的燈光全部熄滅。
整個城市,鴉雀無聲。
半空中,漆黑的夜幕上空,只剩下一輪慘淡的月牙兒。孤零零掛在哪兒。
郭瑤從出租車上跳下。
車熄了火,出租車司機前一分鐘還在眉飛色舞的和郭瑤套磁,後一秒忽然面容呆滯的停下了車,他甚至連出租車都不要了,打開車門走了下去。
郭瑤心頭一凜,這個時刻終於要來了。
這樣寂靜漆黑的夜晚,她似曾相識,她忽然想起了那個夢。
一模一樣的街道。
無邊的黑暗。
大街上,所有人的臉都是蒼白的,漆黑的眼眶,呆滯的神情,面無表情朝着一個方向行走。
郭瑤摸出手機,屏幕一團黑色,一格信號也沒有。
“小米?”人羣中劃過熟悉的面孔。
谷小米赤着腳,穿着她最喜歡的亞麻長裙,一臉癡呆的走在人羣中。
郭瑤衝上去,一把抓住她。
谷小米怔怔看着她,勾了勾脣角,露出一口鮮紅的牙。
她的眼,漆黑如墨。
郭瑤手一抖,她飛快地走入人羣中,很快消失。
微弱的月光從夜幕傾瀉,圓月只剩下一條細微的彎痕。
街道上所有的人,都沒有影子。
黑暗深處,有人遠遠盯着自己。
比飢餓的野獸更加貪婪。
……
“青青!你瘋了!”齊悔失聲驚呼!
“哈哈哈,你這個賤女人,你終於死了!你終於死了!”阮青青拼命將手中的銀月輪刺入彭格的心臟。
倒地的一瞬間,彭格的臉,因劇痛而扭曲,竟變成了方萍!
阮青青的雙眼,已然變成赤黑。
“哼,你那個白癡徒弟,心中都是恨意,這樣的人,最容易被利用,哪怕只有一縷分魂,我也能輕易控制住他。”
阮青青松開手,喉嚨中吐出一個不屬於任何人的聲音。
男子的聲音。
“原來,你隱藏在她的身上,怪不得,我從方萍體內探查不到任何魘的氣息。”郭瑤將真的方萍扶了出來,輕輕將她靠在一側。
而那位吸血鬼伯爵已被郭瑤制服,倒在地上,喪失了反抗的能力。而他的隨從們也被鄧世文和彭格打倒在地。
就在所有的人都爲最後的成功興奮愉悅之際,阮青青突然發瘋一樣的衝了上來。
一刀捅進彭格的心口,衆人眼睜睜看着彭格變成了方萍。
除了郭瑤,所有人都驚呆了!
“你早就看出了端倪,不是嘛?可惜,一切都太遲了。”阮青青冷笑。
“只要滅了你,一切都還不算太遲。”郭瑤重重一哼。
“隨你,這樣的分魂我有幾千萬條,可以這樣說,這個人城市,幾乎每個人身上都有我的一縷分魂,你滅的完嗎?哼,等你出去,整個城市早已經臣服於我。很快,整個世界都是我的。從此之後,無論地府陽間,都是魘的天堂。我們不在是沒有形體的怪物,不在是被鬼都唾棄的靈魂。我們,將主宰這個世界。”
“原來你真是魘王轉世,我該叫你什麼,彭格?還是魘王。”郭瑤眸光依舊十分冷靜。
阮青青一怔,隨即又是一聲冷笑。
“哼,彭格不過是我重生之路上不小心衍生的一抹神智罷了,憑他,也配尊稱爲王?我就是我,人類偉大的王者。”
阮青青揚天大笑。
“郭瑤,快,去救他,彭格還活着,他就藏在影子裡,魘取代了他,快去救他,只有他才能控制他改變這個……世界。”
方萍噴出一口血,她的心臟已經被銀月輪洞穿,眼看就要不行了。
“省省吧,時空之門已經閉合,明天凌晨之前,你們誰也出不去。”阮青青不屑的盯着方萍。
“我早就知道你沒安好心,你刻意接近我,不過是想拯救那抹新生的靈智罷了,他能控制我?哈哈,可笑之極。”
“他能的,否則,他也不會壓制了你二十多年!”方萍咬着牙坐了起來。
“你以爲你吸乾我的血能讓你永生?哼,那些血只會讓你獲得暫時的力量,你很快就會虛弱無力的。”
“你說什麼?”
