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在地上那一下摔得昏七素八,阿薩被希爾頓和傑西卡抓着腳拖着飛跑,腦袋撞上地上一個個凸起,疼得要命。
雖然曾經看見過死靈法師使用麻痹術,也使用過麻痹術的卷軸,但是他自己還是第一次親身感覺到這個魔法的威力。那白魔法的波動依然是溫和純正,但是用一種奇怪之極的方式和體內流動着的生命力結合在一起,將那原本如長江大河般的活力都僵化成了一團濃稠的漿糊,凝結了的膠。
直到此時,他才明白爲什麼以比蒙巨獸那麼龐大的生命力在那個卷釉下也會播直上秒許。在如此近的距離之內由一名紅衣主教親自出手,自己還因爲震驚過度而完全沒有閃躲和防備,即便是一隻比蒙也會有好幾秒的僵直,雙足飛龍和蠻牛那種生物大概會更久一些。而一個人類,如果只憑自己本身的生命力和活力,想要衝破這層桎梏恐怕得半天。
但是現在這樣的情況不用說半天,只是半分鐘也夠要命的了.阿薩立刻凝神進入冥思的狀態,體內那被白魔法凝聚的生命力不再是一團,他感覺得出身體中微妙的魔法波動是如何和血肉的脈絡膠結在一起。
全身上下唯獨有小腹處還有一絲絲的活力和鬥氣可以流動。如同在水田間捕捉一隻蚯蚓一樣,阿薩吃力萬分地才控制住這一絲微不可察的鬥氣,操縱着它從小腹開始,沿着感覺到的魔法脈絡和蹤跡逆流而上朝全身輻射開去。開始的進展還很緩慢,但是隨着解開的桎梏越多,能夠控制的鬥氣和生命力越多,進展也不斷成倍地增長。
終於所有的魔法桎梏都被衝散。阿薩一個翻身掙脫兩人的手站了起來。
“老大你醒了。快跑,那些傢伙我們不是對手。”希爾頓看着阿薩臉露喜色,但是慌張也絲毫不減,腳下依然跑得飛快。最先逃跑的德魯依已經變身成爲了狼人,把比爾老頭抗在肩膀上在前面飛跑着。
雖然在阿薩的意識中感覺頗有時候,其實離他被麻痹後摔下樹去不過幾呼吸地時間,連他們都還沒跑出去多遠,剛開始起步追擊的神殿騎士長微微一怔,看着那從地上一躍而起的人影,頗有點驚奇地哦了一聲。
逃跑的幾人腳力原本就都是疾逾奔馬,現在是在逃命中更是把所有的力氣都用出來了。但是後面的三個散發着白色光芒的身影卻還是在不斷接近着。神殿騎士們的姿勢明明看起來好像只是大步前行,但是卻比前面那幾中人的拼命奔跑還要快。
一追一逃,幾人沒用多久間就已經衝進了精靈都市的中心地帶,
四處全是高大地樹木建築,有高達二三十米的,也有粗得像個巨大了上千倍的木樁的,渾然天成地散落有致。雖然這裡比低語之森的精靈居住地更宏大繁華上百倍。但是卻同樣沒有絲毫人工雕琢建造的煙火之氣。唯一有點例外地是中央三株大村夾着的石臺上,一個巨大地傳送魔法陣給這自然天成的地方增加了些人工的痕跡。
.“不用逃了,反正也逃不了了。”阿薩在傳遞魔法陣不遠的地方突然停下了腳步.
