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這是殘月姐姐託人帶給你的平安符。是在城隍廟求的,據說很靈呢!”
小廝丘兒的聲音又在我的耳邊響起了。
自從殘月告假後,我的起居便是由他來照顧。
看到他風風火火的走了過來,我不禁覺得有些好笑。
“跟在我身邊也有些日子了,怎麼還是這麼急性子?”我說道。
嘴裡這麼說着,卻是極其寵溺的看着他。
怎麼說,他也還只是個孩子。
只見丘兒的臉有些微紅,他氣喘吁吁的說道:“公子,這是殘月姐姐給你的。”
說罷,他將一個紅色的東西遞到了我的手上。
我看了看手裡的東西:一個紅色的布包,卻只有手掌大小,正反兩面都有用黃色的絲線繡着“安”字。
“安”? шшш ◆ttкan ◆CO
安心麼?
呵呵,我還能有什麼不安心的?
只怕是你自身的處境會讓我不安心吧!
原來這就是平安符啊!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呢。
還記得在故鄉——那個山清水秀的地方,百姓們只信奉蓮神。
就在那個被稱爲聖殿的地方,常年都供奉着一株金蓮。
每年都會有很多人去膜拜。
真是——不同的地方,不同的風俗啊!
只是,那些東西是什麼時候不見的呢?
此時的我卻已無法憶起。
真是應了那句話啊——“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
可是如今的那個地方,只怕是連“雕欄玉砌”都改了吧!
“公子?”丘兒見我這邊久久沒有迴音,便輕聲喚道。
我揉了揉他的雜亂的頭髮,笑道:“替我好好謝謝那個送信的人。”
用完早膳後,我就一直呆在翰林院。
看到桌上被堆滿的案文,我的眉頭不禁一皺。
到這翰林院也有些時日了,事情本是沒多少的,可是不知道爲什麼——管事大人分給我的事兒總會是別人的兩倍。
美其名曰:天帝陛下有意栽培。
還真是——“有意”栽培啊!
誰讓我是皇帝陛下欽點的狀元呢?
誰讓我得到皇帝陛下的“青睞”呢?
不經意間,我摸了摸左頰的上玉質面具。
真是冰冷透心啊!
倒是同我的體溫很像。
我漫步走到桌案前。
現在,也只好慢慢的解決眼前這些麻煩了。
“愛卿?……愛卿?”
耳邊響起的是誰的聲音?
真吵!
我努力想將眼睛睜開,卻又覺得實在是太累了。
本想用手揉揉左眼,卻碰到了障礙。
障礙?
好冷,似乎還是玉質的。應該是皇帝賜的“藥”吧!
“皇帝”?“愛卿”?是——皇帝到這兒來了?!
思及至此,我心裡一驚。
我急忙擡起趴在書案上的頭。
只見皇帝正滿臉笑意的看着我。他這一笑,倒是讓我覺得更不自在了!
好在德順公公也站在一旁,這樣倒不會讓我覺得壓抑。
“陛下聖安!”我向皇帝行了個禮。
“平身吧!”他說道。
還好,語氣還算正常。
我看了看門外的景色,只見一片暮色罩在門扉上——原來已經到了用晚膳的時間了,我竟然睡了這麼久。
我說道:“罪臣該死。”
我儘量將話說得很懊悔。
皇帝拿起書案上的一份案文,緩緩的看了起來。
我微微一瞟便已經知道那是關於幽蓮郡動亂的案文。
睡着前,我就是在看這個。
唉,那還真是一件讓人“頭疼”的事。
許久後,皇帝纔開口說道:“愛卿日夜操勞,何罪之有呢?愛卿幫朕解決了不少麻煩,朕——倒是應該好好答謝愛卿呢!”
真是一句漂亮的話!
我卻在心裡冷笑了一聲。
直覺告訴我——皇帝此行另有所圖。
隨後,德順將皇帝引向一張座椅前坐了下來。
看來,皇帝是想要“詳談”了。
“微臣不敢!爲陛下分憂是每個臣子都應該做的。臣,只是做了自己該做的事而已。”
我瞥了皇帝一眼,只見他正目不轉睛的盯着我,似乎是想將我看透了去。
他深吸了一口氣,又說道:“愛卿對幽蓮郡裡那些意圖謀反的學者們有什麼看法?”
果不其然,一語就道破了。
“微臣本就是幽蓮人,參與此時的決策——怕是不妥吧!”
就算說了,我也不認爲他會承認那些辦法。
皇帝卻淡淡的笑道:“愛卿不必拘禮。朕十分欣賞卿的才學,愛卿又何苦貶低自己呢?卿就說說卿的想法就好,朕想聽聽。”
聽聞“卿”字,我倒是被嚇了一跳。
只是皇帝的臉上並沒有什麼特殊的變化,我便沒有去深究。
他說“才學”?
罷了,早就料到他看出來了那對策中的玄機,不然何苦同我這般周旋?
我思索了一會兒,沉聲說道:“學者,自然都是一些學有所成者。說他們意圖謀反,卻是有些過了。他們曾經受惠於蓮惠帝,現在想要恢復從蓮惠帝手中失去的國土,便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臣以爲,他們只是在以自己的方式——緬懷故人。”
皇帝冷笑道:“‘緬懷故人’?如若這天下都是以這種方式‘緬懷故人’,那朕的江山怕是早就不保了吧!”