阮青青一怔。
“郭瑤,我早就喝下了劇毒,他吸了我的血,雖然不會死,但一定會虛弱,這個時候,只要彭格能振作起來,他就能再次鎮壓住他。快,快去救他!”
“你敢陰我?”阮青青厲聲呼喝,忽然,她似覺察到了什麼,猛的揚頭大笑起來:“月全食來了,陰陽顛倒,萬物重生,即便是那個身體不行了,也無所謂,我照樣可以重生!”
阮青青歇斯里地的大笑。
眼前一花,脖頸忽然被郭瑤一把捏住。
“你,你到底是誰?”阮青青從郭瑤身上感受一股前所未有的強大。
“哼,你會李代桃僵,我們就不會嗎?你真的以爲郭瑤阻止不了你?她早就看穿了你的陰謀,因此,我和她兌換,現在的她應該已經在城外佈下了陰陽滅煞陣,就等着你自投羅網。”
郭瑤冷笑一聲,身形忽然一變,竟化成了風華絕代的銀鎏婆。
“你,你身爲看守竟敢不遵從琉囚的法則,私闖贖罪堂,這可是死罪。”
“我當然不敢,這一切不過都是幻覺罷了。”銀鎏婆一揮手。
衆人眼前一花,已經返回了琉囚大門。
他們還站在原來的位置,甚至,都沒移動過腳步。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齊悔驚呆了。
他忽然覺得自己的體力和精力一瞬間都恢復了,就連身上的痛楚也消失的一乾二淨。
“抱歉,這是我和瑤瑤的計劃之一,雖然我們猜測到了他可能利用了方萍,但我們吃不准他的滅世計劃,現在好了,一切都真相大白了,你們趕緊出去,真的方萍早就被我送回了家,不會有事的。你們趕緊去幫瑤瑤。”
“那她怎麼辦?”齊悔看了看癱倒在地的方萍。
她的胸口插着一截血玉,眼看就不行了。
“我被象牙血玉插中了心臟,活不了三個時辰了,師父,帶我出去,我想見彭格最後一面。”
方萍捂着胸口立了起來,鮮血順着她的手指不停往下淌。
“跟我進琉囚,在那裡,你不會死。”
銀鎏婆面露不忍。
“不,那樣沉睡,不如死去。”方萍搖頭拒絕。
“師父,帶我出去,也許我能重新喚醒彭格的神識,讓他鎮壓住這個惡魔。”
“你們休想!”阮青青聲嘶力竭的大叫。
“你們根本不明白魘的力量,告訴你們,誰都無法阻止我滅世,你們都等着成爲我的階下囚吧,哈哈……”
話音間,黑霧從阮青青額頭散出,忽然爆裂四散,消失的無影無蹤。
……
郭瑤一步步攀登上世紀大廈頂端,現在已經是午夜二點整。
半空的圓月已全部被黑夜覆蓋。
樓頂上的人各個面容呆滯,他們虔誠的匍匐在地上,眸光集中在平臺的最高處。
彭格展開雙臂,懸浮在空中,身後的斗篷隨風撲簌,他頭頂上的金色王冠,奪目耀眼。
郭瑤爬上最後一階,從伏地的人羣中,一步步向他走去。
彭格眸光一動,從天空徐徐下墜。
他的臉一如往昔的溫和,他微微向郭瑤伸出手,“來,臣服我,你可以和我一起統治這個世界。”
“你到底是彭格?還是魘王?”郭瑤一怔。
“我們本來就是一體的,還分什麼彼此呢。雖然他愛上你讓我很不爽,但是,我決定接受這個事實,既然你已經知道了一切,就和我一起統治這個世界吧。就你和我,我們永生不死。”
說話間,一條爬蟲忽然順着樓梯蠕動了上來。
旱蟲匍匐在地上,身上傷痕累累,很多地方都裸露出森森白骨。
“救我,主人,這個女人身上有龍身護體,我,我打不過她,快救救您卑微的僕人!”
旱蟲不停哀求。
“沒用的東西,我忘了告訴你,魘,不需要僕人。”
彭格不屑的瞥了他一眼,視線又轉回郭瑤身上。
“你,你竟然利用我,別忘了,這些人都是被我的蠱蟲控制的,如果我死了,他們就全部恢復了!你休想在控制所有人。”
旱蟲聲嘶力竭的辯駁。
“蠢貨,你真以爲那些蠱蟲是自己進化的嘛,哈哈,每一個蠱蟲裡,都有我的一縷分魂。”
話音剛落,旱蟲的身體忽然僵直不動了。
他死了。
“時辰已到,地獄之門,隨即洞開,黑暗深淵的子民們,全都出來吧!黑暗已經來臨!”
