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正康和正軍,變化最大的還有王丹娜。一連割了二十天的麥子。王丹娜原本白皙的臉蛋直接黑了幾個度。
要不是她是個愛美的姑娘,割麥子的時候不僅給自己戴草帽,還用布包着脖子,估計她會比現在還要黑。
割完麥子,隊裡就開始鍘麥杆。把一根麥杆,四六分截斷。
連接麥穗的地方短一點。把它曬乾之後,用傳統的脫粒方法往碌碡上摔,把麥穗摔下來。
當然還可以人拉着碌碡,一遍遍往攤開的麥穗上滾。麥粒也照樣能下來,這種方法更快。隊裡多數都是用這個方法。
麥粒下來之後就開始用木掀揚,把多餘的麥殼揚出去。
而後再次晾曬,反覆曬兩三遍,直至小麥曬得很乾,咬在嘴裡嘎嘣脆的程度纔算是真正的完事,而後把麥子裝袋收進倉庫。
這時候王守仁已經回縣城繼續上班了。他們糧油局又開始有新糧上市,他們都要忙活起來了。
好在這時候的正國和正康也考完試,開始正式放暑假了。
錢淑蘭便催促他們也加入幹活隊伍。
現在隊員們都在收自己家自留地裡的糧食。
一般人家的自留地裡種的都是紅薯和土豆。
偶爾也會有人種棉花,玉米之類的。但都是有需要纔會種。大多數人家還是選擇種些產量比較高的。
老王家就是紅薯和小麥各種一半。
因爲王家人口多,他們這片自留地足有一畝三分。
隊裡每人平均分到一分地。分配自留地的時候,他們家總共分到了一畝五分地。
另外兩分是在他們家房前屋後,種的都是當季蔬菜之類的。
雖然他們家分到的自留地有一畝三分,看起來似乎很多,但是因爲土地太過貧瘠,所以產量極低,他們家總共收才收上來八百多斤紅薯和四十多斤小麥。這還是他們家精心伺候的結果。
收完糧食之後,雖然錢淑蘭有空間,可她也不能冒冒然把這些東西全收進空間去吧?
要是家裡人發現怎麼辦?
所以錢淑蘭還是讓他們按照以往的慣例藏糧食。
地窖裡被他們打掃得很開燥。尤其是四周還灑了生石灰。
想起之前那些紅薯沒有爛掉,錢淑蘭也就放心了。
之後隊裡又開始下一步的夏種。
這次隊裡全部都要種紅薯。
以前他們隊裡主要是種黃豆,紅薯,土豆和玉米。
但因爲接下來要搞大躍·進和大鍊鋼的事情。
錢維漢擔心會發生大變故,所以建議生產大隊決定全部種紅薯。雖然王家村地勢太高,到時候少不得要隊員們多多澆水,可爲了不餓肚子,也只能咬牙堅持到底了。
隊員們對此也沒有意見。
種紅薯纔好呢,這樣他們才能吃飽。
而不是像以前一樣,都分給他們黃豆,那玩意七兩才抵一斤糧食,這重量就少了不少。
許多人都抱怨根本吃不飽。
可隊裡的土地太貧瘠,又沒有肥料,只能種黃豆肥田,不種更得餓死,這也是沒法子的事。
現在聽到種紅薯,隊員們直接樂瘋了。
上面的人是不管你種什麼糧食的。
所以這事很快就定下來了。
因爲種紅薯,需要打壟,所以壯勞力們,都開始下地挖壟。
婦女們就開始把黃豆杆子絞碎,再跟人畜糞,以及落葉做成人造肥,往地裡撒。
這種方法可以讓土地肥沃不少。
以前一畝地連六十斤黃豆也收不上,後來慢慢好轉,直到現在一畝地也能收到一百斤了。
這還是沒農藥,沒肥料的情況下。要是有農藥有肥料一定更多。
正康和正國因爲還未成年,所以是跟着婦女們一起幹的,都是拿六公分的任務量,多了錢淑蘭怕他們把身體累垮了。即使如此,兩人也累得夠嗆。每次都要比別人晚幾十分鐘才能回家。
吃完響飯,大家也沒功夫休息,全都跑下地掙工分。夏種也需要看天的,如果趕在下雨前把紅薯種下,還能省點力氣澆水。
老王家只有錢淑蘭,正軍,小蓮三人在家。自從自留地糧食收上來了,錢淑蘭就沒去地裡幹活,她要在家曬小麥看孩子。
