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還不到往常的上班時間,清脆的高跟鞋聲在人來人往的走廊裡響起。如果對着秒錶仔細計算,就會發現兩次聲音的間隔已經精確到0.1秒。
這裡是首都公安局刑事科學技術研究所,簡思雪昨天讓石飛把加油站便利超市的拷貝錄像存進u盤裡,送到了這裡,她今天就是來取檢驗結果的。
公安部已經下令取消所有警察的休假,但仍然有很多人找來各種藉口沒有到崗,而老老實實來上班的人就要加班加點,一個人幹兩個人甚至三個人的活兒。
這裡有備用發電機,停電沒有影響到這裡。
理所當然,雖然災難只過去36小時左右,但食色性也的心態仍然讓路過的男人將目光投注在簡思雪的胸前,留戀着那份偉大。
簡思雪從上中學時就已習慣了這種目光,絲毫不爲所動,腳步聲仍然平穩而有節奏。
她敲了敲門,推開圖像偵察中心的大門,裡面幾個鬍子拉碴的公安幹警呆滯地轉過頭,看到她時精神爲之一振。
除了上廁所以外,這幾個技術男幾乎已經24小時沒離開過這裡,地上到處是空的泡麪盒和火腿腸的腸衣,還有松花蛋的塑料包裝袋。
一位眼睛通紅的幹警站起來迎接簡思雪,他叫白雨時,很年輕,上學時是一個高材生,剛畢業就考進了這裡。
相比於其他幾位要麼已經成家,要麼已經有女朋友的在場同事,白雨時覺得自己更有資格來接待簡思雪。
其他幾個幹警在心中冷笑,這個白雨時初來乍到,根本不知道簡思雪已經被刑警大隊副隊長邵兵視爲囊中之物,敢去碰簡思雪,管你是什麼名牌大學的高材生,一句話就能讓你去改行當交警。
但是,所謂職場,就是這個樣子。年輕有爲的白雨時頻頻受到領導的青睞,已經讓其他幾個老幹警感到了威脅,所以沒有人出言提醒他,全等着看他的笑話。
“簡思雪是嗎?久仰大名,聽說你在今年的全市公安幹警大比武裡取得了50米手槍射擊冠軍,我可是你的粉絲呢,早就想見你一面。”白雨時熱情洋溢地說道。
簡思雪伸出手,禮貌地和白雨時握了握手,“運氣好而已。”
白雨時本以爲她握槍的手肯定是相對粗糙一些,沒想到入手的感覺滑若凝脂,軟若無骨,竟然比他這個每天敲鍵盤的手還要細膩得多。
“你太謙虛了,要是運氣好就能在兩百多個報名者裡奪取冠軍,那這冠軍也太不值錢了。”他臉色微紅,竟然捨不得放開手。
簡思雪不露聲色地輕輕將手抽回來,掃了一眼滿屋子裡亮着的顯示屏,直入正題:“我派人送來的那份錄像,你們收到了嗎?”
她派石飛把存着錄像的u盤送來,石飛本來要代她過來詢問,不過她還要來這裡順便找個人,就讓石飛在外面等着。
白雨時垂下右臂,中指和無名指蜷起來,反覆摩擦着手心,似在回味剛纔的觸感。
他說:“我們已經收到了你送來的錄像,昨夜裡我通宵對錄像進行了分析,剛剛得出結果。我正想給你送過去,沒想到你親自來了。”
旁邊那幾個老幹警裝作專心於眼前屏幕的操作,其實耳朵全都豎起來聽着他們的對話。
“老幹警”只是相對白雨時來說稍微老一點,其實他們也就三十多歲,正當壯年。
白雨時那邀功一般的言語讓老幹警們嗤之以鼻,自從換上了智能圖像分析軟件,十幾小時的錄像幾分鐘就能調整完畢,就算再加上局部細節的手動微調,最多也不過一個小時就能搞定。這白雨時的臉皮也夠厚的,自吹自擂的功夫學到了家。
簡思雪察言觀色,已經知道白雨時是在吹牛,說道:“如果方便的話,我可以在這裡看嗎?”
白雨時高興地說道:“當然可以,求之不得。”
他將簡思雪請到自己的工作臺前,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然後他又去搬了一把空椅子過來。
兩把椅子離得極近,兩人坐下後,胳膊已經捱到了一起。
與一堆不修邊幅的大老爺們待了一個整天,簡思雪如同空谷幽蘭的淡雅體香竟然讓他呆住了,渾然忘記自己是要幹什麼了。
“可以開始了嗎?”她問道。
“啊,開……開始吧,馬上開始!”他注意到自己的失態,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慌忙操作鼠標,點開了石飛送來的視頻文件,當然是經過後期處理的。
白雨時的技術還是很到家的,視頻經過他的調整,亮度和對比度均有很大的提升,然而由於拍攝角度的問題,畫面中始終沒有顯示出那輛卡宴的牌照。
由於首都四處燃燒的大火形成了無數的黑色灰燼,這輛白色卡宴已經成了灰色,車牌上也蒙了一層,從側面很難看清上面的數字和字母。
“很遺憾,沒有其他錄像麼?”白雨時惋惜地說道,眼睛不由自主地瞟向她的胸部,身體挺得筆直。
可惜簡思雪也不矮,所以他的目光怎麼也無法越過v字領看到內部的情況。
“等一下,把錄像倒回去一點。”簡思雪說,她好像發現了什麼。
白雨時依言將錄像進度倒回,然後慢速播放。
“停!”簡思雪從他手裡搶過鼠標,她嫌八分之一的速度還是太快,改成了逐幀播放。
終於,她按下暫停鍵,看到了她想看的東西。
“謝謝你,再見。”她隨手拔下u盤,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邁着有節奏的步伐走出圖像偵察中心。
“哎?”白雨時傻了,她怎麼說走就走,他還想邀請她吃晚飯呢,雖然現在外面的餐館都關門了,但在警局的單身宿舍裡自己做飯更有情調。
其他老幹警們飽受嫉妒煎熬的心終於輕鬆了,紛紛將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工作上。
白雨時盯着屏幕上那幅畫面,盯了足有十分鐘,卻不知道她從上面看出了什麼。
“小子,不趕快工作發什麼呆呢!”白雨時被人一巴掌拍醒,他扭頭一看,原來是科長。
科長已經36小時沒離開這裡了,他剛剛補覺醒來,端着一碗熱騰騰的泡麪,油乎乎沾滿湯料的手指裡夾着一雙經過反覆使用的一次性筷子。
一想到就是這雙油手剛拍了自己後腦勺一巴掌,白雨時就覺得很噁心。
更讓他鬱悶的是,簡思雪留下的餘香已經被泡麪的味道沖淡了……
他連忙請教道:“科長,這幅畫面有什麼問題嗎?”
科長吸溜着泡麪,很響地咂着嘴,咕嘟一聲嚥下一口湯,甩動着筷子指着畫面右上角說道:“便利店的落地玻璃門,反射出車牌號了。”
白雨時恍然,暗暗後悔剛纔沒在簡思雪的面前表現出來。
科長又用沾滿湯料的手拍拍他的腦袋,嘴裡嚼着面,含糊地說道:“小子,很多事都得靠經驗,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