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倚在窗邊用手支着下巴,獨自發呆。舒雲在身後理着牀褥,時不時地回頭看看兩眼空洞的忍冬。
夫人的心裡是在想着小王爺還是太子?
儘管她是明妃派來的,可是忍冬對她如姐妹般疼愛,也沒有刻意地與她保持距離,這使得她對忍冬的忠誠到了死心塌地的地步。只是,立秋仍然對她心存芥蒂。
“夫人,還有半個時辰便是戌時了,該上牀就寢了。”舒雲走過來輕聲地說道。入秋之後月亮出的特別早,鴻清國人便也睡得早。
忍冬沒有迴應,仍是兀自坐着,擡頭看着開始凹陷的月亮想得出神。
“那天晚上的月亮也是這般的清澈麼?”她不知道自己心裡指的是哪一天的月亮,只是突然問了一句,嘴角便露出了淡淡的笑意,“他好像很寂寞的樣子,一個人,一座亭,一壺酒……”
舒雲站在她的身後沒有作聲,只是努力地想分清楚她所指的那“一個人”。
主僕二人正各自入神地想着心事,突地聽見一個女子的哭聲,接着紛亂的腳步聲就向着舞魅樓而來。
“姑娘!”只聽得立秋一聲驚叫,砰地一聲似是將門死死關住了。
忍冬回了神,疾步走出房去看個究竟。
“姑娘——”剛一踏出房門,一個小太監便撲了上來,滿聲的哭腔。忍冬一愣,輕輕扶起他,柔聲問道:“迷夏,你怎麼進宮來了?”望着迷夏的瞳孔裡充滿着恐懼。
“姑娘,快……快去……快去救救……王爺……”她有些泣不成聲,又像是疲憊的很多樣子。舒雲還不知道忍冬與王爺的關係,一臉驚訝地望着面前的一切。
“王……王爺怎麼了!”忍冬顫抖的聲音幾乎都要哭出來了。
“王爺他……他就要……姑娘,您要趕緊給他寫一封信,不然過了子時……王爺……王爺就……”還沒說完,迷夏便哇地一聲哭成個淚人兒。
忍冬知道王爺出了事,可是迷夏這個情況已經不能再讓她說下去了,再說幾句她估計就要厥過去了。她不知道她是如何進的宮,也沒有時間再問,距離子時連個三個時辰都不到了,要速速寫完一封連自己都不曉得如何下手的信恐怕王爺是等不到的了。於是她把迷夏放到立秋的懷裡,嚴厲地說道:“把迷夏身上的衣服脫下來給我,然後再扶她到我的牀上休息,明天我回來之前不准她出房!”
立秋腦袋像被人重重敲了一記,睜大眼睛問道:“姑娘你是要……”
“莫多嘴!”忍冬截住了她的話,轉而哀求地望着舒雲,“舒雲,這裡只有你最熟悉宮裡的路線,忍冬求你將我帶離出宮!”說着便俯身下跪。
舒雲還沒弄清楚事情的緣由就看見忍冬向自己下跪,驚得衝上前去也跪在忍冬面前:“夫人對舒雲傾心相待,沒有半點的芥蒂,舒雲已是感恩戴德,只求能報答夫人的這番情誼!又怎能受得起夫人這一拜呢!夫人趕緊換裝,舒雲這就帶你去仁寧王府!”
忍冬出門的時候迷夏已躺在牀上,滿眼淚痕,半昏迷。立秋輕聲地說了句“姑娘小心”便小心翼翼地關了門。
舒雲走在前頭,忍冬低首謹慎地跟在後頭。身旁的侍衛來來往往,似乎是在尋找什麼。
“舒雲丫頭,你這麼晚了是要去哪兒啊?”忽然一個帶頭侍衛停了下來問道,“噯,這小太監是舞魅樓裡的嗎?我怎麼都沒見過?”
忍冬故作鎮定地站在後頭,沒有作聲。
“陳大哥,這只是樓裡的一名小太監而已!你不認識有什麼稀奇的,這宮中的太監這麼多,你又不是每一個都認得甚熟!”舒雲表面自然地跟他笑着,心裡卻很是緊張。
忍冬見舒雲跟這個陳侍衛說話還算輕鬆,看來是平日裡混得較熟的那種,不覺心裡鬆了口氣。
“也是,只是舒雲丫頭,你現在可是跟了皇上的新寵啊,到時候可別看不起我這個小小的侍衛啦!”
“陳世泠,舒雲我是這種人麼?你現在快快放了我走,待會兒害我得罪了新主子,我可跟你沒完……”舒雲探過頭去耳語道,忍冬卻聽得清清楚楚。
看來他們不僅混得熟,而且還是相當地熟。
忍冬私下想着,強忍着好奇匆匆跟了舒雲出去。
鮑金言給莫蘇華扎着銀針,試圖阻止青鶴毒的又一輪擴散。
“竟然對自己的兒子都下這麼重的手……”他一邊咒罵一邊輕柔地抿着手中的銀針,莫蘇華的額頭早已滲滿了細小的汗滴,“仁寧王,能不能活過今晚就看你們的緣分了……”
莫蘇華半睜着眼,向着鮑金言微微一笑,幹皺的嘴脣動了動,欲說還休。
“忍冬一定會來的,我相信她。只是我不相信自己,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在日後的鬥爭中改變,要登上那個原本不屬於我的位置,我必須得變得很殘忍……忍冬的犧牲,我不捨得……”
沒有說出口,只是堅定地望着眼前這個瘦小的老頭。
“此刻的我希望她不要來……就讓我帶着這個純淨的莫蘇華離開……”
鮑金言輕輕地用手撫去他額上的汗水,他的手粗糙而又幹燥,卻令莫蘇華感到前所未有的溫暖。
是父親的感覺。
“真是作孽,這一切都怪小老頭我,要不是當年我一時不忍,現在就不會是這般模樣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