錢淑蘭端着吃過的碗筷到水缸旁邊洗碗,正軍和小蓮就坐在房檐下玩石子。院子裡攤開曬着小麥。
突然外面有人大喊一聲“來水了”。
正軍連忙從地上爬起來,拿起自己的小網子,就往外衝。小蓮見他跑了,也跟在後面跑了出去。
等錢淑蘭回過神來的時候,正軍和小蓮已經不見了。
這下子把錢淑蘭急得,她剛纔似乎聽到“來水了”,這倆孩子該不會是去玩水了吧?她登時嚇得不清。
錢淑蘭忙把門關上,出去找人。
她剛出門就看到村裡許多六七歲的小朋友提着個小網,往村口跑。
“這是幹啥呢?”錢淑蘭逮着一個小孩問。
“河裡放水了,去撈魚啊。”小孩被人攔住急得不行,飛快地說了一句,就跑了。
錢淑蘭猜測正軍和小蓮應該是去村頭那道河溝邊了,忙跟了上去。
誰知剛到那邊沒多久,就聽到小蓮的驚慌失措地大叫聲,“正軍落水了。正軍被大水衝跑了。”
這聲叫差點把錢淑蘭的魂都給嚇丟了,也顧不得多想,立刻朝小蓮那邊跑去。
等她到了跟前,小蓮鼻涕眼淚糊了一臉,看到她彷彿看到了主心骨。小蓮指着旁邊的小河溝,“正軍被大水衝跑了。”
錢淑蘭趕緊順着小河溝往前跑。這水流的速度雖然不是特別快,可就這一會兒功夫,就能衝出好幾十米遠。
錢淑蘭朝前看去,只見小河溝前面有個黑幽幽的小腦袋時不時冒出來,他的兩條手臂不時地撲棱幾下,顯然是嗆水了。一定是正軍!她使出吃奶的力氣往前跑。
緊趕慢趕總算追上了,卻找不到趁手的東西攔住。
看着正軍似乎不掙扎了,一動不動的任由水裡的水草往他臉上戳。
錢淑蘭心一沉,直接往河裡跳。
一把抱起正軍,把人立起來,往陡坡上靠。
這河水足有兩米多深,錢淑蘭試着閉氣,把人往上舉起,一點一點往上舉。等確定對方沒有漂浮在水上的時候,她開始從往上浮。
一點一點託着正軍往上爬。
這時候,那些小朋友也跟着一起跑過來了,爭先恐後地拉正軍的胳膊,不讓他被河水衝跑。
十幾個孩子,雖然每個人力氣都很小,可這麼多孩子,拉一個不到四十斤的孩子還是拉得動的。
錢淑蘭見孩子們能拉動,忙從河裡爬上來。和孩子們一起把正軍從水裡拽出來。
看着正軍臉色鐵青,似乎沒有意識的樣子,錢淑蘭立刻把他平放,兩腿伸直,兩臂前屈,頭向一側;腹部墊高,口對口給他作人工呼吸。
很快正軍就咳着醒過來了。
錢淑蘭累得直接癱倒在地。
其他小朋友,也都嚇傻了。
有那小朋友膽子小的,直接哭起來了。
小蓮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跪在地上,朝正軍哭起來,“正軍,正軍,都怪我,要不是爲了拉我,你也不會跌進水裡。你沒事吧?”
被水嗆得差點死去的正軍,此時非常不好受。他剛纔掉進河裡之後,嘴巴被灌進好多河水,他整個人酸脹得難受,肚子裡更是鼓鼓的,彷彿吃多了撐着了,鼻子更是酸的難受,很想流淚。所以也顧不上回到小蓮的話。
等他緩過神來看到她奶奶渾身溼漉漉地,知道是他奶救了他,感激不已一把撲到奶奶懷裡,“奶,我差點嚇死了。”說話的時候,嘴裡又冒出許多水。
錢淑蘭從地上爬起來,拍他的背開始給他順水,責備起來,“你們這倆孩子,你們要出來玩,怎麼不跟奶說一聲呢,瞧瞧,差點沒命了!”說到最後,她氣得往他後背上拍了兩巴掌。
正軍差點被淹死,自然嚇得不輕,想想剛纔自己在水裡掙扎那一幕立刻嚇得嚎啕大哭。
錢淑蘭見他知道錯了,也就沒有教訓他了。
錢淑蘭看着這麼多小孩子幫忙,忙笑着道,“你們都是好孩子,今天有你們的幫忙,正軍才能救回來,我家裡有糖果,走,跟我到家裡,我要獎勵你們!”
