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兒,你不能一個人去。你不能斬斷你的龍骨。荷兒,你不要把我留在這裡。父王!母后!你們快攔着荷兒!”
蒼溟在結界裡大聲地嘶吼着,他的血管突出來,臉和脖子都是通紅,他努力地運用靈力,可是每一次,都是徒勞無功。
“蒼溟,不要掙扎了。我既然爲你設下了這個結界,就不會讓你逃脫出來。”
蒼荷的眼神變得溫柔起來,裡面盪漾着三千柔情,她低下了頭,對蒼溟說道:
“蒼溟,從以前到現在,一直都是你,從來都是你,在爲我做着一切事,
就像你自己說的那樣,你會幫我把所有的困難都解決,只需要我跨出最後的那一步。
你爲我受的傷,你爲我剝的龍鱗,你爲我被抽出來的龍筋,我都記得,蒼溟,我都記得。
既然你已經爲我付出了那麼多,那這最後一步,在三生臺上的最後一步,就由我來走出去。
你只要在這裡等着我,等我回來。那我們之間,就會形成一個完美的圓,不會再有任何距離。”
蒼荷一邊說着,一滴眼淚落到了結界上,蒼溟看着那滴眼淚在結界上消失,蒼荷的臉上露出了一一絲溫柔的微笑。
龍母聽到蒼荷要一個人去三生臺,她的神色突變,龍母的衣袖微動,想到蒼荷身邊拉住蒼荷邁出的步伐。
蒼荷拉住龍母的手,她鋒利的眼神看着龍母說:“母后,你忍心每一次,都是蒼溟來承受這一切嗎?
就這一次,讓我去。我知道你們寵溺我勝過一切,
但別忘了,他纔是你們的親兒子。”
蒼荷將龍母的手慢慢地放下,她自己一身紅衣輕羅飄動,飛出了龍宮之外,向着九重天的方向飛去。
留着被剛纔那番話說的愣住了的龍母,和還在不停拍打着結界的蒼溟,蒼溟的生意嘶啞眼睛通紅,彷彿一隻困獸,在做無謂的鬥爭。
蒼荷離開龍宮後,她回頭看了一眼滄海,這個曾經她無比熟悉的地方,也許以後,再也沒辦法回來了吧。
蒼荷閉上了眼睛,轉過頭,摒棄一切雜念,騰雲,向着九重天上飛去。
九重天上依舊是一樣的冷清,什麼都沒有變,只是這次,沒有了鳳凰的淒厲叫聲,也沒有了蒼荷跪在地上求天帝的哭聲。
鳳凰……茗芫,她還好嗎?如果她知道自己是來斬斷自己的龍骨的,一定會很傷心的吧。
一切平靜地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可是懲龍柱那裡的血肉,蒼溟垂死的面容,都一一在蒼荷的腦海裡閃過。
很快就會結束了,很快。蒼荷在心裡這樣告訴自己,很快她就可以和蒼溟無憂無慮的在一起,沒有三界那樣宏大的格局,只有他們兩平凡的生活。
蒼荷一路想着,一路在尋找三生臺在哪裡,九重天這麼大,她對這裡又完全不熟悉,暈頭轉向,完全不知道該往哪裡走。
蒼荷攔住了一個過路巡邏的天兵,還算彬彬有禮地問道:“請問你可知三生臺在哪裡?”
那個士兵突然被人抓住,本來是嚇了一跳的。後來他仔細地端詳了一會蒼荷的面容,
又看看蒼荷的着裝,恍然大悟地說道:“原來是滄海蒼荷公主,失敬。”
蒼荷等的實在是有些急了,她語速極快地回答道:“沒有關係。請問,你到底知不知道三生臺在哪裡?”
那天兵見到蒼荷微微皺起的眉頭,連忙說道:“三生臺實在不是我這樣的下等士兵可以知道的。
整個天界,只有御史仙君,才知道三生臺的位置,或者說,只有他,才能打開三生臺,喚出三生鏡。”
雖然這三界中,有不少人聽過三生石的傳說,可是真正擁有三生石的,是天界的御史仙君,沒有他的允許,任何人也沒有辦法見到三生石。
想到他,蒼荷就想到了蒼溟收到那麼重的刑罰都是因爲那個御史仙君告訴天帝的。蒼荷的眼神陡然變的凌厲起來。
“就是那個穿黑衣服的老頭子嗎?他的仙府在哪,帶我過去。”
蒼荷又變回了從前那個傲慢嬌縱的滄海公主。她的眉宇間都是如玫瑰花刺一樣的銳氣。
那個天兵聽她這麼說,忙不迭地解釋到:“御史仙君並不總是個老人模樣。
御史仙君的靈力可以讓他變換成任何他想變成的模樣,沒有固定的樣子,這御史……”
蒼荷並不想知道那個御史仙君會變成什麼模樣,不管他變成什麼樣子,今天蒼荷,是一定要登上三生臺,見到三生鏡不可。
“好了,不用說關於御史仙君的事了,帶我去他的仙府,現在。”蒼荷言簡意賅地告訴天兵,把天兵提到了她的前面,給她帶路。
那個天兵看蒼荷言語間十分冷淡,便也不再多說,畢恭畢敬地飛在前面,給蒼荷指引。
蒼荷心急如焚,不停挺催着前面的天兵,那個天兵被她催的冷汗直冒,但礙於滄海公主的身份,也只能忍氣吞聲,加快了速度。
等蒼荷到了御史仙君的仙府後,她有些吃驚,因爲御史仙君的仙府,其實和幽宮離得不遠,都是在極偏僻的地方,
也不怪蒼荷找不到,就連天天在天宮巡看的天兵,找到這裡也費了許多時間。
“御史仙君不喜歡被人打擾,只喜歡一門心思研究他的三界萬象,所以便像天帝請旨,在此處修了自己的仙府。”
那個天兵看到蒼荷疑惑的神情,又看了看不遠處的幽宮,在旁邊解釋到。
蒼荷覺得自己剛纔太過急切,天兵也只是好心好意告知她一些事項,她微微欠了欠身,問到:“這麼多年,有人向御史仙君,求過三生鏡嗎?”