彭格展開雙臂,身體再次緩緩騰空。
他向着月亮飛去,身體停在半空中,以他的身體爲中心,一個直接無限大的黑圈兒忽然爆發。
瞬間,覆蓋了整座城市。
“郭瑤,就算你知道我的計劃,一切也已經來不及了。傳送門已經打開,黑暗將統治整個世界。如果你答應我的要求,同意做我的妻子,我會讓你和我一起分享這個世界。否則,你將變成和他們一樣的行屍走肉。”
彭格淡淡俯看大地。
整個城市傾巢而出,所有人都在向他膜拜。他高高在上,這,正是他需要的一切。
“你瘋了!不管你現在是不是彭格,你都已經瘋了。”郭瑤惋惜的搖了搖頭。
“你錯了,我沒有瘋,是這個世界因我而瘋狂!”彭格深深看了眼郭瑤,“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要麼臣服於我,要麼死。”
“你真的以爲自己能成功嗎?”郭瑤長嘆。
“你說呢?”彭格再次釋放出自己的精神力,他覺得有一股力量隱隱在和他對抗,不由皺起眉頭。
“是不是很奇怪,爲何地獄之門沒有洞開,你的子民呢?”郭瑤冷笑。
“你做了什麼?”彭格臉上的溫潤消失殆盡。
“其實我根本沒進琉囚之門。”郭瑤淡淡看着他。
“不可能,我的分魂發回訊息,時光之門已經閉合。你休想騙我!”
“如果時光之門閉合了,我爲何還能站在你的面前。”
郭瑤盯着彭格慌亂的眸子,一字一句的說,“雖然我不知道你的用意是將整個地府的魘羣釋放,但我還是通知了地府的陰官,我想這個時候,他們已經封閉了整個地府,現在,你那羣子民應該自顧不暇吧。”
“你!你竟敢阻止我?”
彭格臉上出現一絲憤恨。
“魘本來就是虛無縹緲的鬼物,上天有好生之德給了你們黑暗之淵這樣的棲息地,你卻不知道珍惜,甚至妄圖顛覆整個俗世,彭格,你難道不知道逆天而行的後果?”
“哼,就算我沒了億萬的子民,我還有他們!”彭格恢復了冷靜。
“起來,殺掉這個女人。和我一切去征服這個世界。”彭格眼中的溫情消失的一乾二淨。
四周鴉雀無聲。
所有的人都僵直的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就連大街上蜂擁而至的人潮,也停了下來。
“你又失望了吧,我的陰陽滅煞陣已經佈置完成,雖然它無法剋制住你,可是足夠鎮壓這些被你控制的普通人。我想,現在忘川所有的通靈師應該已經進城了,你的分魂很快就會被驅除的一乾二淨。彭格,你的計劃,徹底失敗了。”
“你!”彭格咆哮起來,“怪不得,你到現在纔來找我,原來你早就計劃好了一切。”
“彭格,清醒點,我知道你還有理智,難道,這一切真的是你想要的嘛?你仔細看看他們,一個個如同行屍走肉,這樣的世界,黯淡無光,和你的黑暗之淵有什麼分別。”
“哼,就算只剩下我一個人,滅殺掉你,依舊綽綽有餘。”彭格緩緩墜落在地上。
“誰說只有她一個人,想動我的女人,沒門!”
龍吟聲忽地響起,白光暴漲,黑暗中,一道光影忽然出現在郭瑤身邊。
他一身白衣,捲髮烏黑,眉眼輪廓生動分明。
郭瑤的眼眶一下子溼了,她緊抿着下脣,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這個傢伙,竟然說她是他的女人。
“你沒有死?”彭格一愣。
“失望了吧,雖然小爺失憶了,可對付你,輕而易舉。”
某龍不屑的翻了個白眼。
“不自量力!就憑你僅剩一道龍魂也想控制我,做夢。”
彭格猛地擡高雙手。
一股強大得力量忽然攥住郭瑤的脖頸。
就連鄧世傑也被束縛了起來。
“可惡,他的精神力……太強大了。”
鄧世傑拼命掙扎,可他一動不能動,他所有的力量似乎都被封印住了,甚至連化成龍形都已經來不及。
郭瑤驚覺,自己所有的靈力都已被對方遏制,一個法術也用不出來。
“糟糕,我一直以爲他封印了彭格,沒想到,月食最大的作用不是打開陰陽通道,而是,讓他們的精神力徹底融合。怪不得,他會有彭格的意識。”
郭瑤終於想明白了。
“你知道的太晚了。其實我該多謝你們,不是忘川的秘法,我的精神力怎麼會如此強大!”
