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夜,夜長空依舊守在靈瑤牀旁寸步不離,大夫汗如雨下的爲靈瑤施針。兩個時辰一晃而過,她卻還沒有醒來。
大夫一臉的爲難,愁得焦頭爛額,見靈瑤沒有起色,吞吐說到:“錦侯......我真的盡力了,公主氣數將近。”
夜長空氣憤至極,質問到:“氣數將近?她現在還有氣息,憑什麼你要放棄救治她?”
大夫:“因爲她自己都不想醒來。”夜長空頓時愣住。
大夫繼續說到:“公主的傷本來就重,要救其性命本來就難,如今不知她是受了刺激,還是本來就知道手腳已廢,不想再醒來。該喂的藥我也餵了,施針我也施了,傷口也都處理了,我刺了極穴她都未有半點反應,可見她是真的不願醒來。這死人能當作活人來救,但是心死之人,救也百救徒勞無功。如果卯時時分公主還沒反應,那......真的回天乏術。錦侯要我腦袋,我也無法了。”
夜長空似頓感挫敗一般,看向深度昏迷的她悽悽自言:“怎麼會?你平日不是那麼能忍氣吞聲嗎?怎麼會連這點委屈都承受不住?就爲了卞玉嗎?我不殺他怎麼救你?”
看到夜長空從未有過的挫敗失意,婢女:“錦侯,夜已深了,要不您先回房休息,我們來照看公主。”
夜長空徹底發怒,拂手打落桌上的水杯:“你們照顧?你們當真有好好照顧過她?你們背後做的動作別以爲我不知道,我告訴你們,你們不用在我面前惺惺作態,如果她死了,你們都得爲她陪葬,都滾出去。”
一屋的婢女與大夫嚇得趕緊退下,夜長空坐在她的牀沿,木吶的看着她,他伸出手想要握她的手,看到那滲血的手臂,他不敢碰她一下,生怕那一下動作就弄痛了她。
眼前的靈瑤,讓他至今覺得隔欠,他想要觸摸她,卻又邁不過心門,就那樣癡癡傻傻的坐着守着她。
卯時很快臨到,靈瑤卻毫無動靜,臉色越發蒼白如紙,嘴脣也漸無血色。
夜場看看着心如火焚,他從未有過祈求,現在他卻希望她能活過來。他看着她,眼裡閃爍隱隱淚光。
“小姑娘,你當真要走嗎?你不是說過要一直守在我的身邊嗎?怎麼你說的話都不作數。不就一雙手腳嗎,等你醒來我有能力還你。你說你一生只隨夫君,你若要計較卞玉之事,那你眼裡心裡可曾有我這個夫君。我知道這次你受了很大的委屈,只要你醒過來,我一定爲你討回公道。只要你醒過來,我一定不會再讓任何人欺你辱你。”
沉睡的她依舊沒有任何反應,夜長空心裡更是發慌的難受,最終擡手輕輕的拉住她的手,她的手冰涼得毫無溫度,那是夜長空來到凡間第一次觸摸到的冰冷。
眼看天色漸亮,夜長空無奈的苦笑:“看來這次你是來真的了,夜靈瑤,你是姓夜的,沒有我的允許,你就是想死也死不了。”
他擡起右手,蔥白纖長的手指比劍形,解咒到:“蒼茫之闊,天地有靈,借絲微靈,解身束縛,破我封印。”
就在他咒語唸完,正要點擊在自己身上時,靈瑤的手在他的手裡動了動。他吃驚錯愕的看向她。
她微微的動着脣:“不要......不要那麼做.......”
夜長空冰冷的臉從未有過此時的又驚又喜,激動的握緊了她的手:“醒了就好,往後我不隨便殺人就是。”
靈瑤無力的咳嗽了兩聲:“咳咳.......”一記血噴出,誤入她的口鼻,夜長空慌忙的扶起她,爲她擦拭口鼻的鮮血。
“大夫,大夫”
門外待命的侍衛和大夫即刻推門而入,夜長空毫無平日的冰冷,滿臉的着急“大夫你快看看,剛纔她的手動了,吐了血。”
大夫即刻把脈,翻看她的眼皮,繼而一臉的驚喜:“有救了,有救了,公主剛纔吐的血是淤積體內胸口的淤血。”
夜長空看着待命的一屋婢女,吩咐到:“大夫需要什麼就給什麼,他安排的事你們必須盡心盡力的去做,不然誰也別想活命。”
婢女:“是”。
白日,兩個婢女扶坐起依舊昏睡的靈瑤,一個婢女站牀沿端着藥碗,一個婢女坐在牀沿喂藥,湯勺剛放進她的嘴裡,藥湯便流了出來,流下的藥湯順勢髒了她的衣襟,婢女嚇得即刻跪地:“錦侯饒命,奴婢不是故意的。”
夜長空緊皺劍眉,顯然的不耐煩,卻沒有往日的暴力兇狠“退下”,接過婢女手中的湯藥,坐下牀沿。
小心翼翼的吹拂着湯藥,再慢慢喂進靈瑤口中,輕輕的擡了擡她的下巴,讓其嚥下。在下人眼裡,夜長空性格極其怪癖,殘暴不仁,卻不想他有如此柔情一面,更是讓下人看不懂他對靈瑤到底是何意思。
夜長空:“公主的衣裳但凡髒了一點,都給她換了。”
婢女即刻去拿乾淨的中衣過來,夜長空放下已經喂完的藥碗,站起身給換衣婢女讓位。
卻不想婢女的愚昧之言,硬是微微難爲了他,婢女雙手奉上錦白中衣“錦侯要親力親爲嗎?”