他嘴裡泛着冷笑,說話的語氣卻很浮躁。看來——傳說中的“天帝”並不夠沉穩啊!
“還望陛下能將微臣的話聽完。”我輕聲問道。
他點了點頭,說道:“愛卿接着說吧!”
得到了應允,我又繼續說道:“不知陛下覺得——爲何這些學者會在蓮惠帝身亡十五年後又做出如此舉措?”
皇帝深思了一下,說道:“朕也是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如若謀反,早幾年豈不是更容易一些?”
我接過皇帝的話,說道:“十五年,會是什麼原因呢?”
皇帝閉上了雙眼,久久沒有說話。
我又慢慢說道:“雖然是學有所成,那些學者也只不過是些儒生,當不成將領。此番動亂應是得了什麼事情的煽動吧!什麼‘復興蓮國’,那也只不過是口頭上的話而已,有不了大作爲。”
此時,皇帝的眼神卻顯得格外犀利:“也只有蓮國的皇族之人才會想要煽動叛亂吧!不過——當年,蓮之國的皇族均被斬殺了。難不成是那蓮惠帝留下的遺孤?”
是我的表達有誤麼?他竟然想到了——“遺孤”……
我笑了笑,答道:“蓮惠帝專情,他斷不會做出那樣的事來。所謂‘煽動’,也許是由□□的一些事引起的。”
皇帝又陷入了深思。
我想他應該知道自己這些年所做的事吧——
不斷地排斥與蓮之國有關的東西,強行改了蓮之國原有的風俗,強行讓原來蓮之國的國民學習他們□□的文化……
光是這些舉措,就足以讓那些剛剛經歷過戰亂的百姓積怨不已。
而且,時間越長積怨越深。
若是有人從中指點一下,他們——能不發起動亂嗎?
皇帝思索了一會兒後,說道:“□□乃大國,若是□□百姓中還有人在習傳其他亡國文化——豈不會讓人笑掉大牙!”
看來皇帝已經明白了我所指的事,只是他還沒有明白自己的錯處。
“陛下,民心和文化——您更看重什麼?”我如此問道。
皇帝用他犀利的眼神看着我,說:“自然是民心。”
“若是將幽蓮郡的是處理好——您也許能得到蓮之國舊民的擁戴呢!”
他笑了笑,問道:“處理好?如何纔是處理好?”
既然已經開口了,話就一定要說完。
我迅速跪在了地上,沉聲說道:“還望陛下恢復蓮之國舊民的傳統!”
沒有聽到皇帝的回答,我擡起頭,卻發現皇帝的臉色變得嚴峻起來。
就連他身邊的德順公公也滿臉的嚴肅。
果然還是惹惱了皇帝麼?
“你還真是膽大呢!”他說道。
我笑道:“微臣只是直言而已。”
看着他握緊的拳頭,我不禁有些後怕。
“今日,愛卿若是說不出個說已然來——休想走出這翰林院!”
我在暗地裡長吁了一口氣,好歹他還給個我一個機會!
“您現在已經習慣了用右手執筆,微臣斗膽——如若要求陛下在今後都換用左手執筆,陛下願是不願?”我解釋說道。
他冷哼了一聲,說道:“朕用什麼手,自然由朕說了算。”
真是霸道。
他是想說——“我命由我不由天”麼?
“臣只是打一個比方,陛下不妨試一試——過一段時間陛下自然會明白那些人的感覺。習慣,往往是最不易更改的。”
是啊,習慣往往是最不易更改的。
這個解釋——還算合理吧?
皇帝沒有再深究下去,他與我又說了幾句便離開了翰林院。
當我將公務都收拾好後,似乎已經過了戌時。
坐在自己的居室內,我不禁嘆了口氣。
真是勞累的一天啊!
與皇帝說的那些話,到底有沒有用呢?
罷了,已經說到那種地步了,做不做也只有看他自己了。
天帝很聰明。這個結論不用我去驗證。
我用手敲了敲自己的後頸,似乎是趴在桌案上睡覺時落枕了。
端起茶案上的茶杯。淺淺的抿了一口。
還是在自己熟悉的地方感覺輕鬆些。
皇帝最近很清閒嗎?
不然,爲何會跑到翰林院去?
而不巧的是——正好撞見我在打瞌睡。
“璃。”
聽到門外的聲音,我迅速將門打開。
只見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進了來。
來者正是曉風。
看着眼前比我高出一個頭的人,我不禁笑道:“小風,這次怎麼回來的這麼早?”
只見曉風白了我一眼,他說道:“事情辦完了,自然就回來了。總管要我告訴你,閣裡的事暫時不用擔心。我剛到,只是想先來告訴你一聲,以免你再擔心。”
我點了點頭,笑道:“嗯,我相信你。早點去休息吧,這一路夠辛苦的。”
他的,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臨走前他又回頭看了看我,似乎是還有什麼沒有說完的話。
我問道:“怎麼了?”
他的臉頰卻顯得微紅。
“沒什麼,我先下去了。”
看着他離去的背影,我又嘆了口氣。
我璃璟何德何能得友如你?
不是我不懂你對我的情,而是我不敢懂你的情。
只是——情隨心逝啊!
我撫了撫脹痛的額角。
心想:活着,到底是爲了什麼呢?
活着,纔會痛苦,纔會懷念。於是,便會明白當初的幸福,便會有現在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