彭格揚天大笑。
“我會讓你們一個個死去,殺光所有通靈師。到時候,我照樣能統治整個世界。”
彭格的雙眸彷彿深淵般寂靜。
他眸光一縮,郭瑤頓覺脖頸上的壓力不斷增強,窒息感隨即涌上頭頂。
“放開她,我和你拼了!”
白光一閃,鄧世傑忽然從他的控制中跳躍了出來,身形一晃,重新化成一條矯健奔騰的長龍。
龍尾一擺,五爪攜着颶風狠狠抓向彭格。
彭格不慌不忙,舉起郭瑤向上一迎。
龍爪趕緊避開,巨大的反作用力反衝的它的身軀微微向左歪倒,龍眸隱隱噴出火來。
“無恥,放開她,我和你一對一單打獨鬥。”
“你別做夢了,再進攻,我讓她魂飛魄散。”
彭格用力捏着郭瑤的脖子,力量越來越大。
箍的她直翻白眼。
“彭……格,你真要殺我?”郭瑤吃力的將頭轉了過來。
彭格微微一怔,眸光中泛起一抹掙扎。
力量微微有些鬆懈。
“彭格,別被仇恨衝昏了頭腦……”郭瑤剛欲再勸,對方的眸子陡然狠戾起來。
郭瑤頓時被勒的喘不過氣來,再也無法開口了。
“放開她,否則我和你同歸於盡!”鄧世傑從新化成一抹光影,他的眸光無比堅決,他現在只是一抹魂魄,如果他進入對方的靈臺,郭瑤也許就能獲救了。
“別,別做傻事。”郭瑤猛地擡起頭,“世傑,如果你真得消失了,這個世界對我來說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郭瑤不顧一切的擡起頭,她知道他想做什麼。
她必須阻止他。
劇痛窒息讓她幾欲昏倒,可大腦卻在一瞬間清醒過來。
她忽然想起一個畫面。
陰冷的洞穴深處,她從高處墜落,向着一抹光游去。
鄧世傑輕輕將她扣在懷裡。
在她耳邊喃喃自語。
原來,他們早就訂下了諾言,只是她遺忘了那段記憶。
“世傑!”郭瑤猛地從彭格的控制住掙脫了出來。
她不顧一切向對方衝去。
緊緊把他摟住。
他爲她受了那麼多苦,她怎麼可以將他們的誓言,輕易忘掉。
“你,居然擺脫了我的精神控制,這不可能,這不可能。”彭格喃喃的盯着自己的手掌。
一臉不可思議。
“因爲我,干擾了你。”文萊的聲音從遠處響起。她扶着銀鎏婆的手,一步步走到彭格面前,胸前氤氳一片,左心口的位置,赫然插着一截斷玉。
彭格茫然四顧。
不知何時,所有人都已經趕來了。
平臺上,黑壓壓站滿了人。
無數鬼差從四面八方趕來,各地的通靈師也都到了,衆人將整個天台封的水泄不通。
“你受傷了?”彭格不由自主的看向方萍的胸口,“象牙血玉?”他眸光浮起一絲惘然。
“彭格,你過分了,文萊那麼信任你,你居然,要殺死她!”
郭瑤一眼看到文萊胸口的玉石,胸口也像被刺了一刀般劇痛,這塊玉本來就是文萊送給彭格的。
沒想到,他居然會對她下手。
“我沒有……”彭格失魂落魄的垂下了頭。
清冷的月光從頭頂傾瀉,將他的影子清晰倒影在地面上。
月食結束了。
“文萊!我不是故意的。”彭格的表情一瞬間恢復了正常。
他不顧一切的向文萊衝過去,一把將她抱在懷裡。腳下,他的影子徒勞掙扎,卻再也不能控制住他。
他想起來了。
他被另一個禁錮的時候,用精神力量溝通了文萊。
她爲了救他,心甘情願被他控制,吸乾了血,然後化成自己的樣子,他用他的分魂控制了她。讓他替自己去了琉囚。
他還蠱惑了阮青青,讓她用象牙血玉對付文萊。
他怎麼能這麼做,他怎麼能這麼做?