小朋友們聽到有糖,歡喜地揮舞起來,蹦蹦跳跳地跟在錢淑蘭後面。
錢淑蘭一邊拽着正軍往家走,一邊安慰哭哭啼啼的小蓮。
到了家,錢淑蘭也顧不上換衣服,到自己房裡拿水果糖。
每個小朋友都抓一把,又叮囑他們,“千萬別下水,你們看剛剛正軍多危險吶!”
小朋友們也都是心有餘悸,拿了糖果,不敢再耽擱,全跑回家了。
錢淑蘭先到大房屋裡,給正軍找換洗衣服。
又回到自己屋裡換上衣服。
等上工的人回來了,聽說正軍落水了,一個個嚇得不輕,最誇張的是王守仁差點跪倒在地。他今天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回來,居然會遇到這事,差點沒把他嚇死。
臉色煞白的孫大琴氣極敗壞地朝正軍打了兩下,“你逞什麼英雄,你纔多大啊,你就去救人,你差點沒命了,你知不知道?!”她朝眼睛哭腫彷彿桃子似的小蓮狠狠地瞪了一眼,“丫頭片子,賠錢貨,哪值得你救啊。你是不是傻啊?”
錢淑蘭臉一黑,猛地把孫大琴拉開,指着她大罵,“你胡說什麼呢你!有你這麼教孩子的嗎?正軍這是勇敢,這是見義勇爲,你不誇他,你還罵他,你腦子是不是有坑啊?”
孫大琴看着婆婆發這麼大的火氣,又想到到底是她救了自己兒子,心裡再多不甘心,也嚥了下去。
錢淑蘭拿着毛巾給正軍擦頭髮,他仰着腦袋委屈地看着錢淑蘭,那可憐巴巴的眼神把錢淑蘭萌化了,她摸摸正軍的腦袋,嚴肅道,“正軍,救人是好的,這行爲也很勇敢,但是,你也要考慮自身的能力,你瞧瞧,你比小蓮還小呢,你怎麼可能救得了她?如果當時你去喊大人來幫忙,是不是會好點?”
正軍在腦海細想了一番,點了點頭,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頭,“奶,我是看小蓮差點摔進河裡,沒來得及多想。”
當時小蓮站在河邊,正軍眼看着她要掉下河,下意識伸手去拉,哪知道小蓮身子歪倒的時候,情急之下抓住了河邊的小樹,並沒有摔下去。但正軍卻夠倒黴,他撲了個空,直接摔進小河溝裡。
錢淑蘭摸摸正軍的頭,“嗯,奶就知道正軍是個好孩子。”
小蓮一臉羞愧地站在正軍面前,“對不起,正軍,都是我的錯!”
正軍紅了紅臉,擺手,“你看我這不是也沒事嘛。”
其他人都走出了堂屋。
孫大琴朝李春花狠狠地瞪了一眼,李春花有些心虛地低下了頭。
錢淑蘭給正軍擦好頭髮之後,回屋拿了塊布。
召開家庭會議,遞給李春花,“這是我給正軍的獎勵。咱們正軍是個好孩子,雖然他救人的方式不對,可他是勇敢的,善良的。這件衣服,春花你要好好做,在右邊再用紅線繡個五角星。這是榮譽。咱們正軍是五星紅旗下的好少年。”
正軍紅着臉聽奶奶這麼誇讚他,頓時挺直了小胸脯。
也許是因爲愧疚,李春花做這件衣服做得非常快。
灰色的襯衣,右邊配個五角星非常明亮好看。
正軍穿上身的時候美得不行,一個勁兒地追問大人小孩,“好不好看?”
大人通常都會誇讚一句,“好看”
可小孩子都有些嫉妒,有的說“醜死了”,有的說“也就那樣吧,要是我穿了會更好看。”
但正軍通通不生氣,因爲他們臉上的嫉妒他看得明明白白。
等大家自留地裡的糧食全部曬乾的時候,紅薯也長出苗來了。隊裡開始安排隊員秧紅薯。
婦女們用鎬在紅薯壠上面一個接着一個刨小坑。再把分給他們的紅薯秧插進去。插秧之後進行倒水。水倒完緊接着用手進行填土。
他們是分組進行的,一塊地,刨小坑的一組,秧插一組,倒水填土一組。
錢淑蘭做得是刨小坑,她是老年組,自然不能總彎腰。而正國和正軍兩個做得是灑水的活計,
一天下來,腰痠得都直不起來。錢淑蘭刨小坑人時候,還會時不時觀注正康的動靜,發現他偷偷用袖子抹了好幾次眼淚。
而正國卻是興奮得不得了,也不知道他到底在興奮個什麼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