其餘的幾人也停了下末。希爾頓口吐白沫一頭栽倒在地上,其實阿薩就算是不說他大概也支持不了多久。他的速度是這裡最慢的,把吃奶的力氣都用了出來才能勉強跟在其它幾人身後,這一段疾馳早已是他的極限了。
比爾老頭倒是一路上都在勸說扛着他的狼人別和阿薩走一道。但是不是奔跑中地風聲太大而聽不見,德魯依依然和幾個臨時同伴跑在一處,現在阿薩一停,他也跟着停了下來。
三個神殿騎士也已經在他們身後不到二十米的距離了,即便是繼續逃跑在也跑不出多遠。而看見目標突然停下,他們也驟然停下。原本飛馳的白色身形說停就停,只是這動靜之間的自如轉換,就可以看出水平之間的差異。
蘭斯洛特居中,另外兩個神殿騎士,左右各一個,一人手中是雙手巨劍,雖然不如希力卡所用的那把那麼誇張,但是上面流動着的銀色光波和鋒銳地刃口說明了這把武器的殺傷力絕對在那隻大鐵塊之上。而另一個則是把黑色的長矛,通體散發出如黑鑽石般有如實質的輝芒。三人不慌不忙地看着面前停下來地五個目標。平靜自如的神態和姿勢如同三隻看着自己爪下的獵物的獅子。
同圍不斷地有精靈出現,地面上,高處的樹屋裡都有許多精靈冒出來看着這幾個外來的闖入者,大概是出於直覺,他們都保持着相當遠的距離。
“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就解開阿德拉大人的法術,看來你的實力好像還超乎我的想像。”蘭斯洛特靜靜地看着阿薩,那雙褐色眸子裡的光芒並不奪目耀眼,但是阿薩卻感覺到其中那無聲無息也無形的透力。只是這樣兩眼,他就有了被剝光衣服丟在了一隻睿智的巨獸面前的感覺。
雖然平靜自若,雖然實力的差異已是如此的明顯,雖然有着那肚骨子裡散發出對獵物的自信。但是包括蘭斯洛特在內三個神殿騎士都沒有絲毫的鬆懈。他們依舊保持在那隨時可以作出任何反應的狀態中。
相反對面的五人卻形狀各異。除了阿薩和傑西卡兩人還顯得平靜些,其它都是全身鬆懈破綻百出,希爾頓倒在地上還沒失去知覺也已經很難得了。而比爾老頭還騎在德魯依的背上似乎捨不得下來,德魯依則不安地擺動着腳步。
狼人的左右搖擺了一陣,居然突然步伐蹣跚地朝三個神殿騎士走了過去。阿薩三人驚得目瞪口呆還沒等得及他們反應,狼人德魯依已經走到了蘭斯洛特面前。
“我投降。”說話的不是安德森,是他背上的比爾老頭。老頭的雙手按在狼人的頭上,狼人的眼光裡全是迷離和掙扎的神色。比爾老頭一邊在說一邊還慢慢地歪着他的老鼠腦袋,一張老鼠一樣地臉上交織着討好和裝出來的虔誠像。“這個狼人是個德魯依,也是暈骯髒
最邪惡的異教徒。我剛纔已經用靈魂枷鎖控制了他,現在我想皈依在光明之神的光輝中。只求主能夠寬恕我以前……”
隨着腦袋越來越歪,比爾老頭的聲音也越來越奇怪。然後突然之間他的聲音就沒有了,因爲那顆越來越歪老鼠腦袋從脖子上歪了出去,掉了下來。而他自己好像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嘴裡還在張合着,臉上的表情還因爲發現自己視線的突熱轉變而驚訝起來。
“異教徒並不骯髒。”蘭斯洛特俯視着地上轉動着眼睛的腦袋,淡淡說。“肌髒的只有那自私自利地靈魂。”
直到這個時候,比爾老頭依然還留在狼人背上的身體才噴出一股矮矮的血泉,這老鼠一樣佝僂猥瑣的身軀裡並沒有多大的動力,然後摔落下來,狼人德魯依陡然清醒過來。看着近在咫尺的神殿騎士大驚失色,一個後跳連忙躲開。
