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過冷靜，以至於當她被一番推搡跌入湖中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是懵的。
她在水裡掙扎，下意識朝着岸上那些曾經最熟悉的人伸出求救的手。可是，沒有一個人跳下來。
“陶永興，你是男的，你快下去救她啊！”
“我……我不會游泳啊。戴佳露，你不是會游泳麼，怎麼你不去！”
“我……我怕……莉莉，你平時腦子最靈光，你快想想辦法啊。”
“這讓我怎麼想？找繩子，快找繩子……”
“上哪兒去找繩子啊，趕緊叫人來吧……”
……
岸上的人彼此催促着讓別人來救。
潘佳悅生前看到的最後一個畫面，便是那樣。
雖是夏季，可湖底的水還是帶着刺骨的寒意。可那水再冷，也冷不過她的心。
她多恨。
岸上那麼多人，都是她曾經最信賴、最親密的同伴。他們卻眼睜睜看着自己死在他們面前，都不願意靠近她一步，抓住她的手。
耳畔模糊的聲音漸漸又開始清晰。潘佳悅感覺自己似乎是浮起來了。
她再一次來到了湖面，看到了仍然站在原地的幾位。
“怎麼辦……悅悅……死了……使我們害死了她……”莉莉僵硬又惶恐地踉蹌，倒退了一步，差點跌倒。
陶永興的臉色非常難看。
“別胡說。跟我們沒有關係，是她自己……”他換了口氣，“是她自己想不開，這才掉進去的。”
莉莉瞪大眼睛，幾乎不可置信：“明明是你……”
“我怎麼了？我什麼都沒做。是你們拉我來這裡的。剛纔也是戴佳露推我，我纔不小心碰到的她……”
戴佳露當即反駁：“根本不是我們的原因，是她自己走路不小心，這才掉進去的。可能是她心情不太好，神情有點恍惚，所以……跟我們並沒有什麼關係。”
莉莉看着露露，幾乎不敢相信她能說出這番話來。
“對，跟我們沒有關係。”陶永興目光兇狠地盯住莉莉，“今天這裡的事情，你要是敢說出去，我們就說是你推的。反正我爸是絕對不會讓我的人生因爲一個女人而有污點的，怎麼做，你自己心裡有數。”
莉莉被嚇住了。
露露這個時候也“好心”地勸她：“莉莉，我們都不會說出去的……你想想你爸媽，如果因爲這件事，你讓他們怎麼辦……”
潘佳悅漂浮在湖面上，看着他們就這樣達成了共識。她面無表情，咬緊牙關，而後……一股強大的力量漸漸涌起。
湖面開始發出水聲。
那幾個人轉身，當即被湖中的畫面嚇得心神俱裂。
潘佳悅身上溼漉漉的，長髮披面，微微擡頭，露出一隻眼睛。那隻眼睛已經不是人類的眼睛了。那隻眼睛裡沒有一絲眼白，一片墨黑，而且瞪得巨大，再稍微用力一下怕是就要掉出來。
那墨黑的眼睛邊緣泛着紅光，與湖邊那妖豔詭異的彼岸花爭相呼應。
那幾人背上霎時佈滿冷汗，呆站在原地，失去了挪動腳的力氣。
“但是他們還是逃走了。”秦陽有點坐麻了，換了個坐姿，開口道。
“是的……”女鬼微微低頭，“陶永興是本地的富商之子，是他父親唯一一個兒子，從小就被捧在掌心裡。他父親曾經在他滿月的時候找大師專門爲他祈過福，還有一個護身符貼身帶着。我那個時候剛成爲水鬼，道行太淺，被護身符的金光擊回湖裡，他們趁機逃走了。”
秦陽點了點頭：“確實挺冤的。不過，當時你怎麼沒有動手，而是要等到二十多年前纔出手，還被我爸給封印住了。這又是怎麼回事？”
女鬼的聲音再一次變得尖銳。
“我不能離開這片湖水太久。他們那次逃走之後，再也沒有來過這片湖……我不甘心，就撕了通行符，一直等一直等。我想過了，就算我死後下十八層地獄，也要親自爲自己討回公道。直到二十三年前，我感覺到了陶永興的氣息來到了附近。”
“他竟然還有膽子回來？”秦陽挑眉，“膽子夠大的啊。”
女鬼語氣非常憤懣：“他不光有膽子回來，甚至還來看我了。二十多年不見，他的嘴臉變得更加噁心了。他身上有好幾層護身符，我在湖裡二十多年，不曾害及無辜人的性命，根本奈他不得。再次見面，他竟然成爲了a大的贊助人。不光如此，他竟然還勾搭學校裡的女生……就在這片湖邊……”
秦陽搖頭咋舌。這陶永興可真夠肆無忌憚的。怕是那二十多年來，他早就已經被社會的大染缸染得一團漆黑。害死一個女學生，怕是在他眼裡都不算什麼了吧。
“也是在那個時候，我看到了另外一個女人。那個小玉。”
“就是一開始陶永興劈腿的對象。”
“對。她還真有本事，竟然成爲了陶永興的夫人。陶永興大概是沒有跟她講過這片湖裡還埋葬着我吧。那天，她竟然出現在這裡。她還是那個樣子，臭不要臉的女表子！學校裡的男學生，她也敢出手……我就把她拖下水了，看着她在水裡瞪大眼睛，看到我的時候，那驚恐的樣子，哈哈哈哈……我把她的魂魄一點一點撕碎，吞了下去。我就是要讓陶永興知道，當年的事情，永遠不會被埋葬。我還在這兒呢，只要我在這裡一天，我就絕對不會讓他好過！”
“可是，沒過多久，你父親來到這裡。發現了我。他跟你一樣，很厲害，我打不過他。在告訴了他我的事情之後，他說會幫我把陶永興找出來，但是我不能再害人了。可一旦殺生之後，我很難控制自己不去影響周圍的人墜入湖裡。所以，他把我封印了起來……可是，他也是一去不返，二十三年了，我在這裡等得幾乎絕望……”
女鬼語氣激動起來，似乎是回憶起了過去那段痛苦的經歷。
“他現在在哪裡？！你父親，你父親是不是忘了，在a大還有一個女鬼的心願等着他實現？！他是不是忘了……”
秦陽微微垂下眼眸：“不好意思，家父逝世已有十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