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劉氏就帶着林晚一路往慈壽寺去了。
了空笑容可掬地接了兩人進去,劉氏虔誠地上了香,又求了支籤,請了空解了,說是上籤大吉。劉氏一聽便又多了幾分笑意,雙手合十,帶了幾分小心問道:“大師那兒,是讓小女一人過去?”
“無妨,大師說了,請您一道去坐坐。”了空笑着伸手,請劉氏先行。劉氏鬆了口氣,忙朝了空道了謝,拉着林晚一起往寂悟的禪房去了。
才過了小半年,寂悟臉上卻多了幾分老態,眼神卻仍舊清明。林晚詫異地盯着寂悟看了半晌,猛然想起這老和尚已經是七十多歲的人了,心裡頭也說不出什麼滋味,半晌才慢慢嘆了口氣,朝寂悟問道:“大師最近可好?”
“很好,坐吧。”寂悟聲音溫和中透着些疲憊,同時朝劉氏招了招手,指着劉氏手裡的籤文笑道,“今兒突然有了點興致,我也來解解籤吧。”
劉氏錯愕萬分,隨後又狂喜,忙恭恭敬敬地將竹籤奉了上前,虔誠的合掌行了禮。“勞煩大師了。”
寂悟點了點頭,將竹籤拿近了細細看了半晌,目光慈愛地掃過林晚,最後停留在劉氏身上,聲音沉靜有力:“是支好籤。姻緣易得,凡事順其自然,自有福澤相蔭。”
劉氏喜笑顏開,忙又恭敬小心地將那支籤捧了回來,心裡那點擔憂也消失不見,暗道晚姐兒這親事總算是成了,心裡鬆了口氣的同時又有些悵然。女兒長大了,終究要嫁人了。
不多時,了空在門口恭恭敬敬地敲了門,卻是對劉氏說話,說外頭要講佛法。問劉氏可要去聽聽。劉氏看了林晚和寂悟一眼,見寂悟笑着點了點頭,便知道大師是有話要同林晚說,便欣然告了辭,又拍了拍林晚的手,這才笑着應了了空,出了禪房。
“大師老了。”林晚盯着寂悟多了幾條皺紋的臉,輕輕蹙了眉嘆道,“老了不少。”
“無妨,生老病死。順應天時罷了。”寂悟笑得和藹,聲音平靜而釋然,“放心。看得到你嫁人的。”
林晚挑了挑眉,剛要反駁,話到了嘴邊又嘆了口氣收了回去,神情古怪地打量了寂悟一圈,奇道:“你怎麼知道我什麼時候嫁人?”
寂悟笑而不語。替林晚斟了熱茶遞過去。“嚐嚐吧,是今年新出的秋茶。明年這時候,怕就喝不到了。”
林晚心裡一驚,看着寂悟蒼老的面孔,突然覺得有點兒悲涼。“你不是說看不清我的命?這會兒怎麼又知道了?瞎說呢吧。”
“世易時移,此一時彼一時。人啊。總要向前看。你也莫總顧着後頭,凡事不必過於顧慮。”寂悟捧着茶,茶水滾燙泛着熱氣。青煙繚繚中,寂悟的面容也有些模糊,只聽得聲音沉靜,如說禪一般,讓人心也跟着平靜了下來。“我看不清你的來歷。也不用都看得那麼清楚。你我也算有緣,若是空了。就上山來陪我下下棋吧。”
林晚輕輕地嘆了一聲,點頭應了。
默了片刻,寂悟突然放下茶杯笑了起來,朝林晚道:“你等的人來了,你去吧。”
林晚驚愕地張大了眼睛,隨後皺起了眉,有些疑惑地打量了寂悟一圈,卻沒再多問,恭恭敬敬地告辭出了禪房,外頭早有小沙彌等着,引了林晚去到後院。
盧俊昭揹着手,面無表情地站在後院,見林晚來了,眼神驟然而亮,面色也柔和了起來,大步上前朝林晚伸出手,半途中又猛地頓住腳步收回手,往後退了一步,眼裡帶着歡喜輕輕喚了一聲:“阿晚。”
林晚見盧俊昭沒冒然上前,倒是詫異地看了盧俊昭一眼,心裡也鬆了口氣,這大黑臉總算曉得守點規矩了,這樣就好。
林晚繞開盧俊昭往前頭看了看,指着院子中間的石桌扭頭朝盧俊昭笑道:“咱們坐坐,好好說會兒話吧。”
盧俊昭被林晚這溫柔笑意晃得有些失神,嘴角下意識地往上臉上也帶出了笑意,渾身上下的冰冷煞氣瞬間散盡,整個人都透着股歡喜。“你應下了?我讓母親上門把婚期定下來?”
林晚被問得一愣,隨即瞪了盧俊昭一眼,徑自走到石桌旁坐下了。盧俊昭見狀也跟了上去,眼神溫柔地看着林晚,“你放心,我守規矩!你說話,我聽着。”
林晚詫異地盯着盧俊昭看了半晌,暗道這人難道真轉性了?倒知道要聽人說話了!
“你真想好了,要娶我?不再看看京城裡其他姑娘?”林晚默了片刻,想起大黑臉前頭的舉動,自己倒先笑了起來,開口問道,“我跟你說,京城裡的姑娘可不比邊關上的女子,個個都是溫柔似水,嬌俏美貌,不看可就可惜了。”
盧俊昭面上的笑容凝滯了片刻,神情古怪地看了林晚一眼,擺在桌上的手動了動,半途又擰着眉頭縮了回去,一字一頓地強調道:“我就看上你了!自然要娶你。”
林晚斂了笑容,十分無奈地斜了盧俊昭一眼,轉而正色道:“我脾氣不好,你知道吧?”
