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一般寂靜的暗井之地,蒼冥身子虛弱的靠在石壁,被一道道金光柱子鎖住。遠遠的看着,他就像失去了自由的鳥兒,頹廢的靠着牆壁,雙眼已是一潭死水毫無波瀾。
蒼荷走近他,隔着金光柱子喊了一聲“哥哥”,他還是沒有看她,視她不存在,她從懷裡拿出一個錦布包裹的饅頭“這是我偷偷拿出來的,哥哥吃點吧,沒有髒,我包裹得好好的。”
蒼溟依舊沒有任何表情,她無奈的起身離去,他眼角的眼淚滑落,開始反感這龍宮的生活。
但是深夜之後,蒼荷穿着寢衣走了出來,他略微錯愕卻還是不想看她。她癡癡的站在一旁:“哥哥,你要是餓了就把饅頭吃了吧,你不要怕,我會守着你。”
他從未想過蒼荷會有這樣的作爲,在他想來,應該是對自己的作爲感到了慚愧,所以只能做這些事來彌補。
他無論如何都不會再相信這小丫頭片子的話,畢竟她的心眼太多了。深夜裡她從未離開過,整夜都睡在牢籠外的地上。
之後每日,她都準時的送來一個饅頭,他餓得頭暈眼花也不會吃一口。七日之後,她開始着急,哭着說到:“哥哥,你就是再怎麼和我賭氣,也不能虧待了自己呀。以前我是怕捱打冤枉了你。但是這次我早早的認錯了,是父上不信。有什麼事,等你出來後我們再說吧,求求你就先吃一口吧。”
蒼冥嘴脣乾裂得蒼白,聲音如遊絲:“每次都是你闖的禍,憑什麼我要給你背鍋,你是誰啊?你誰都不是,你知道嗎?你什麼都不是,你哪裡有資格做龍族公主?”
蒼荷氣急的哭吼到:“我知道我笨,我和你們不一樣,我學什麼都慢,靈力還不濟。所以別人都背後說我不像個龍族公主。但是,你是和我一起長大的哥哥啊,你怎麼可以不認我這個妹妹。”
蒼溟靠着石壁,沒有一句話迴應,臉上依舊沒有表情。就這樣,兩人沒有再對過一句話,蒼荷雖然情緒激動的吼了兩句,但還是沒有離開,和往日一樣守在牢籠外。
夜晚,蒼溟回頭看了看她睡着的背影,她身子嬌小的臥在地上,他看不懂她,不知要怎麼和她相處,心裡越發迷茫。
半月後,他體力不支的被侍衛揹回寢宮。蒼荷和龍母早早的在暗井等候多時,蒼溟緊閉着雙眼不想看她們一眼。
整日,蒼溟都緊閉在寢宮,誰也不想見。夜深時偷偷的離開龍宮,向着凡塵之中走去,那是他第一次去到人間。
孤身走在荒山野嶺的他心意已決,對於深海龍宮毫無半點眷念。隨着他複雜的心境,天色變得隱隱作陰,看似即將大雨傾盆。
他忍了忍眼裡的淚,強行壓制着自己快要淪陷的情緒,直徑走着。當他正調適自己的情緒時,聽到了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在身後:“哥哥”。
他冰冷的轉身皺眉看着蒼荷,蒼荷手打着傘,天空並未布雨,她的臉從未像此時這麼幹淨透澈:“哥哥,你是對龍宮心寒了嗎?你想要離開龍宮對嗎?”
蒼溟冰冷一笑:“你說呢?妹妹?”
蒼荷:“哥哥要去哪兒?”
蒼溟:“我愛去哪兒就去哪兒,反正你在龍宮稱王稱霸,父上母上眼裡只有你,我又何必留在龍宮自討無趣。”
蒼荷:“誰說父上母上心裡沒有你?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以爲哥哥是瞭解我的,疼我的。所以我纔敢胡作非爲,但是我不想哥哥離開,龍宮纔是我們的家啊。”
蒼溟又是淒涼一笑:“家?這個家因爲有了你纔不是家,我就是容不下你這個妹妹,居然父上母上這麼捨不得你,那我走。”
蒼荷:“大哥哥出海布雨了,把傘拿着吧,我聽母上說凡間有屠龍人,專屠殺龍獲取我們身上的一身寶貝。”
看着蒼荷伸出手遞上的花折傘,蒼溟微微動了動惻隱,想着她的種種作爲,以及這陣子自己所受的委屈,他毅然堅定的轉身離去。
雖然他選擇離開龍宮,向着凡塵走去,但是身後的腳步聲沒有停斷過,蒼荷一直打着傘緊緊跟隨他。
漸漸的,天色越發暗沉,電閃雷鳴。雨點窸窸窣窣的打擊着山林,毀了一片寂靜。
蒼荷驚慌上前爲他遮傘,他快步前走不想受她半點心意。她緊跟他的步伐:“哥哥,你受了那麼重的傷,半月沒有進過食,你就是化成真身也飛不動。”
雨水“嗒嗒”而下,打落在蒼荷的肩上,或許情急之中的她也沒有發現自己的肩已經被打溼。“哥哥,你就跟我回龍宮吧。”
蒼荷無奈的拉住他的手臂,他狠狠的甩開她的手,順勢打落了她的傘,吼到:“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煩你,我說清楚,你不是我妹妹,真的不是。”
雨水拍擊在她稚氣的臉上,她錯愕懵然的看着眼前的他,她不明白爲什麼蒼溟要一直這麼說。
他木然轉身,“哥哥”失落的聲音在背後響起,他沒有回頭。
雨水打在她的龍鱗上,她拖着沉重的醜陋尾巴不能起身,看着他堅毅離去的背影,眸子裡乏現了一層淚水:“哥哥,不要丟下我,哥哥.......”
