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換上了樸素無華的半臂襦裙,梳了個丫鬟髮型雙平髻,虛扶着我的女主人鈴蘭郡主,出街亂逛去了。這洛京真不愧是丹霞國的政治經濟中心,大街上就是熱鬧非凡。我拉着鈴蘭東看看西瞧瞧,買了亂七八糟的的各類小吃和物件,也不知走了多久,猛一擡頭,卻見一道朱漆大門,上書慕容府,華麗大氣雍容華貴,在洛京中能有這麼豪華的府宅,除了三師之首的國舅慕容太師還有他個?我一下醒過神來,原來,這就是慕容府,慕容綾的家。
我心裡一陣雀躍,拉着鈴蘭的手就往人家門房跑。
結果,自然是被人攔住了,我掏出隨身玉牌,給管事的看了一眼。
那管事是個見過世面的,一看玉牌立時明白了我的身份,大驚之下慌忙跪倒,我擺擺手,“不必了……聽說慕容少師病了,心中掛念,所以特來探望。”我強抑情緒,淡淡地說道。
其實,慕容綾一直對外宣稱自己染疾,所以沒有上朝也沒有去東宮給我上課。以現在這時候,朝中重臣都跑去上朝了,哪有什麼閒工夫在家,不過這也好,沒人在家只有他一個地位最高的,那就……嘿嘿……
就他這個樣子那麼healthy,那麼fit,怎麼可能那麼容易就生病了。不過這也給了我一個藉口來探望他啦,而且我還沒到過慕容府呢,這次我一定要好好地蹭着磨着慕容綾,讓他對我改觀,然後再拉近我們之間的關係。
管事的立刻就要叫人進去通稟,讓慕容綾出來迎接,被我叫住,“不必麻煩,先生是我的師長,怎能讓先生出來接學生呢,再說先生還病着呢,這一折騰,讓先生再添了病,就不好了……你帶我進去就是。”
管事的遲疑了一下,到底還是聽話地在前面帶路,將我們引進了府中。穿庭過戶,直入後堂,終於,我站到了他的門前。
管事的提聲叫了一句,“二少爺,有……貴人來看您了。”
只聽裡面聲音響起,“是哪位啊?先請到前廳用茶吧,待我換身衣服就過去。”是慕容綾的聲音,只是聲音略顯低沉沙啞。
這時,我從沒感覺到那麼急促的想要看見他,就好像我很久沒有看到他一樣。確實,我實在是想不起來我究竟有多久沒有看到他,我的腦海裡一片混亂,亂到我自己也無法分辨清楚,印象中他曾經狠狠地傷害過我?或許也曾經狠狠地拒絕過我,但是有好像沒有,腦子裡亂哄哄的,像一股線團被好玩的貓咪扯成一大團,剪不斷理還亂。我覺得我只有在見到他,我才能得到我的答案似的!
所以,我再也無法忍耐,也顧不上男女有別,應了一聲“是我”,就推門就進入了房中。
進了門,撲鼻就是一陣藥香,擡眼望去,只見裡間牀上倚坐着一人,只着月白裡衣,未束髻,墨黑的長髮略顯凌亂,隨意披散在背後,臉色有些蒼白……正是慕容綾。
在我印象裡,他從來都是衣冠楚楚,端嚴莊肅,我還從未見過他如此隨意的模樣,不禁一呆。
見到我,他也是略顯詫異,不過很快反應過來,掀起被子,就要下地給我行禮。
我連忙幾步搶過去,扶住了他,道,“少師不必多禮,莫再受了涼。”說着,扶他坐回牀上,小心翼翼爲他蓋好了
被子,然後,回頭向門口的管事和鈴蘭的交代道,“我和少師說會兒話,你們先去歇歇吧。”
因爲鈴蘭嫁了人要避嫌,所以她和管事應了一聲,躬身行禮後,爲我們關上了門。
這次我也沒怎麼多想,我就坐到牀沿上,一擡眼,就見牀頭几上放着一個碗,裡面還殘留着一些藥漬,又想起剛剛扶慕容綾的時候,感覺他的體溫似乎比正常略高……看來,他的確是病了。意識到這點,我的心情好了一些,慕容綾的病可不是裝的,至少他不是因爲什麼原因纔不去給我上課的。
正想着,卻聽慕容綾問道,“殿下,您怎麼來了,這實在是有些冒失了。”雖然他淡淡地說着,但他微微蹙着眉,望着我的眼中是掩飾不住的關心。
我心中又輕鬆了點兒,不管怎樣,先生還是關心我的,於是應道,“聽說先生病了,十分擔心,沒想這麼多,下次不會了……先生現在可好些了?”
他淡淡說道,“昨夜有些燒,請大夫看過,只是風寒,服了藥,現在已經好了很多。”
我點點頭,道,“那就好。”說完,一時竟不知再說些什麼。明明有很多問題想問他,有很多話想對他說,可此時卻發現,我根本不知怎樣把那些說出來。難道要我問他,慕容先生,你是不是不喜歡我,曾經狠狠甩過我?這些話我怎麼問得出口嘛?
