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曉光是醫學專科畢業，看得出來，這一槍正中胃部，此時胃酸‘混’合着他剛吃進的食糜正在流進他的‘胸’腔，如果無法及時得到救治，這將是一種非常痛苦而緩慢的死法。
不僅如此，麻木的感覺從他的下肢蔓延而上，甚至已經感覺不到腳趾了，這說明那顆子彈已穿過了他的胃，傷到了他的脊椎，甚至可能已經打斷了他的脊椎。
“你好深的心機，竟然算計到這種地步……”劉曉光吃力地擡起胳膊，指着程誠說道，眼中充滿了不甘。
“我的心機深？你說的沒錯。”程誠點頭，“我也不願意去算計別人，只想堂堂正正走下去。但我有想保護的人，如果我被‘逼’得爲了生存不得不去算計別人，那我就會這麼做。”
“放屁！你這個僞君子，淨會說好聽的！”劉曉光用手緊緊捂住‘胸’部的傷口，隨着他每一次呼吸，每一聲叱罵，血液從他的後背上涌出，“如果是你換在我的位置上，你敢說不會像我一樣選擇？”
如此近的距離被子彈命中，威力強大的.357SIG穿透了他的‘胸’肌，穿透了他的胃壁，造成了巨大的空腔效應，然後擦過他的脊椎，從兩根肋骨間強行擠了出來，然後鑽進了後車‘門’內扶手的皮質材料裡，最終釘在鋁合金‘門’板之上。
“你說的對，如果我與你互換，也許我真的會像你一樣選擇。但可惜的是，假設永遠都只是假設。”
程誠打開他這邊的車‘門’，然後掙扎着下了車。
江葉馨急忙說道：“你想做什麼？我來幫你……”
程誠一揮手，打斷了她的話。
江葉馨覺得此時程誠的表情分外‘陰’沉，她不由得嚥下了要說的話。
程誠繞過車尾，然後拉開了另一面的後車‘門’。
劉曉光失去背後的支撐，整個人仰面從車內翻出來，無力地癱倒在地上，他的金絲眼鏡也從鼻樑上滑落在地，樹脂鏡片反‘射’着耀眼的紅白‘色’光芒，以及天空上不斷閃動的碩大數字：6D－17H－43M－29S。
含有強酸的胃液流過他體內的臟器，帶給他灼燒般的痛苦，就像有一隻火炬在體內燃燒，炙烤着他的內臟。
不過，疼痛感只限於‘胸’膛之上，‘胸’膛之下反而是讓人更加恐懼的麻木。
“你要是條漢子，就給我個痛快！”劉曉光無神的雙眼幾乎直視着太陽，臉上竟然掛着一絲滿足的笑容。
“最後告訴你一件事，其實我不是警察。所以，我的每一顆子彈都很寶貴，不能‘浪’費在你身上。”程誠說道，“不過，你可以留着這個。”
說完，他從後座上撿起盒裝杜雷斯，輕輕扔在劉曉光的‘胸’膛上，正好掩蓋住冒血的傷口，再配合此時劉曉光微笑的表情，簡直就像在給杜雷斯拍攝代言廣告的男主角。
“姓程的，我詛咒你……”
“省省你的力氣吧，前往地獄的路很擠，不過你我終將在那裡相遇。”程誠說完，坐回了車裡。
卡宴再次發動，輪胎捲起‘迷’眼的沙塵，飄落在劉曉光的臉上。
……
“剛纔，你真帥！”江葉馨說道。
“你也錯了，我只是在耍帥。想看看我耍帥的代價麼？”程誠靠在後座的椅背上，向前伸出右拳，伸到兩個‘女’孩中間。
程今雨只看了一眼，就噘起小嘴，輕輕地吹着程誠的手背，想幫他降溫。
江葉馨皺起眉，不解地問道：“怎麼‘弄’的？”
程誠右手的虎口上，一個蠶豆大小的血泡突兀地‘挺’立着，就像草原上的‘蒙’古包。
“我右手揣在兜裡開槍，退彈口崩出的彈殼本應該彈飛，但它被兜布阻擋，只能落在我的手上，結果就把手燙出這個血泡……所以我說，我根本不帥，只是在耍帥。明明被燙了卻只能強忍着一聲不吭，防止劉曉光臨死前的反撲。”他苦笑着說道。
當時，在車內狹小的環境裡，只要他略微流‘露’出軟弱的跡象，劉曉光也許真的會猛撲上來咬他一口。
“那麼痛，虧你能忍住……”江葉馨輕輕地說道，她僅僅想象一下被灼熱的彈殼燙傷的痛苦，就感到不寒而慄。
“不能忍也得忍。”程誠輕描淡寫地說道。
“對了，你是什麼時候想出來要測試劉曉光的？”她說。
“咱們剛把酒‘精’爐和固體燃料裝進車裡，我看劉曉光又進店找東西，就拿出92式，想試探他一下。結果，人算不如天算，憑空冒出來個牛B哄哄的臭小子，突然紮了我一刀，打‘亂’了我的計劃，不過也讓這個測試顯得更真實。”他說。
“下次，可別冒這種的風險了。”她說道，語氣裡充滿了真實的關懷。
他將右手從妹妹的嘴邊移開，輕輕撥了撥她的兩個麻‘花’辮，示意自己不痛了，不要再吹了。
“如果不能知道他是否能被信任，將他放在我們身邊，就像一顆定時炸彈。相比這種風險，我所冒的險根本不值一提。”他說道。
短短一天的相處時間，江葉馨已經知道他是一個外柔內剛之人，心中只要拿定什麼主意，無論其他人說什麼，都不會輕易改變。
當然，這並不是說他剛愎自用，只要能拿出確鑿的證據證明他是錯的，他也不會一條路走到底。
她微嘆一聲，知道說服不了他，便問道：“你‘腿’上的傷，真的沒事嗎？”
程誠看了看，剛纔在車上的爭鬥扯動了傷口，左‘腿’上的紗布已經完全染紅了，傷口可能已經迸裂了。
“沒事。”他強笑着說道，打算等到了家之後再處理傷口。
江葉馨卻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了真相，猛然一個急剎車，把車停在路邊，然後從駕駛座裡出來，坐進後車廂。
後車座裡全是血，少部分是程誠的，大部分是劉曉光的，車‘門’上還一個子彈孔，程誠知道她有多愛這輛車，笑道：“對不起，‘弄’髒你的車了……”
江葉馨卻像沒看到一樣，從後備廂裡取出剛纔用剩下的雲南白‘藥’和紗布，然後重新給他換‘藥’包紮。
別說，她包紮的動作還有模有樣，程今雨探着小腦袋看着，好奇地問道：
“葉馨姐，你是護士嗎？”
江葉馨板着臉說道：“不像嗎？”
程今雨搖着頭，兩根麻‘花’辮像撥‘浪’鼓一樣晃動着。
江葉馨緊繃地臉鬆馳下來，說道：“其實我養過一隻斷了‘腿’的兔子。”
程誠無語，心說我的‘腿’還沒斷，而且我也不是兔子。
江葉馨在他的‘腿’上一圈圈地纏着繃帶，突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晶亮的眼睛裡滿是笑意。
程誠被她笑得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我突然想起來，”江葉馨說道，“你殺死老大爺，打傷小朋友，以後你家過年時，我一定給你送上‘春’聯，上面寫：拳打南山敬老院，腳踢北海幼兒園，橫批：天下無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