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低着頭緊跟着明妃上了那潔淨的漢白玉階梯。
鴻清國是五國中國力最富庶的一個,修建這座皇宮階梯用的全是碧城國象徵最爲尊貴的漢白玉,遠遠望去這琉璃瓦像是建在那玉山上一般純淨。
純淨?忍冬心裡一聲冷笑,不再看那風景。
“明妃娘娘駕到!”太監們一聲傳過一聲,那聲音似是有無窮的力氣使不出來一般地悶騷。
“奴才見過明妃娘娘,娘娘吉祥。”一個陰陽怪氣的老男人畢恭畢敬地上前作揖。忍冬見他腰際懸着不少珍貴的配飾,略有些大腹便便的憨態,可眼神卻是滑得很,心想這應是常年服侍皇帝的公公。
“娘娘,皇上已吩咐老奴在此等候多時,待老奴進去通報一聲,便領娘娘進殿。”說罷便滿臉堆笑地轉身進了大門緊閉的宮殿。
忍冬四下裡望了望,見這宮殿四周空曠幽靜,那殿前又懸着“鴻志清傲”四個大字,便知這是皇帝的書房,怕有人攪擾了讀書的雅興,所以便建在這皇宮的西首。
鴻清國以東爲尊,西爲輔,故城鎮東邊總是繁花似錦,西邊卻總是門前冷落。而那仁寧王府便是在京城的最西邊。
“傳——明妃娘娘!”那老太監的聲音從殿內傳來,竟聽得忍冬毛髮直立起來。
“忍冬,你在這等着,切莫隨意走動。”
忍冬一怔,聽到明妃這句囑咐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她本以爲明妃會將自己帶入殿內面聖,這樣她多少可以憑明妃的言語猜得她的心思與計謀,只是……事與願違,她竟被拋在了這空空如也的大殿外。
好一個用心良苦!忍冬心裡憤懣,又想到那仁寧王府裡莫蘇華清澈得毫無心機的目光,無奈地嘆了口氣。
王爺將我從那污泥裡解救了出來,這十年的養育之恩,十年的愛護之情,縱使讓我死無葬身之地也是甘願。忍冬,你現在畏首畏尾又是何懼?娘娘再怎麼做也是爲了王爺,你就從了她,像那木偶般地任她擺佈了去罷!
立秋見主子後背起伏,接連嘆氣,以爲是姑娘思君心切,便湊上前去輕聲安撫道:“姑娘,這半個月一晃眼就過去了,姑娘就全當時外出遊玩罷了!”
忍冬被這麼一說,胸口好不堵悶!心想這偌大的皇宮裡又會有誰明白她的苦楚?就連這個從小一塊長大的丫鬟也不懂她的心思,更何況是那些不熟絡的侍女太監們呢?
想到這兒,便不禁想到了深雪,這個善解人意又體貼入微的姑姑。明妃有這一位知己忠僕,此生何憾?
正傷感着,深雪便邁着步子過來了,身後不知何時多了一衆丫鬟。
“陛下請姑娘回別院休息。姑娘請隨我來。”
忍冬點頭應着,默然地跟在深雪後頭,心裡是慌亂的緊。
娘娘這葫蘆裡賣的到底是什麼藥?她知道明妃絕沒有如原先應承的那樣在皇帝面前說自己是她的遠方侄女,否則她也不會被帶到那遠離明妃寢宮的清明宮的別院去,而是住進清明宮的側院。只是……娘娘到底說了什麼?
忍冬越想心裡就越是亂,也顧不得看那沿邊的景緻,待到深雪回身道:“姑娘,到了。”方纔緩過神來。擡頭一看那匾額上刻着四個大字:蝶戀花閣。
“這是什麼地方?”這宮中人多嘴雜,娘娘早已吩咐過萬事須得小心,莫多口舌。但忍冬實在不解,壯着膽子問道。
“姑娘只管住下,以後娘娘自會解釋。”深雪笑着,神情裡卻藏着一絲嚴肅。
“哦……”
“舒雲!”
“奴婢在。”一個甜美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緩緩挪來一個與忍冬看似年紀相仿的女子。這舒雲雖與立秋同是婢女,卻全然沒有立秋那麼質樸天真的氣質,光是穿着就非常華貴。一襲粉色紗籠罩在身上,裡邊是淡紫色的襯衣,與頭上的釵髻襯得恰到好處,胸前白嫩的肌膚露了三分之一有餘。
五國之中屬鴻清國風最爲開放,女子雖不可如男人般坦胸露乳,但穿的衣飾也不會甚多。
“這是娘娘派給姑娘的內宮丫頭,叫舒雲。”
“舒雲見過梅姑娘。”舒雲轉過身來作揖。嘴角淺淺露出一對梨渦,“以後姑娘在宮中的事務將由奴婢打理,姑娘儘管吩咐便是。”
立秋看她一欠身卻拋來這麼一句話,心下大怒,暗暗罵道:“我們家姑娘有我侍奉便好,哪裡用得着你?!”立馬偷偷白了她一眼。
忍冬也不還禮,偏着頭問道:“姑姑,若沒什麼要事,忍冬便回房歇息去了。今日行了遠路,頗感不適,不能去清明宮拜謝姑……”
“姑娘舟車勞頓也辛苦了,奴婢也不多作叨擾。奴婢這就回去跟娘娘稟告。”深雪趕忙遮攔忍冬即將出口的那聲“姑媽”,行了禮便領着那衆宮女出來“蝶戀花”。
舒雲見深雪離開,姑娘卻獨坐在這閣中的石凳上,也不作聲,徑自進來內房。忍冬知她是進臥房裡整牀褥。舒雲是個經驗豐富的宮女,又怎不知看她這主子的臉色?況且忍冬是真的累了,這麼多年,她沒出過王府十里以外的路,這次進宮卻整整坐了兩個時辰的轎,之前在殿外站着都是苦撐。這一回到自己日後居住的地方,心是一下子就跟着疲憊下來。
娘娘的心思,以後再作打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