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號樓的地基已經傾斜，一大半重量都壓在了5號樓身上，僅僅依靠兩座樓之間的摩擦力才勉強維持着脆弱的平衡。
在樓下說話沒什麼關係，但半封閉空間內兩聲巨大的槍響卻引起了石灰與砂石的共振，像雪崩一樣紛紛落下，受力的平衡被打破，6號樓眼看就要整體崩塌了。
“快跑出去！”程誠衝着兩個女孩子吼道。
土狗小鈴鐺似乎也用它那超越人類的直覺感受到巨大的危險，猛然掙脫出程今雨的懷抱，然後汪汪叫着向小區門口的方向跑去。
它一跑，兩個女孩也下意識地追了上去。
程誠往回跑了兩步，從血泊中的張立國身上取回沒有彈夾的92式。
那兩顆子彈一顆打在張立國的屁股上，另一顆打在他的腿上，他的傷雖重，卻暫時不致命。
“求求你，救救我……”張立國哀求道，“別把我扔下，我一定改過自新，重新作人……”
“那好，你去重新投胎作人吧。”程誠一取到槍，馬上用最快的速度向出口跑去。
“別扔下我！別扔下我！”張立國在後面哭叫道，三四十歲的男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他站都站不起來，只能用雙臂匍匐前進。
這裡離出口的直線距離只有二十多米，但沿途的瓦礫堆讓實際距離延伸至三十米以上。
灰塵與砂石落盡，隆隆雷聲般的可怕音響從頭頂上傳來，緊接着，大塊大塊的混凝土紅磚以雷霆萬鈞之勢當頭砸落。
曹建華被晾在路邊，撲倒在地上，向跑來的程誠伸出手：“哥！爺爺！祖宗！求你救救我，我還年輕，不想死啊！”
“你哥在那邊等着你，你抓緊時間，兩人結伴上路吧！”
經過十來米的助跑，程誠的速度已經起來了，他來不及繞過擋路的曹建華，直接起跳，像跨欄一樣從曹建華的頭頂上跳過去。
曹建華臨死也想抓個墊背的，他張開雙手，想要抱住程誠的雙腿，他活不了，程誠也別想活，但是程誠一腳蹬在他的肩頭上，借力使力，反而躍出去更遠。
一連串惡毒的咒罵從曹建華的嘴裡蹦出來，面對死亡的恐怖威脅，他已經完全瘋狂，罵起越來越高，最後卻戛然而止。
白虹閃過，一個坐便式馬桶從天而降，不偏不倚地砸在曹建華的腰椎上，瞬間就把他的腰骨砸斷了。
曹建華的上半身像觸電一般猛然從地上挺起，噴泉般的鮮血從他口中濺出三尺開外。
馬桶幾十公斤的重量，在重力的加速下，不亞於一臺打樁機，不僅砸斷了他的腰椎，甚至連他的腸子也擠崩了，他嘴裡噴出的是血，菊花裡噴出的是屎，惡臭瀰漫在空氣中，帶來死亡的氣息。
但曹建華已經什麼都感覺不到的，他的上半身重新撲倒在地上，口鼻冒血，意識漸漸模糊，最後歸於黑暗。
附近的一切都在震動，6號樓倒塌的聲勢不亞於一場小型地震，程誠全速奔跑，儘量保持着身體的平衡，如果在此時跌倒，那一切都完了。
出口已近在眼前，他甚至能看到外面的星光下站着兩位女孩，抱着小狗焦急地等待着他。
她們的嘴一動一動的，似乎是在喊什麼，然而連續不停的斷裂聲從6號樓的樓體裡傳來，別說是喊叫，就算拿個擴音喇叭來喊，也什麼都聽不見。
到了這時候，已經完全是生死由命富貴在天了。
程誠的心跳聲簡直都連成了一條線，腦仁裡疼得要命，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裡面絞動。
十米……
六米……
三米……
對生的渴望壓倒了一切，最後他魚躍而出，撲倒在地。
幾乎與此同時，小型卡車般的巨大磚石砸落下來，正好砸在他躍起的位置上。
巨大的衝擊力竟然把程誠從地上震了起來，然後再次落下。
衝擊波掀起狂風，卷着嗆人的煙塵從拱廊中噴涌而出，形成一條黃色的土龍，足足噴出十餘米。
煙塵裹攜着碎石像雨點般紛紛落在他身上，簡直成了一個土人。
江葉馨和程今雨衝進煙塵中，一人拉住他一隻手，把他從煙塵裡拖出來。
三人或坐或跪或趴在地上，不停地咳嗽，差點把肺都咳出來，連嗓子都咳啞了。
程誠回頭一看，偌大的6號樓幾乎已經完全跪在5號樓腳下，就像一個l型。
“那兩個人死了嗎？”江葉馨沙啞着嗓子問道。
“如果這都能不死，那真是奇蹟了。”程誠說。
江葉馨的心中有些安定，又有些失落，還有些歉然，那兩個人不是好東西，但間接死在她手上，還是讓她於心不安。
程誠心有餘悸，前世6號樓沒有塌，而現在槍響引起共振，卻導致6號樓的垮塌，正是他的重生導致了歷史的改變！
此時的三個人已經狼狽到極點，程誠兄妹還好一點兒，江葉馨那雙黑色過膝長襪已經被磨破了好幾個洞，而那些白色銀邊圓領針織衫的正面掛滿了泥漿，逃跑過程中還被張立國拽掉了左腳的休閒鞋，她套着程誠的夾克，背後也被怪貓撕出五道爪痕，模樣要多慘有多慘，與程誠初見她時那幅時尚模特般的樣子完全不同，反而顯得更加平易近人。
至於三人的頭上和臉上則全是塵土，跟幹完一天累活兒的建築工人差不多。
程今雨是個內向的小姑娘，別看她與小狗相處甚歡，但面對陌生人，她則用小狗擋住臉，偷偷窺視着江葉馨。
“這是我的妹妹程今雨，這位是我在回家路上遇到的好心人，江葉馨，要是沒有她，我恐怕明天也來不及回來。”程誠介紹道。
“你好。”江葉馨大大方方地伸出手。
“你……你好。”程今雨盯着這隻手看了一會兒，然後小心翼翼地伸出自己的手，與江葉馨的手剛碰到一起，就快速縮了回來，羞得臉都紅了。
“呀！好可愛的小姑娘！跟你哥哥完全不同！”江葉馨眼前一亮，這個羞澀的小姑娘雖然瘦小，但看她的臉型和眉眼，卻是個十足的美人胚子，再加上她抱着的小狗，更是顯得像洋娃娃般嬌小可愛。
程誠說道：“這一路上多謝你了，要是沒有你，我肯定來不及趕回來。給你帶來許多麻煩，我在這裡向你致歉並道謝。”
現在，也許是時候告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