三名神殿騎士都沒有動,至少在周圍精靈還有地上地希爾頓的眼裡,從剛纔停下來站住開始他們似乎都沒有動過,那個獸人背上地老頭的頭是自己無緣無故地掉下來的。他們都發出一聲驚呼。
阿薩的眼角則跳了一下,只有他纔看清了蘭斯洛特確實絲毫沒有動。是他旁邊那個手持雙手巨劍的神殿騎士身體轉了轉,那把銀光流動的巨劍在一瞬間變做了一條銀色的光線從老頭的脖子上掠過。連比爾老頭自己都沒察覺,他的頭和脖子實際上就早已分家了。只是那把雙手巨劍很薄,而且這一劍實在太快,太乾淨利落。
“你們……不接受投降?”阿薩皺眉問。希爾頓還有德魯依臉上的表情也跟着這個問題變了變.“不,騎士絕不會肆意殘殺弱者和無意戰鬥地人,即便是異教徒也許也有救贖的機會。不過自私地背叛同伴,那就是骯髒的靈魂的表現,遠比一個什麼魔法,什麼信仰更說明問題。”蘭斯洛特看向阿薩淡淡說。“他投降,那是很理智也很正確的。但是卻絕對不應該出
賣朋友。剛纔在逃跑的時候他朋友並沒有丟下他。現在他卻要用同伴來作爲投降的條件,生存地代價。這樣自私自利的靈魂,即便是主的光輝也無法洗滌。”
“恩~你剛纔說‘異教徒並不骯髒……”阿薩朝魔法陣那邊看了一眼,再轉過頭來看着前面的三個神殿騎士。“似於這話可和神殿騎士地身份不大符合,至少那個女的神殿騎士就不是這樣。”
“主說,寬容纔是最大的光明,任何未確定邪惡的人都給他救贖的機會。正義那是一種自然而然發自內心的力量。而不是是懸掛在頭頂操縱人行爲的教條。塔麗絲騎士還年輕,太單純,並不理解這其中的區別。”蘭斯洛特淡淡地說着。他的外表並不是非常地有威嚴,有那種一看就能奪人魂魄的非凡神采。從他口中說出來的‘正義’和‘光明’這種偉大得已經開始庸俗的字眼和從別人口中的也不一樣.完全沒有那種崇高,膜拜的語氣,也絲毫沒有刻意提高的聲調。而是用一種平淡之極的聲音和神態,像一個尋常人說起自己的飲食習慣一樣的自如。但是偏偏是這種沒有絲毫刻意雕琢的聲音遠比任何的宣言和說教更能夠感染人,因爲其中包含的是絲絲生氣,是那從人格和靈魂中散發出的信念。他看着阿薩,繼續說:“你停下來的意思是要投降麼?”
阿薩想了想,點頭說:“大概是吧。我也知道我其安沒什麼勝算的。不過在我投降之前我想問幾個問題,可以麼?”
“可以,你問吧。”
“你……你們怎自會是你們……”阿薩整理了一下思路和詞彙,
他腦裡的疑問並不讓夠直接問出來。如果他直接說教會中其實有好幾個死靈法師正暗中操縱,自己泄露行蹤是引他們來而不是引神殿騎士們來,這樣的問題絕不會被這位聖騎士所相信所接受。“你們怎麼會來這麼多人?如果只是剿滅一個盜賊團,似於用不着你們出馬吧?”
“這個我不知道,我只是接教皇殿下的命令,把那個自稱‘山德魯’的人帶回去而已。其安我也沒想到會是你這個大名鼎鼎的通緝犯,不過在看到你的那刻起。我就已經猜得出了,塔麗絲騎士口中的那個叫山德魯的人就是你。”
“教……皇……是教皇殿下……“阿薩眉毛越皺越深,思考過度把眼睛都眯了起來。
教會中唯一不可能和死靈法師沾邊的人,毋庸置疑就是教皇和這位聖騎士兩人了。但是那個原本爲死靈法師們準備的‘山德魯’的名字,沒引來死靈法師卻把這兩人引來了。按照他預想的計劃,死靈法師們既然對他志在必得。那麼絕不會希望他這個知道不少事情的人落
在教會手上,必定便會想辦法組織教會干涉而親自前來。但是結果卻和這完全相反。難道死靈法師們全部不在?恰好沒聽見自己那個只說給他們聽的暗示?
