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走回了自己的宮殿。
“公主！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覺啊？”
碧水走進房間，看着清塵獨自坐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她走上前，想將她扶起，卻在看到清塵望向她的目光時，止住了動作。
那眼神，是她從未看到過的，很平靜，可就是這樣的眼神，讓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那，是幾近空洞的平靜。
“公主！”碧水試探着又喚了一聲。
“碧水，你老家是哪裡的？”我像是平常聊天般，問出了一個簡單的問題。
碧水詫異了下，轉而平靜了下來，她慢慢跪下“是晉國人！”
“那華休呢？”
“也是晉國人？”
我一直都平靜的問着話。
“逝風……逝風到底是什麼人？”這個問題我不想問，也不願意問，我害怕知道，害怕知道事情的真像……可是，我必須問清楚！
“是我們晉國世子！”碧水爲難的說出來，現在應該沒什麼好隱瞞的了吧……
我驚詫的問：“他不是死了嗎？”晉國世子申生因下毒欲謀害其國君，被晉獻公事先察覺，申生知事情敗露，便自殺身亡，這事，整個九州怕是都知曉了吧。
“當初我們也都以爲世子已死，可是沒有，那下毒之事本就是驪夫人陷害，況且因爲上次他未能聽從大王的旨意，他知道大王本就有殺他的念頭了，所以便以假死矇騙了過去，可是卻被大王發現了。”
“什麼是上次的事？”我聽她話中有話，想要問個明白。
“就是上次裡克將軍借道伐虢之時，大王便命世子，要他在裡克將軍返回時…返回時……”碧水沒有繼續說下去，頭低的更低了。
“攻佔我北虞？”如果可以我絕不想說出這個事實，然而事實就是事實，不容我忽略。
碧水沉默，沒有作答也沒有否認。
“那麼我們在野外受到襲擊也是假？”
“嗯！”碧水點頭作答。
“好啊！真好啊！死了那麼多人就爲成全一個裡克？”我突然覺得一切都那麼可笑，從一開始就是個騙局，碧水、華休、裡克，再……
“中秋那晚是你和華休將我和…救出來的吧，那也是在演戲給我看嗎？應該不需要了吧！”我靠在牀腳，感覺好累、好累。
“那次不是！是驪夫人害怕世子完成那次的任務後，大王便重新寵愛於他，所以便派人殺人滅口，而且這事大王多少也知道，可是他並未阻止，因爲那樣的話，如果世子死在北虞，就給了裡克更好攻打北虞的理由！”
“什麼時候行動？”
“後天。宮中已被將軍安排妥當，你父王和世子，他們會在涉獵時，發生意外……”
我不再說什麼，閉上眼，真的太累了……
“公主！世子他是真心喜歡你的！他爲了你什麼都放棄了！所以求你不要怪他！不要怪他！”碧水向前爬了幾步，淚眼婆娑的、真心誠意的道。
“真心？”我自嘲一笑。
“這次若不是因爲二公子和三公子他絕不會這麼做的！二公子和三公子一向和世子親近，可是因爲世子的事，他們也被牽扯進來，受到了大王的追殺，大王已經包圍了二公子所在的蒲邑和三公子所在的屈邑，若是世子不這樣做的話，那兩位公子和兩城的百姓都將不保啊！他也是身不由己、被逼無奈啊！公主！奴婢的親人們也都在屈邑啊！”碧水聲淚俱下的解釋。
“你們都有理由……都身不由己……”可我呢？我的親人呢？我北虞的數萬子民呢？
“公主，奴婢不求你能原諒奴婢！奴婢知道，自己即便是死也難消其罪！可是求你！求你一定不要怪世子！那樣，即便是是死，也瞑目了！”碧水向着清塵磕了三個頭，拔出一把匕首，毫無猶豫的刺向自己的胸膛，她看着無動於衷的清塵，一直看着，那眼中的祈求即便是死也未消減半分。
我木然的看着這一切。
華休慢慢的走進了清塵所在的宮殿，他只看了躺在地上的碧水一眼，便徑直走向了清塵。
我擡頭看了華休一眼，他，還是那麼美，美的妖冶、美的可人，比之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還要美，只是那原本還算清明的眼眸，何時被憂愁佔滿。
華休一直走到清塵旁邊，然後在她旁邊坐下。
“你說，人有來世嗎？”華休平靜的開口。
我看向他，不明白他爲何會問這樣的問題。
“世人皆鄙視、輕視我這樣的人。在他們看來我們這樣，是世間的異類。指責、謾罵，從未遠離過我們。可是，愛是沒有界限的。我們也需要被愛，也想愛人。難道我們的愛就是個錯誤嗎？”華休像是自言自語般，平靜的說着。
“你們沒有錯。我也從未認爲你們有錯！如果世人認爲你們有錯的話，那是世人的眼光太狹隘。你說的沒錯，愛是沒有界限的，如果你們的愛是個錯誤的話，那也就將所有關於愛的一切都否定了！可是，如果以愛的名義去傷害愛你的人，那就是個錯！”
“謝謝你！清塵！”華休真誠的說，只是那眼角的苦澀怎麼化都化不開。
“還記得第一次見面的情形嗎？其實，那是真實存在的。只是那時的我遇到的是世子。世子他宅心仁厚又聰明睿智，且深謀遠慮，在沒有認識你之前，他也有他的雄心、他的抱負，我十分的敬重他，也許是崇拜。可是……所以，清塵，不要恨他，真的不要恨他，他已經一無所有，只有你，也只剩下你了。”華休也用他真誠的話語懇求道。
恨？我從不知道恨是什麼，以前我從未想過，也從未有過，甚至於這一刻，我仍然沒有，可是，心裡有什麼在慢慢激起，壓抑的我快要窒息。
夜，真的好黑，黑的即便是皓月當空、即便是燭光縈繞，我也看不到一絲的明亮。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射進來的時候，我木然的擡頭。那光線竟刺的我想躲到黑暗的角落裡。
“天亮了……”我走出大殿，今天的陽光很明媚，一如初見到他的那個陽光明媚早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