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六一方想起自己是避難才進入谷中,暗想飛龍那廝肯定是被“霧鎖煙迷陣”擋在了外面,只是爲什麼自己能夠進來呢?聽那怪人問道,茫然搖頭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能夠進來。”接着略一沉吟,將自己的離奇經歷講了出來。自從輪迴轉世以來,他還從未對人講過自己的秘密,此時對人講出來,登時覺得身心輕鬆許多。說也奇怪,六一心中莫名竟對此人非常信任。
“哈哈,你的經歷確實傳奇,”那怪人大笑道,不過言語水平比剛纔大有提高,“老子在這悶了兩百多年,自從靈真那小子飛昇之後,我就再也沒說過一句話,差點都忘記怎麼說了。”
六一暗想怪不得剛纔聽起來跟小孩子學說話一樣,同時心中駭然,靈真上人乃長乙山人的師傅,上一代隱仙門的掌教,據說於兩百年前他就已飛昇。而這人竟然還稱靈真上人爲小子,那他該有多大年紀啦,不由疑惑道:“這麼說,前輩在這裡應該很長一段時間啦,憑前輩的修爲,飛昇應該不是什麼難事,爲何還留連於此?”
“哈,就知道你要這麼問。”那怪人不無得意地說道,“唔,你也不要‘前輩’‘前輩’的叫我,聽着彆扭,我姓‘斐’,你就叫我‘老斐’或‘斐兄’好了。”
六一趕忙點頭答應,感覺此人性格直爽,不由心生好感。
老斐見六一沒有意見,繼續道:“我這修爲,如果是你們……”似是忽然想起什麼,轉而道:“飛昇有什麼好的。不過,我的年紀確實要比你大的多,叫你聲‘老弟’你也不虧。”
六一見其言語間有遮掩之意,也不甚在意,接口問道:“不知前輩,哦,‘斐兄’,這麼長時間一直就待在這裡麼?”
“當然,自從我被‘長春子’那牛鼻子帶到此地後,便一直被困在這裡,哦不,是一直待在這裡,”說着看了一眼六一,又補充道:“如果不是我想待在這裡,誰能困得住我?”只不過後來這兩句話音量低了許多,明顯底氣不足。
卻不知六一聽到“長春子”,便覺腦中“轟”的一聲,根本就沒聽到他還說了些什麼。“長春子”,後人一般稱爲“長春真人”,可謂是修真界千多年來的第一人,出身於全真教,飛昇前曾助成吉思汗西征,屢敗西方聖門基督教紅衣主教和教皇,最終還是天使長米迦勒重返人間將其擊退,期間無數基督教徒和騎士在蒙古鐵騎下化作飛灰,而“長春真人”退回中土後不久便飛昇仙界。
但是,從那之後,基督教與東土修真者結下深仇,臥薪嚐膽數百年後大舉進犯東方世界,彼時恰逢中土道佛修真之人青黃不接,許多前輩高人紛紛飛昇涅槃,年青一輩修爲尚淺,故一時間爲其所乘。但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一些隱修高人眼見生靈塗炭,紛紛入世,重創教皇,使其退卻。可是禍不單行,扶桑神道教須左之男一念之貪,與妖界締結“魂契”,荼毒生靈,趁火打劫,讓中土道佛兩門損失慘重。六一前世曾親身經歷這兩場劫難,自己肉身也在與須左之男的爭鬥中被毀掉,此事雖已過去六十多年,但仍不時憶起,難以釋懷,修爲也受此影響,進境緩慢。
“呀!”老斐突然一拍自己額頭,怪叫一聲,六一冷不丁的被嚇了一跳,心神也被拉了回來。老斐不知想到什麼,一臉興奮之色,紅通通的看起來更加駭人,眨眼間從亭子閃到六一身前,叫道:“哈哈,以你這副身板肯定飛昇無望了,就算修佛也是無法涅槃了,因爲這裡也無人可度,而你又走不出去,哈,這樣我可就有個伴啦。”
“不可能,”六一聞言驚道,“我既然能進來,自然也能出去?”
“嘿嘿,這便是‘霧鎖煙迷陣’的奇妙之處,進來時它只檢測你肉身的強度,只有強橫到近於飛昇的程度纔會讓你進來,但它只對修道築基的肉體有感應,而你因爲修佛,沒有經過金丹築基,對你不生反應,所以你可以輕鬆進來。”老斐頓了頓,看了下六一,見其不置可否,又繼續道:“可是如果你要出去,則恰恰相反,此陣則只查看元神,不管肉身,如果你未修煉出元神,要出去自然沒問題,但是你體內偏偏擁有近於飛昇的強大元神。你知爲何此陣要限制元神出去?”