夜長空對於婢女的問話微微一愣,最後冰冷的回答到:“這些事還是你們來,儘量不要傷到她。”說完略微難爲情的轉身離開帶上沉重的房門。
院外風呼呼作嘯,綠油樹葉漸漸乏黃掉落,秋日漸尖來領,靈瑤的房門緊閉了一月餘。夜長空依舊愛獨坐閣樓。
侍衛匆忙走上閣樓,“錦侯,公主醒了。”
斜坐座塌的夜長空似乎沒有一點驚喜,一臉的茫然,看不出是何心境,只是淡淡的交代了一句:“吩咐他們照看好。”
靈瑤初醒,發現身子痠痛得難受,在婢女的助力下翻身坐起,她試圖用力動動手腳,沒想到手腳已經不能隨意扭動。
她仰頭無奈痛哭,毫無辦法。婢女安撫到:“公主,傷筋動骨一百日,現在才一月,會好的,一定會好的。”
靈瑤一個勁的痛泣,至始至終都未看到夜長空的身影,哭着哭着疲憊的睡了。只是在她熟睡的時候,夜長空路過長廊時站在窗戶位置看了她一會兒。
三個月過去,冬季來臨,靈瑤的內體差不多調理過來,雙腳還不能行走,她嘗試過無數次的端碗,每次都是微微擡起,即刻落下。
坐在輪椅上的她身子漸好,面貌卻越漸憔悴,她氣惱自卑的不想面對任何人,背對着身後的婢女問到:“我是長空救回來的嗎?”
婢女一臉的笑容,柔聲迴應到:“是啊,錦侯能耐可大了,孤身一人闖進王宮救的公主,這事兒都已經傳遍了天下。”
靈瑤:“那他這些時日在哪兒?爲何不曾來看過我一眼。”
婢女一臉爲難:“可能錦侯有他的事忙,先前公主昏迷的時候,錦侯也常來看望公主的。”
靈瑤眼閃淚光,淒冷輕笑:“如今我已是廢人,他不來也是人常之中。”
婢女:“公主別這麼想,或許錦侯真的有要務。”
靈瑤哭笑不語,推着輪椅向牀榻走去,婢女上前攙扶着她,躺下牀榻閉上眼睛,沉沉睡去,只是在入夢時刻,淚珠滑落在耳鬢。
窗戶位置,他披着狐裘錦衣佇立許久,那樣的場面三年前他也見過,同樣是那個位置,他第一次看到了人入睡時也會流淚。
大雪紛飛而下,落了足足十日,屋檐都是凝凍的冰條,長廊走道上結了微微一層薄冰,院子裡的花草早已被冰雪凝凍冰封。
無論看往哪裡,都是一片雪白,靈瑤不顧婢女勸阻,拉開沉寂了幾月的房門,鵝毛般的飛雪鋪面而來,紛飛得肆意狂妄。
婢女着急的拿着厚毯給她蓋在雙腳上,她推動輪椅走出房門外,婢女慌忙制止到:“公主,外面雪大,你身子纔好一點,若受了風寒,錦侯是不會饒了我們的。”
靈瑤試圖站起身,婢女更是着急的慌忙上前攙扶:“公主,回房吧。”
靈瑤完全不管婢女的勸止,一點一點的挪動腳步,婢女只能攙扶她。皚皚大雪紛紛,她咬牙忍痛的挪動着腳步,拼命的想要走路。
“簌簌”的踏雪聲,“噗”的摔倒聲,婢女一臉嚇壞青色:“公主,這走路可以慢慢練習。”
冰冷寒冬,靈瑤滿額的痛汗:“不,我要走到可以自己走爲止。”
繼而吃力的挪動着顫抖的雙腳,被白雪覆蓋的院子,到處是她摔倒的壓痕,婢女見狀甚是無奈爲難。
“噗”狠狠的一個倉促摔倒,婢女卻沒有再攙扶她,靈瑤吃痛的撐起身子,那再熟悉不過的黑色長靴出現在她面前。
靈瑤欣然擡起頭,看到了那幾月未見的夜長空,他依舊高高在上,他的臉沒有以前冰冷,卻不知是什麼讓他如此冷漠。
她臥地半起身子,擡頭仰望着他,他居高臨下緊緊看着他,兩人卻是相對無語。
半晌,他沒有說一句話,毫無感情的抓住她的雙臂,像是抱摔倒的孩童一樣動作,將她抱起。
婢女即刻上前攙扶住靈瑤,他輕淡一句:“扶她回房”,沒有多餘的一句交代,冰冷的轉身離去,留下佇立皚皚白雪中她,默默望着他那遙不可及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