“你恢復了就好,我欠你一條命,理應還給你。”文萊倒在他懷裡,慢慢閉上了眼。
彭格胸口裂開般劇痛,一扭頭,噴出一口黑血。
“他中了劇毒。”銀鎏婆嘆了口氣。
“我來替他診治。”郭瑤從鄧世傑懷中掙脫出來。
掏出蠱針就要施救。
“你先救她,她死了,我絕不獨活。”彭格一把推開郭瑤。
他的眸光始終徘徊在文萊臉上,他清楚的那一夜,他們第一次擁有了彼此,可他還是吸乾了她的血,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這樣做,他的影子還在腳下掙扎,他明白,他總有一天還會被他控制。
郭瑤含淚點頭,蹲下身替方萍診治。
……
鄧世文緩緩向化成光影的鄧世傑走去。
“弟弟,對不起。”他顫抖着伸出手,他沒想到兄弟倆再次重逢,身份已然掉了個,他現在是人,而弟弟,只是一抹龍魂。
“哥?”鄧世傑看着這個一模一樣的男人眼含熱淚的拉着自己的手,腦海一燙,所有的記憶瞬間如潮水般涌出。
“我是鄧世傑?我想起來了……”剛纔郭瑤向他衝過來,緊緊攬住他的時候,他的記憶就像開了閘的洪水般傾瀉而出,到現在,他已經徹底記起了自己是誰。
那一天,他被驅除出自己的身體,在塵世間遊蕩,不知怎麼回事,就附在了郭瑤身上。他一直守護着她,陪伴着她。
直到有一天,自己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吸了進去,再睜開眼,已經變成了一條龍。
雖然他失憶了,可他依舊守護着她。
“弟弟,你能原諒我嗎?我真的不是故意要佔據你的身體,你放心,我會把他還給你的。”鄧世文用力攥住弟弟的虛無的手,內心一點點抽痛。
他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哥……我不怪你,這是我的命,沒事的,反正我現在還能和小瑤在一起,這就足夠了。”
鄧世傑心裡也一陣酸楚。
……
“她怎麼樣?”見郭瑤頹然立起,彭格心不由自主一沉。
“她的心臟已經碎裂,能撐到現在已經是奇蹟了,她堅持不了多久,你陪陪她吧。”
郭瑤讓開。
彭格彎下身子,輕輕將文萊抱了起來。
“你別怕,我會永遠陪着你的,永遠。”彭格低下頭,輕輕在文萊額頭吻了一下,轉身向平臺邊緣走去。
“別做傻事。”衆人連忙伸手阻止,就連那些鬼差和通靈師也沒有上前阻攔。
彭格凝神,用精神力製成一個屏障,將所有人隔離在外。
“只有我死了,他纔不能爲惡人間,你們就讓我再自私最後一次,我想陪着她。”
彭格將懷裡的人攬的更緊。
四周忽然安靜下來,所有人都不在勸阻,任憑他抱着文萊一步步向虛空走去。
“等一下。”銀鎏忽然開口。
“這世界上還有一個地方能留住她的氣息,而且,還能永遠鎮壓你的惡念,在那裡,他永遠都只是一個影子,不會再蠱惑你。只是你一旦選擇一旦進入那裡,就永遠都出不來了,你願意嗎?”
“只要她能活着,在哪,都無所謂。”彭格的眼,始終看着文萊的臉。
“好,我們走。”銀鎏擡手向郭瑤示意,大袖一揮,三人化成一抹微光消失在空氣中。
“他……走了,再也回不來了?”郭瑤眼圈兒紅了。
那樣溫和的彭格,最終選擇了自我放逐,在琉囚那樣的地方,永生永世陪着只剩下一口氣的文萊,這樣的懲罰,太殘忍了。
“無論如何,他們都會永遠在一起,就像我和你一樣。”鄧世傑輕輕將她攬在懷裡。
“放心,我會永遠陪着你,今生今世,再不分開。”
“世傑?你想起來了?”郭瑤欣喜擡眸。
他沒有回答,她卻看到他的側臉線條變化,似乎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