六一一時難以置信,微微搖頭。
老斐甚感得意,搖頭晃腦道:“你想啊,飛昇哪有那麼容易,一不小心就神消體滅。嘿,神消體滅倒是好了,最怕體滅神還在,肉身沒了自然不能飛昇仙界,可憐元神雖已成實體,奈何終究純陰之體,不能久存。此時唯一活命之法便是找個新的肉體寄存元神,雖然金仙無望,卻可修成鬼仙,總比死了好吧。”
“哦,‘霧鎖煙迷陣’就是爲了防止那些飛昇失敗的元神出去搶奪別人的肉體,所以纔會查測元神。”六一明白過來,要知在修真界無論是奪人肉身還是奪人元神,都是天理難容的大忌,一旦被發現必然被視爲修真界的公敵。
“正是,孺子可教也。”老斐拍掌笑道,“所以,你就死了這條心,不過你可比我幸運多了,不用忍受孤苦伶仃的滋味,哈哈……”
老斐越說越開心,而六一則是一臉苦悶,心知老斐不至於編謊騙他,若早知還不如被飛龍那小子抓住呢,唉。
老斐在飛昇谷待了近千年,好不容易纔碰到一個人進來,自是興奮,也不管六一願意與否,硬拉着六一在飛昇谷轉了一圈。谷中景色甚爲秀麗壯觀,谷內山、水、石、林俱備,雅、趣、奇、險兼有。山水環抱,山澗泉潭,曲徑通幽,溪水潺潺,深潭幽谷,飛瀑壯觀,奇石遍佈,青藤野果,四季鳥語花香,翠竹幽幽,水體清潔。
六一本也是生性灑脫之人,沒過多久便將被困此地的煩惱拋於腦後,完全投入到這次被強迫的參觀之行,暗贊老斐不愧在此谷待了近千年,對谷中一草一木都瞭如指掌,對千年來在此谷中飛昇的隱仙門的前輩高人也甚爲熟悉。
時間彈指間飛逝,老斐自是說得暢快,六一也聽得入神,轉眼間已是月上屋檐。六一昨日與隱仙門和龍虎宗周旋了一天,今日又陪老斐周遊飛昇谷,卻絲毫沒有飢乏之感,一方面是因爲修行之功,另一原因則是心神一直沒有空閒下來,先是谷前緊張逃躲,入谷後又被老斐勾起好奇之心。
不知不覺間,時間已近子時,二者皆是修行之輩,目光絲毫不受夜色影響,談興更是絲毫未減。老斐正談到上官宣-按輩分該是長乙山人的師叔祖,在飛昇時因心中牽掛未了,功敗垂成,肉體被毀卻保存元神,在忍受百天苦楚後自爆而亡。六一聽得心中不寒而慄,暗自慶幸自己運氣極佳,如果當初肉身被毀後沒有碰到布達拉宮活佛,自己也肯定難免一死。
老斐剛想說“你小子運氣好!”突然軀體巨震一下,轉頭朝窗外一看,大叫“不好!”六一還未反應過來,老斐已憑空不見,兩耳邊卻響起話語:“不管聽到什麼都不要出來!切記!!切記!!!”語速又急又快。六一一頭霧水,不知發生了什麼事,轉頭朝窗外一望,只見月已偏西,卻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一陣沉寂,月光突然暗淡起來,只見一片黑雲突然出現在月亮旁邊,迅速將其遮住。六一元神感覺到一股極陰柔的氣息越來越濃,身體也逐漸變涼。六一心知肯定有陰邪之物出現,而且應該極端厲害,否則剛纔老斐不至於那麼緊張。不多時,月光便被黑雲完全遮掩了去,六一駭然發現身體竟似被凍得失去知覺,立刻開始行功,默唸六字大明咒,身意合一,“金剛梵輪”全力展開。
“金剛梵輪”乃佛門入定心法,一旦施爲便如有金剛護持,百邪不侵,而佛門功法對陰邪之物天生便有剋制作用,所以此法一展,六一便感覺身上涼意漸退,直至完全消退。六一暗暗心驚,不知什麼東西竟然如此厲害,不由開始爲老斐擔心,雖是相識才不到一天,卻對其大有好感,自是不希望他出現什麼意外。
六一很想出去看個究竟,卻又記起老斐剛纔的警告,一時猶豫難決。正在此時,一聲怒吼傳來,六一聽出那是老斐的聲音,遂把心一橫,不理老斐警告奔了出去。六一記得那吼聲從正殿傳來,於是直奔正殿而去。誰知當踏入正殿時,六一卻愣住了。
正殿並非是間房屋,而是一條通道,寬近十米,黑黝黝地望不見盡頭。原來整個院落是依山而建,而正殿後面與一山洞相接,怪不得叫“飛昇洞”,這不正是個山洞麼。白天老斐帶六一參觀“飛昇谷”時,唯有此間正殿沒有向他介紹,當時並未在意,現在卻已然明白其中定有隱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