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不知天下萬物皆有靈性,獨人五行俱全,乃萬靈之長,靈性最高,修真也較容易。其它非人之物天生往往是五行得一,靈智不足,鮮有修行者。其實異類修真,自古已存,只是被人類修士視爲異類,不容於世間,故多選擇山川大澤等人跡罕至之處獨自修煉,往往依其五行之性,將其修煉極致而得道。如金性脩金,金之極而生水,水復生木,木又生火,火再生土,如此五行得全而窺大道。
事實正如六一所猜,老斐並非人類修真者,但也絕非一般獸類,乃一上古異獸,名曰“蜚”。《山海經》中曾有記載,“太山,上多金玉楨木。有獸焉,其狀如牛而白首,一目而蛇尾,其名曰蜚,行水則竭,行草則死,見則天下大疫。”
當年,老斐在遇到“長春真人”之前,便在此谷中修煉。“長春真人”爲“天使長”米迦勒所敗後,迴歸中土尋覓飛昇之地,恰恰與老斐不期而遇。適時,老斐正在強奪一個修士的元神,以修煉法器“萬魂噬神幡”,“長春真人”一見之下怒不可遏,當即向其出手。老斐哪是“長春真人”的對手,傾刻間,非但“萬魂噬神幡”被毀掉,還受到煉幡時所煉化的那些元神的反噬,幸而“長春真人”出手,才逃脫大難。但是,自此之後,老斐每日子時,陰氣最旺之時,便會受到那些元神的反噬。眼下,六一所見的正是“萬魂反噬”的情況。
“長春真人”當時飛昇在即,無瑕去找位佛門高人來度化那些元神,又不忍看老斐死於非命,更擔心那些元神一旦脫去控制會有無辜之人遭殃。另外,蜚獸天性惡毒,所到之處草木不存,“長春真人”又恐其日後傷害他人。思量再三,便利用“飛昇谷”的環境,佈下了“兩儀四象陣”,並以其法器“乾坤日月盤”作爲陣眼,也就是池內的那個太極圓臺。同時也將蜚獸的元神禁制於“乾坤日月盤”之內,爲了穩妥起見,“長春真人”又設下了“霧鎖煙迷陣”,以防萬一有修爲較低的人闖入而受到傷害。
後來不久,“長春真人”又結識了一位忘年之交,也就是如今隱仙門的開山祖師——“丹隱祖師”。由於“長春真人”在隨成吉思汗西征是犯下萬千殺劫,故在飛昇時天劫甚重,多虧了當時還叫“丹隱叟”煉製的“無極渡劫金丹”方纔成功飛昇。“丹隱叟”和老斐也甚爲稔熟,當初還曾想去找位佛門高僧來解其“萬魂反噬”之苦,卻爲“長春真人”所阻,經其解說始明白此苦厄是爲磨鍊其心性,去其惡毒之念,也就作罷了。爲了更好的保護此谷秘密,“丹隱叟”又在此開山立派,創立隱仙門以保護此谷,卻未曾想到日後隱仙門竟成了中土修真界的第一大派。
老斐自此也在谷中潛心修煉,直至隱仙門第三代掌門上官宣來此谷前,元神才終於能夠脫離“乾坤日月盤”的禁制,自由行動於谷中。還好,經過這麼多年在陣中的磨礪,而且陣中正氣蕩然,老斐受其影響,盡去惡毒兇戾之氣。然而,在老斐修煉的同時,那些反噬他的元神也日益強大。更甚者,由於此地靈氣的陰寒之性,所以本身便是陰體的元神所受的益處也比老斐更多,甚至其中兩個最強的元神竟然恢復了一些意識,對老斐的攻擊也不再像以前那樣盲目散亂。多虧有了“兩儀四象陣”的防護,否則老斐恐怕早就成爲無主之魂了。如此一來,老斐更不敢輕易離開“飛昇谷”。
今日老斐乍看到六一,數百年來又見得一人類修真者,其心中喜悅可想而知,故相談之下竟忘了子時的“萬魂反噬”。待老斐想到此事時已然遲了,倉促之間“兩儀四象陣”未能完全開啓,那些元神便已開始向其攻擊。最外圍的“四象陣”沒過多時便被攻破,剛纔六一聽到的怒喝聲就是由此而發。“四象陣”既破,“兩儀陣”失去支持,也難以堅持太久。當老斐感嘆命不久矣,想現出原身拼死一博時,六一卻突然闖了進來,爲了不讓其發現自己不是人類,反正是死,便決心不現出原身。
哪知六一在生死之際突然心現活佛法相,念起“中陰度亡密法”,竟可以超度這些元神。老斐陡然記起白天六一告訴他由道入佛的經歷,想想自己或可逃脫大難,哪還顧及自己是不是人身,緊要關頭現出原身,倏地靈力暴漲,將保護罩恢復至原來大小。蜚獸本是上古奇獸,肉身強橫無比,自是比幻化的人身能釋放出更大的能量。外面的元神對老斐有滔天大恨,眼見就要將他殺死卻出現意外,更加憤怒,尤其是那兩個最強的元神,口中不斷咆哮,出招更加迅速強悍。