他直徑的快步離開,任憑她怎麼呼喊,他都沒有回頭。他找到一座土地廟,躲在了土地廟裡避雨,雙腿盤坐施展微微靈力壓制自己即將顯現的真身。
黑燈瞎火之處突然亮起光點,兩人的對話傳來:“我聽到了龍鳴聲。”
“現在下雨,天上當然有龍族在布雨。”
“不是,是幼龍,就在前面,我聽的清清楚楚的,你自己好好聽聽。我們在滄海附近蹲守了這麼多年,可從來沒有見過龍的蹤跡,這次真不能再錯過。”
“我聽聽......好像真的是龍鳴,還是條幼龍。這要是抓到了活的,我們好好養殖,她那一身的龍寶夠我們用幾輩子了。”
“對啊,快走,別讓她跑了。”
窸窸窣窣的腳步加快聲,蒼溟頓時有點懵,那兩個人應該就是屠龍人。但是,蒼荷應該不會傻到不會跑,再說她可以化作龍身騰雲化雨,逃命對她來說應該是很簡單的事。
繼而,他繼續蹲守在土地廟,不想去管她。
蒼荷拖着沉重的下半身爬行在地上哭喊:“哥哥,哥哥,你出來。”
匆忙的腳步聲而至,她擡頭那刻,瞬間臉色驚恐煞白,“救命,救命啊。”她雙手胡亂的揮舞着,身子卻被兩個屠龍人架住拖走。
她的龍尾一路拖拉,很快磨出了血,屠龍人臉上全是無以言表的喜悅“沒想到真的是條幼龍,這次真的發財了。”
另一個人看了看蒼荷的尾巴,皺眉說到:“你看,雖然是條幼龍,但是你沒有發現嗎?這條龍的尾巴是斷的?”
另一人則就毫無顧忌:“管她有沒有尾巴,你看她就是活生生的龍,她的全身上下都是寶貝,不信你看看。”
語罷放下了蒼荷的上半身,蒼荷從未如此恐懼過,嚇得直退身子,男子上前揪住她的龍鱗狠狠一撤,卸下了她的一塊龍鱗。
蒼荷頓時痛急大哭,血從傷口處直冒,屠龍人拿着閃閃發光的龍鱗,龍鱗將周圍黑暗照亮且光影不息,如金輝煌。
“看吧,這就是真正的龍鱗,它掩於龍身上看不到光亮,但是拔了它,它的光亮璀璨奪目,堪比夜明珠。而且它還可以救治百病,是可遇不可求的寶貝。”
兩人臉上露出貪婪的殺心:“真的幸運,太幸運了,我一直懷疑到底有沒有龍,沒想到.......沒想到這個世上真的有龍啊.......”
“怎麼就不信世上有龍啊,祖上獵龍留下的龍骨架你不信嗎?”
“那不是自己沒有親眼見過嗎?這次我信了。”
“別磨嘰了,把她帶走。”
商量着,兩人又上前架住了蒼荷直接拖走,她畏懼的仰天哭泣:“哥哥......哥哥救我......”
土地廟裡的蒼溟緊緊的抓緊了衣袖,他不是沒有聽到蒼荷的哭喊,而是他在猶豫要不要讓她從此消失。
蒼荷一死,龍宮從此安寧,他也不用再接受這個冒牌的妹妹。但是心裡又一邊糾結,蒼荷聲聲哭喊“哥哥,哥哥救我,哥哥救我”刺激着他的情緒。
印象裡,他站於搖籃旁,框着蒼荷,用着五音不全的支支吾吾聲喊着“妹......妹......妹妹”
從小,蒼荷都被所有人寵着慣着,他對她也不例外,很是疼愛。但是,不知從何時,蒼荷的本性漸露,她的刁蠻跋扈讓他很是反感。
最主要的是,他接受不了古鏡裡看到的過往,他堂堂正統血脈龍子,卻被一個冒牌的龍女欺壓了下去,還霸佔了父母的疼愛。
無論怎麼來想,他都想不開這兩件事,他很想和她撕破臉,卻不知什麼原因她會落到屠龍人的手裡。
他甚至懷疑,是不是她又在演戲,故意跳入陷阱,就是想讓他回去。想到有這種可能,他還是堅定的蹲守在土地廟,並不打算出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