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先生那個時候是怎麼知道我行將就木的?”莫蘇華躺在牀上,望着窗外朦朧的暮色。
“什麼叫行將就木?”鮑金言微笑着取下他手中的銀針,挑着眉說道,“我只是順着天意而來,碰巧罷了。”
莫蘇華緩緩地合上眼睛,似是無奈地嘆道:“可是先生卻知道是母后給我下了毒……”
鮑金言沒有看他,顧自拆着銀針,嘴角的笑意漏了風。
“先生之所以叫金言是因爲你卜的卦很精準的緣故吧……昨天我聽樑御醫說起便記在心上了……不知先生可否……”
“不行,我已經封卦十五年了。”鮑金言站起來,將藏着銀針的麻布收起來放進襯衣。他知道莫蘇華接下來的話一定是要請他算他與忍冬的事,於是便早早地截了他的話來。
“先生……”莫蘇華顯得更加無力,好不容易恢復的血色又一點點地褪了回去。
“你若是爲了梅姑娘好,就老老實實地呆在這偏遠的仁寧王府不要入宮去,忘了她!”
最後的那三個字,鮑金言說得很重,像是上面掛了千斤的銅塊一般。
忘了她?如何能忘?莫蘇華緊咬下脣,心像被囚在一個鐵籠子裡,悶得慌。
鮑金言見他面白如紙,眉頭一皺便輕輕開了門出去。今天的陽光甚是猛烈,照得他有些睜不開眼。他伸手去擋,去看見手腕上的那個牙印,心裡咯噔了一下便將手放了下來。
自己都忘不了,又怎能強求別人遺忘?
忍冬回宮已經三天了,迷夏卻始終沒有回來,真不知道明妃的心裡在算計些什麼。
“藝殊,你還記得相爺麼?”迎着那刺眼的陽光,鮑金言眯着眼睛徑自問道。
“相爺,今天的卦看來是個泰卦。”一個女子穿着道家的衣飾,一個簡單的髮髻將她的臉蛋襯得更小了,如桂花瓣透着幽香的漆黑眼眸直望着鮑金言桌上的卦象。
“藝殊丫頭又知道了?本相還沒真正開卦你就敢猜?”鮑金言正在穿衣,寬大的袍子將他整個人都套了進去一般,嘲笑的語氣裡滿是寵溺。
藝殊將手中的硯放在硯臺上,走過去將他的腰帶繫好。
藝殊與鮑金言齊高,梳了一個頂天的髮髻看上去似乎比他還高了半個頭。她是他的徒弟,跟着他漂泊來到這小小的尚四國。鮑金言的卦象極準,於是尚四的大王便多次親自接見他,終是勸服了他讓他做了相爺。
“相爺今日是要占卜還是要行醫?”藝殊知道他一天之內絕不會做兩件事。
鮑金言狡猾地一笑,輕輕地摟住她說道:“你猜。”
藝殊羞澀地推開他,理了理被他弄亂的頭髮,嬌嗔道:“看相爺這副無賴樣,八成是要去行醫了。”
鮑金言和她鬧着玩,於是便伸手扯了她的手腕往自己身後攬。驀地,他愣住了。
“藝……藝殊……”他結結巴巴,滿眼的疑惑。
藝殊紅着臉,主動地攬住鮑金言的腰,柔聲地說:“徒兒也是昨天才知道的。”
“所以你才這麼肯定我今天一定會行醫?”他似乎很快便接受了這個足以令他欣喜若狂的消息,“給你開些安胎藥,以後你可要乖乖地留在相府裡。”
藝殊,從那以後我便沒有再占卜過了。因爲我不想太早就將我們孩子的命運公諸於世,直到十五年前……
御兒生了場大病,連我都診斷不出來,那時的你求着我給她算一卦。誰知就是這一卦令得我們家破人亡了呢?
大凶。
禍國殃民。
怨氣重如天。
此卦一出,你便整日茶飯不知其味,沒日沒夜地守着她。那個時候你便害怕了是麼?害怕我會大義滅親,因爲你太瞭解我。
果然我是這麼做了。因爲那個時候尚四國似乎是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候。墨七揮兵壓境,宛琛又對尚四落井下石多次派使臣催逼國債,國內經濟蕭條,民不聊生。
藝殊,別怪我。我也只是想早點結束御兒的病痛。但你爲何執意阻攔,以至於我的劍刺進你的胸口時你仍是沒有放棄過守護。
後來尚四國危機在太傅的新政策下解除了。我辭去了相爺的官位尋找我的妻兒。
後來你抱着御兒去了哪裡,發生了什麼事?
這個牙印我不敢觸碰,它是你對我絕情的懲罰,一個刻骨銘心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