我低着頭,心中翻來覆去,只是沉默不語。
半晌,卻聽一聲低嘆,我擡眼望去,只見慕容綾正認真地看着我,對我說道,“殿下,如今你我如此,確實不適宜再相見。”
聽他竟然主動提起了這件事,我立時緊張起來,只覺一顆心驟然開始怦怦亂跳,連話也忘了說,只是不錯眼地盯着他。
只見他微一低頭,停了一下,道,“你我如今也無師徒關係,而再過不久,便要結爲夫婦,大婚將即,如此魯莽相見確實不可。”說完,他擡起頭,靜靜看着我,面容平靜。
什麼?你在說什麼?我剛剛沒聽清,什麼大婚?誰和誰大婚?難道是我和慕容綾兩個人大婚?
想到這兒,我就把我心裡的疑惑問了出來:“先生,您說的是誰和誰要結婚?”說着,我努力做出疑惑的樣子。這樣子看起來或許很蠢,但是我確實不知道這一回事,是誰做的決定,爲什麼我不知道!還是說這件事情已經告知過我了,但是我的失憶症讓我忘記了,但是也不可能啊,這麼重要的事情我怎麼可能會忘了呢,更何況是與他有關的事情。雖然我的心裡隱隱約約猜到是什麼一回事,但是我還是不敢確定。
他看着我,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沒說話,也不知是信了沒信我真不懂。
一時間,我們兩個都沒再開口,屋裡一片難捱的死寂。
我只覺心中越來越煩躁,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你不說話呢?難道你不喜歡我?我記得明明之前還好好的,怎麼就,怎麼就……只是因爲要嫁與我爲太子妃,就如此不願意?想到這兒,我心中難過,又不禁有些委屈,一直以爲我只好默默的去喜歡他,久而久之他就會被感動到,就算他不與我兩情相悅,至少不會不待見我。我擡頭看看他,只見他沒在看我,眼望地下,不知出神地想着什麼,一時間,我只覺他雖然近在咫尺,
卻離我好遠好遠,竟是一陣心慌,不由叫了聲,“先生!”
他擡眼看看我,目光無波無瀾,看不出半分情緒,我更慌了,擡手抓住了他放在被上的雙手,乾脆又叫了一聲他的字,我從來只在心裡默默叫過的名字,“慕容採若!”
他本能地掙了一下,我攥得更緊,他也沒再堅持,只是看了我一眼,輕嘆一聲,又低下了頭。那一聲嘆息中,卻似包含了無窮無盡的東西,只是我聽不出來,但仍是心中一酸,再難忍耐,放開他的手,一下撲上去,抱住了他的腰。
他的身體僵了一下,卻未躲未閃,任由我使勁抱着他的腰,整個上身都躲到了他懷裡,和他貼得緊緊的。
一接觸到溫暖的體溫,我的淚幾乎立刻涌了上來,卻被我死死忍住,擋在了睫毛後面。這是我第一次這麼親密的與他接觸,從來沒有過如此近的距離,他身上淡淡的冷香在我們彼此的貼合裡,顯得特別的濃郁。我貪婪地聞着這股令我癡迷的味道,不願意離開。就算他大發雷霆,憤怒地趕我走,我也是甘願的,至少曾經擁有過如此令人難忘的一刻。
好一會,他的清冷的聲音在我頭上響起,“如今我已做好進宮爲妃的決定,殿下您可以放心了……”
他的聲音無奈,也有一絲的自暴自棄。我呼吸一滯,仰起頭勉強笑道:“先生,我知道你不願意,但是你知道我對你的一片心意啊!我,我只是單純的喜歡你而已,但是你連看我一眼都不願意嗎?我知道,讓你進宮爲妃是委屈了你,你是昔日裡驕傲的牡丹狀元郎,屈身於我是……”
“太子殿下,不必再說了……”
他還是有點低燒,身上的溫度比我要高些,感覺非常溫暖,可是,爲什麼我還是覺得這麼冷呢?明明靠得很近,卻覺得他遙不可及呢?
“太子殿下,我的病未好,還是不要這麼近吧,小心過了病氣。”說着,他伸手就來拉我的手。
他果然討厭我了,他連我的名字都不願意叫!這是我當時第一個感覺,我一下子擡起頭,驚慌地看着他,叫道,“採若、採若、採若……”似乎除了這兩個字,就再說不出別的了,手上摟得更緊,彷彿這樣就能留住他一樣。
他看着我,神色複雜,半晌,又是一聲輕嘆,垂下眼簾,卻不再讓我放手了。
我放心了些,繼續貼在他懷裡吸取他的溫暖、他的氣息,可是,不夠,還是不夠,爲什麼我還是覺得我們離得這樣遠,不行,要再近些,再近些……
想着,我擡頭道,“採若,我想和你說說話,我能上牀來嗎?”接着,不等他回答,我就踢掉了鞋,一下竄到牀上,鑽進了他的被中。
於是這一次,我整個人都縮到了他的懷中。
好一會兒,我沒動,他也沒動,然後,我只覺他的手遲疑地擡了起來,最後,輕輕摟住了我。
“存瑾……”只聽到他清冷的聲音喚出我的字,到現在還沒有使用過的字。
一瞬間,我心中酸甜苦辣百種滋味一起翻了上來,終於,淚水再也擋不住了,破堤涌出,滾滾而下,我側過頭,將臉藏到了他的胸口,淚水很快就打溼了他單薄的裡衣,我只覺他的手臂微微抖了一下,然後,一下子緊緊摟住了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