盧俊昭看着林晚,眼裡笑意流動,竟在那剛毅黝黑的面容上添了幾分溫暖醉人。“嗯,我知道。”聲音低沉中帶了幾分舒暢的笑意,手往前挪着,輕輕握了握林晚的手腕,又馬上放開了,盯着林晚的眼睛,輕輕笑了一聲:“你放心,北邊的女子脾氣更暴躁。我心悅你……”
林晚被盧俊昭這突如其來的直白弄得十分尷尬,忙斜了盧俊昭一眼,咳道:“你說那麼多幹什麼?我脾氣不好,心眼又小,你也不是個好脾氣的,若是日後一時不合打起來了……”
“我又不打女人!”盧俊昭氣得臉色都白了幾分,咬着牙一字一頓,“更不打自己的女人!”
“我還沒說完呢,你嚷什麼嚷?”林晚戳了戳盧俊昭的胳膊,皺眉訓道。“我脾氣不好,又容不得人,你要是惹急了我,沒準兒我還真能跟你打一架。”
盧俊昭愣了片刻,眸子越來越亮,手上一動,抓了林晚的手往自己跟前挪了挪,悶着聲笑道:“你試試?”
林晚扯回自己的手,狠狠地瞪了盧俊昭一眼,氣悶道:“你怎麼還是那麼沒規矩!”
盧俊昭臉色微沉。悻悻地收回手,在林晚的手腕處瞥了一眼。“怎麼這麼不經握?”
“你還說!”林晚氣得一腳往桌子底下的對面踹了過去,“沒見過你這麼不知輕重的!你見了別的姑娘也這樣?上去就抓人家的手?”
“沒。阿晚,就你一個!”盧俊昭忙皺着眉擺了擺手,說完了,動作卻猛地頓了頓,眼裡突然瀰漫了一層笑意。“阿晚,你在意?”
“我要嫁給你,自然要介意!”林晚無語地斜睨了盧俊昭一眼,哼道,“要是有別的人,你最好也別讓我知道!”
盧俊昭眼神呆愣了一瞬。猛地跳了起來,眼神亮如星辰,面上欣喜萬分。整個人激動地在原地轉了個圈兒,又要伸手來抓林晚,被林晚眼疾手快躲過了。
“你幹嘛?”林晚被盧俊昭這驟然而來地歡喜弄得有些無力,扶着額頭無奈地吐了口氣,隨後又瞪了盧俊昭一眼。心道她跟他還真是沒法子溝通!
想了想又覺得有些古怪,看着盧俊昭。林晚轉念間輕輕笑了起來,笑意在臉上漫開,燦爛而溫柔,就那麼慢吞吞地問了一句:“你先前可沒這般守規矩,這大半年倒是變化不少。聽說你還有個軍師,他給你說了什麼?”
盧俊昭臉上的表情僵了僵,掩飾般咳了兩聲,在林晚溫柔的笑容裡有些失神,尷尬地解釋道:“徐錄文就給了我幾本戲文本子。”
“你從話本子上學的?”林晚挑着眉,眼眶微微縮了縮,手也握了起來。
盧俊昭見狀,有些彆扭地轉開了眼,心裡莫名的覺得有些尷尬,臉上卻緊繃着,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林晚歪着頭,眼裡帶着濃濃的戲謔看了盧俊昭一眼,伸手戳了戳盧俊昭的胳膊,又問了一遍。
“也不全是!”盧俊昭的聲音平穩,聽不出異樣,脖子上卻微微紅了紅,“母親找我說了話,前頭岳母不是也……”
“誰是你岳母!你又亂叫!”林晚板着臉瞪了盧俊昭一眼,默了片刻,想像着盧俊昭冷着臉看話本子的模樣,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越笑越覺得可樂。
盧俊昭尷尬地看着林晚笑得從凳子上滑了下去,忙站起來繞過石桌,遲疑了一瞬,伸手將林晚拉了起來,又往自己懷裡帶了帶,雙手圈着林晚,帶了些羞惱沉聲道:“阿晚,你別笑了。”
林晚邊笑邊掙開了盧俊昭,想要板着臉卻又忍不住笑了起來。末了才止住了笑意,戳着盧俊昭的胳膊道:“婚姻大事,得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還是讓王妃來跟母親商量吧。哪有人像你那樣自己上門的?——還有,等衛王妃忙過了盧薇的婚事再說,你別催。”
盧俊昭身子僵硬了片刻,隨即看着林晚不住地點頭,渾身上下都透着歡喜,轉過身輕輕抱了抱林晚又趕緊放開了往後退了一步,笑道:“我知道,你放心。”
林晚咳了兩聲,避開盧俊昭灼然的目光。“我走了,母親還在大殿裡等着呢。你自個兒回去好好養傷去!”說罷提着裙子就走了。
盧俊昭看着林晚的背影,心裡柔柔地,目光溫軟如水,竟是從未有過的歡喜。
PS:
啊,學校的網絡啊——總算敢在八點前發出來了。
盧兒子努力了這麼久,阿晚也該轉過來了。
嗯,先初步確定一下關係,再慢慢培養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