“這……三生鏡是改命的神物,肯定是有人求過的。但是,還沒有聽說過有誰成功過。”
那個天兵思考了一會,這樣回答了蒼荷。
蒼荷在心裡默默嘆了口氣,每次她和蒼溟遇上的,總是這樣棘手的情況。
罷了,爲了他,多困難,也是要面對的,不是麼。蒼荷向那個天兵道了謝,把他遣走後,自己一個人,走進了御史仙府的大門。
蒼溟頹然地坐在結界裡,他真的已經不是以前那個意氣風發的滄海龍子了,他靈力的火花,在他的指尖時不時地冒出來,轉瞬即逝。
他連蒼荷的結界都破不了了,向來只有他爲蒼荷設下結界,讓她在結界裡安全地等待,而他上刀山下火海,揹負着一身的傷,最後回來。
而如今,卻是反了麼,蒼溟的嘴角扯起了一絲嘲諷的微笑,他看看自己有些顫抖的手,靈力微不堪,他的心裡不是滋味。
“溟兒……”龍母站在結界外,看到蒼溟一次又一次徒勞無功地嘗試,眼中流露出心疼。
“溟兒,以你現在的狀態……就算你上了九重天,你也阻止不了荷兒的。”龍母想到現在還在九重天上的蒼荷,她的淚水,就止不住的往下落。
“母后,若你的心裡還有荷兒,若你的心裡還心疼荷兒,就請母后,幫我把結界解開。”蒼溟咬着牙關說道,過多的嘗試讓他體力消耗很快。
“不……不……荷兒已經不告而別了,我不能讓你,再離開我。”龍母的語氣很遲疑,她看向龍王,龍王閉着眼,不想再管他們的事。
“母后……我不會離開,不管結果如何我都不會離開,我永遠是你的兒子。可是母后……蒼荷面對三生鏡會很危險……我必須要去找蒼荷。”
蒼溟的話斷斷續續,但是語氣卻是不容置疑地堅決,如果龍母不幫他打開結界,就算是傾盡全身的靈力,他也要去找蒼荷。
龍母的眉頭微皺,她的手不停地畫着圈,最後她擡起臉看向蒼溟,那一瞬間,蒼溟知道自己一定可以離開這裡了。
果不其然,龍母猶豫再三,最後還是伸出了雙手,這麼多年,蒼荷施法的樣子和她極爲相似,龍母靈力微放。
蒼溟周圍的結界從上至下,透明的牆壁順着白色燃燒的邊界一同消失,最後落到地上,蒼溟伸出手,結界已經消失了。
蒼溟跪在了龍母的面前,他的眼睛如炬,什麼都沒有說,便站起身子,一步一步地走出了龍宮。
龍母看着蒼溟的背影,她的溟兒,何時連背也有些駝了,走路的步伐,也不似從前輕快有力了……龍母看着看着,覺得自己的心彷彿是在被煙燻着。
“你知道……他們,很難,再回到龍宮,回到我們身邊了吧。”從剛纔一直就沒有再動過的龍王在龍母的身後一字一句地說到。
龍母的眼睛已經看着遠方,她輕輕地答了一聲:“嗯。”嘴角一滴淚,停留在她的臉龐上。
蒼荷慢慢地走進了仙府裡,她不敢隨意地出聲,倒不是害怕御史仙君,而是總覺得他的仙府裡有一種壓抑的氣氛,讓人難受。
御史仙君的仙府,可真大啊……蒼荷一邊走,一邊感嘆到,她已經走了好久,但還是沒有走到御史仙君的主廳裡。
終於,蒼荷看見了御史仙君的主廳,和那些冠冕堂皇的其他仙府不同,御史仙君的主廳,是一件,茅草屋。
在這九重天上,什麼都是冷冷的,不是仙子們衣角飄曼的白色,就是天兵們鎧甲的黑色,突然出現了茅草屋的黃色,蒼荷揉了揉眼睛才能確定。
蒼荷觀察着周圍的情況,向那個茅草屋走去。沒想到,連門也是茅草做的,摸上去,還帶着草質特有的柔軟。
“請問,你是御史仙君嗎?”蒼荷敲了敲草門,對着裡面一個不太能看清楚身影的人說道。
“正是在下。”一個年輕又清脆的聲音傳來,蒼荷嚇了一跳,從八旬老人顫巍巍的嗓音,到這前面朝氣的聲音,蒼荷有些懵了。
“請問御史仙君,蒼荷可否進屋?”蒼荷尷尬地立在了茅草屋的外面,門半開着,蒼荷進去太過隨意,不進去又不好交流。
“滄海龍女自便,在我這裡沒有那麼多規矩。”依舊是清脆的聲音,從茅草屋裡穿出來。
蒼荷想了想,最後推開草門,徑直地走了進去。進去門,蒼荷又是被嚇了一跳,裡面的空間,比在外面看到的茅草屋大的多,也更加明亮的多。
蒼荷看着這正廳,不由地想感嘆一番。她掃視一圈,發現了現在那裡背對着她的御史仙君。
御史仙君背對着蒼荷,依舊是那一身黑衣沒有變,背很挺拔,比蒼荷高了很多。蒼荷覺得今天看起來,這個背影和高度有些熟悉。
蒼荷急忙走上去,對着御史仙君的背影行了個禮,說道:“龍族蒼荷,有事相求御史仙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