不過教皇絕不會爲了一羣盜賊把賽萊斯特接近一半的高手派來,
而這隻有唯一的解釋,山德魯並不是死靈法師們熟悉而已。至少教皇也認識他。
“你說的那個……塔麗絲騎士……她帶回去地消息是隻有你和教皇知道嗎?”阿薩又問。
蘭斯洛特也微微皺着眉,他對這個人所問的問題和那奇怪的表情也很不解。但他遲疑了一下還是回答:“不,應該還有很多人知道。據說艾斯卻爾大人也曾經力薦過讓我來對付你。”
“艾斯卻爾,是他……”阿薩在皺眉。既然死靈法師們知道是自己,爲什麼又不來?不怕自己在被教會抓捕過程中被殺?那樣他們對世界村之葉的線索就斷了。不怕自己被抓後泄露關於死靈工會的一些秘密?阿薩只覺得腦袋裡幾千萬只蒼蠅和蜜蜂一起飛來撞去,但是又
死活裝不出一條明朗的路徑出來。
‘啪。’阿薩猛然一記響亮無比地耳光抽在自己臉上。一個巴掌印立刻顯現了出來。
所有人都一怔,希爾頓幾人則是懷疑他面對三位無法戰勝的神殿騎士而瘋了。“我錯了。”阿薩重重地嘆了口氣。
蘭斯洛特微微笑了笑。這不是個表示譏嘲地笑客,而是理解,他說:“眼睛裡的迷茫和混亂都消失了。你想通你所想的了麼?”
“沒想通。但是我知道自己錯了。”阿薩頹然地點點頭。“我原來就不是個耍詭計的人,沒有想陰謀的腦袋卻還要自作聰明地和別人玩弄心機計算手段。失敗也是我自找的。”
“好。難得。”蘭斯洛特又是一笑,點頭。這個笑客則是帶着些微讚許。“能夠自己認清自己的錯誤,承認自己的弱點,這是能夠成長的契機。”
看着聖騎士那不大像是面對一個敵人的表情,阿薩覺得很奇怪,問:“你既然知道我就是那個臭名昭著地通緝犯,怎麼看起來……對我不是那麼深惡痛絕?”
“通緝犯是通緝犯。但誠實的人應該值得讚許,尤其是對自己誠實。何況……”蘭斯洛特頓了頓,用頗有點奇怪的語氣說。“關於你的罪行……我並不是很清楚……”
阿薩心中一動。刺殺羅尼斯主教和姆拉克公爵這兩大罪行和他的通緝之名一樣大陸皆知,聖騎士大人絕不可能不‘知道’,而他卻是說‘不清楚’,那其中…
就在阿薩發怔的時候,蘭斯洛特面容一肅。說:“好了.你該問的也已經問完了。但是你等地人直到現在也還沒有出現。怎麼樣?馬上投降和我們走嗎,還是要我們來動手?”
阿薩嘆了口氣。他明白自己這站定的位置,還有剛纔的眼神以及拖延時間的話題這用意都瞞不過神殿騎士這種高手地。對方的好整以暇不過是源於無比的自信而已。他最後看了那毫無動靜的傳送魔法陣一眼,轉過頭來看着蘭斯洛特深吸一口氣,一個字一個字地說:
“對不起,我不投降。”
這個時候,離圖拉利昂森林數千裡的蠻荒高地上一場短暫而殘酷的戰鬥正接近尾聲。
幾天前,在毫無徵兆和宣戰下,一隻四千人的隊伍從埃拉西亞邊境朝歐福進攻。這隻隊伍並不是埃拉西亞的正規軍隊,幾乎全是由埃拉西亞教會的武裝徂成。雖然是雜牌軍,但是組員和戰鬥力上卻絲毫不遜色於正規部隊,裡面的魔法師和牧師們人數不少,甚至還十隻獅鷲在其中作斥候和對付雙足飛龍。這隊人馬在歐福附近周遊,絲毫不理會歐福的通牒,作出一副隨時準備進攻的模樣。但是一旦獸人大部隊有動靜,他們又立刻退避三舍。
但是今天的突襲他們就沒有退避得及或者說他們沒有發現,因爲發動突襲的人很少,行動很隱蔽。不過是十來只獸人,兩個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