雙方相持盞茶時間後,“兩儀陣”的保護光圈又開始縮小,不過老斐心知危險已然過去,因爲陰氣最盛的子時馬上就要過去了,這些元神也會隨之消失。心下一輕,放眼向六一望去,老斐雖有心理準備,卻也不禁將那隻獨眼瞪得溜圓。
只見近百個元神層層圍在六一週圍,越往裡層,元神越趨向透明狀,直至最終消失不見,同時還有一個接一個的元神在向六一走去。透過層層元神,隱約可見六一週身裹在一層淡淡的金光之中,臉現佛像,似入定般,對周圍事物置若罔聞。
子時一過,那些攻擊老斐的狂怒元神帶着不甘,消失不見。老斐在太極圓臺上稍作調息休整,重新幻化成人形,掐指念訣將化作太極圓臺的“乾坤日月盤”收起,此物本是“長春真人”禁制他的元神所用,經過數百年的修煉已被他收爲己用。
老斐飄身而至六一身旁,看着正在超度餘下十多個元神的六一,心裡一陣感慨,這小子是除了那個“長春子”外第二個看見過自己真身的人,如果是在早些時候肯定會將其殺掉滅口,如今心中的惡念已被陣中的浩然正氣所驅除,當然不會再那麼做。
老斐心中暗忖:若非因爲方纔倉促間忘了隱去正殿的通道,六一肯定不會出現在此,也不會看到自己的真身,當然自己也肯定要命喪於此。難道這就是佛家都說的“因果緣分”?想到此忽的心中一動,記起“長春真人”飛昇前曾說過自己“逢水得解”,莫非要應在這小子身上?
正亂七八糟的想得出神,老斐突然看到一隻手掌現在眼前,嚇了一跳,以爲還有元神攻擊自己,待要反擊時卻發現是六一笑立在身前,慌忙收回靈力。原來,六一已經將餘下的元神超度完畢,睜眼卻看見老斐正在面前冥思苦想,故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老斐發現六一比白天所見時要“白”了許多,多了一種晶瑩剔透的感覺,知道其佛功有所提高。不過,老斐心中清楚六一已知道其真實身份,一時不知說什麼纔好。
好在六一併沒有異常表現,一臉真摯的笑容,向老斐道:“呵呵,還好你沒事,否則我恐怕就要讓那些凶神吞了。那些元神究竟是怎麼回事?”
老斐心想:是你救了我纔對,向六一苦笑道:“此事說來話長,我慢慢給你說。咱先出去吧,我在這鬼地方可是待夠了。”言罷,當先朝外奔去,六一緊隨其後。
出去後,老斐將前因後果及自己的出身來歷等向六一詳細述說了一遍,一直講到天亮才結束,六一方纔明白爲何沒看到煉化那些元神之人,原來老斐就是始作俑者,心中難免對老斐不滿,不過想想老斐也爲此忍受了數百年的折磨,而且已然洗心革面,深合佛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理,又感欣慰,不免安慰了老斐一番。老斐見其隻字不提洞中現出原形之事,而且爲自己高興之情又溢於言表,大爲感動。
兩人又談了一陣子,由於老斐昨晚靈力消耗頗大,需要好好調息一番以準備今夜之鬥。
六一則在谷中隨意逛逛,吃了些野果,雖不知其名,味道卻極好。六一望着谷中秀麗迷人的景色,發覺和昨日略有不同,看起來色彩更加絢爛,也更加清晰。更重要的是,他模糊感到那些花草樹木所散發出的靈性,它們隨風拂動,細微中隱約含有天地至理。
六一心中一喜,明白自己佛功修爲昨晚有較大提高。本來在這末法時期,真心向佛的人越來越少,無人向佛,自無福報業力來提高佛功,六一曾以爲今世休想達到斯沱含的境界,卻在意外在此碰到成百上千的無主元神,如果將這些元神全部超度,恐怕差不多可以達到阿羅汗的境界了。
不知不覺間,六一發現自己竟來到出谷通道,前方依然是濃霧迷漫,與清爽的谷內僅一線之隔卻是徑渭分明,知道這是由於“霧鎖煙迷陣”的原因,並非天然形成,不由感嘆“長春真人”法力高強,難怪能助成吉思汗佔下了大半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