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透藍的天空,懸着火球般的太陽,雲彩好似被太陽燒化了,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在湛藍的天空下,古都皇宮那金黃色的琉璃瓦重檐殿頂,顯得格外輝煌。如此炎熱的天氣,本就令人十分作煩。加之今日又是一個特殊的日子,宮女、太監均忙於奔波,巡邏的侍衛和守衛也比往常多了一倍。整個皇宮給人的感覺,除了熱,還是熱。
前一個熱,是炎熱,後一個熱,卻是熱鬧。
而在這整個皇宮之中,就唯有冰泉宮裡最涼快了!
那倒不是因爲冰泉宮便是冰做的,而是因爲,在這冰泉宮的後方,長有一個棵千年古樹。這棵古樹,籠照在整座宮殿上方。如此一來,便爲這座宮殿遮擋不少烈日。
再加上,這冰泉宮裡住着人,身份尊貴。所以,這裡一到夏日,便日日都有源源不斷的冰塊送來,自然也爲此增添了一份涼爽。
冰泉宮的主殿是絳雲殿,絳雲殿兩旁便是清音閣和玄霜閣,而清音閣裡住着的便是那位身份尊貴的妃子。
此時,冰泉宮的主人,便棲身於清音閣的寢宮中。
滿室都充斥一股淡淡的檀木香味,鏤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點點細碎的陽光。細細打量一番,珠璉隔開的寢室裡間,有一張看似十分柔軟的木牀,精緻的雕花裝飾很是不凡。一架古琴立在角落裡,大大的銅鏡置在木製的梳妝檯上,滿屋子都是那麼清新閒適。古色古香的格調,使人油然而生一種莊重之感。
銅鏡前坐了一個白皙的美人兒,一旁的宮女,正在爲她上妝。隨着最後塗上的嫣紅脣色,整個妝容便完成了。
銅鏡中倒映出一個絕美的人兒,她雙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頰邊微現梨渦。透過紙窗戶照射進來的陽光,落在她的臉上,更顯得她膚色晶瑩,柔美如玉。她的膚色奇白,鼻子較常女爲高,雙眸上隱隱閃動着一絲幽怨與無奈。
“你們不用通報了,本宮自個兒進去就行了!”只聽得一聲浮躁的少女聲響起,隨後便是珠璉被掀開所發出的聲音,“冰冰姐姐,你還沒着裝完畢呢?”隨着說話聲響,走進來一個宮裝女子,一衣華麗端莊的衣裳,配上她俏皮可愛的舉止。明明只有十五六歲的樣子,卻已挽起了髮髻,只不過後面稍稍留了一小節頭髮自然垂了下來。
銅鏡前的美人兒站起身,看向迎面而來的女子,微微一笑,“芊芊,你怎麼還是這麼冒冒失失的,一點規矩都不懂呢?”她話雖如此說,卻滿臉溫柔的神色,看着那名女子。
“冰冰姐姐,你這一身枚紅的衣衫可真好看!尤其是穿在你這樣一個大美兒人身上,就更加好看了!嘻嘻!”
“少頻嘴!我倒是覺着,你這兩年身子長開了,便越發水靈了!嘖嘖嘖,你看看,這月牙白的小衣衫,都完全包裹不住你發育良好的身軀了!”
“哈哈哈!冰冰姐姐,我可不能和你比哦!你懂的!”
二人見面便得拌上幾句嘴,隨侍的宮女們早就已經習慣了。
正在這時,長長的珠璉又響了起來,二人轉頭看去,卻沒有發現來人。半晌,二人同時低頭,這才發現地上站了一個小鬼。
“母妃,芊芊母妃,璃兒
美嗎?”一道清脆的童聲,加上眨巴眨巴的大眼睛,蹦進來一個十分可愛的小女孩。
“美!美呆了!”芊芊走過去抱起小女童,便是吧唧吧唧兩個香吻。
“芊芊母妃,你怎麼可以這麼壞!都弄花我的妝容了!”
被嫌棄的芊芊,眉頭深皺,“……”
不錯!這兩名女子,便是慕容冰冰和司空芊綺。
慕容冰冰看着眼前的人,腦袋裡的思緒卻發生了跳躍性的變化。
如今算來,她都入宮三年了。
三年前,就在老皇帝西門元朗爲太子西門宇寰訂下的封妃大典前三日,突然傳出一道聖旨。老皇帝自感身子不若從前,決意即日傳位於太子。而他自己甘居太上皇,搬至蜀山行宮,頤養天年。
於是,一場華麗的封妃宴,轉變成舉國歡騰地新帝即位典禮。
西門宇寰即位當日,改年號爲緬懷。同一日,新帝大婚,冊封丞相之女亓官迦婈爲皇后。皇后端莊賢惠,大度從容,琴技冠絕天下,實乃母儀天下之典範。新帝賜其封號婉如,居蘭陵宮,雲意殿,琴瑟閣。
翌日,新帝冊封三妃。
其一,便是溫州城城主歐陽千行之女歐陽期期,賜封號梅。居瑤華宮,驚鴻殿,天舞閣。
其二,便是梁州城城主司空琴川之女司空芊綺,賜封號嫺。居靈犀宮,霽月殿,玄武閣。
其三,便是黃州城城主慕容雲狂之女慕容冰冰,賜封號舒。居冰泉宮,絳雲殿,清音閣。
同日,納嬪妃數十人,位份多在貴人以下。
緬懷二年,舒妃慕容冰冰爲帝王產下一名公主,龍心大悅,視爲掌中明珠。親自爲其取名琉璃,賜封號華年。在華年公主滿月之時,皇帝頒旨,其母舒妃慕容冰冰,晉爲貴妃,人稱舒貴妃。
相反的,三年來,其她嬪妃卻並無所出。遙傳,曾有數名被寵幸的答應,有幸懷上龍種,卻都沒能順利生下皇嗣。要麼便是不小心滑胎了,要麼便是被人設計滑胎了,反正都是滑掉了。更爲慘烈的便是有些還因難產而死,一屍兩命。
自古以來,後宮,就是一座美人冢。人人都向往着在這裡展開一段錦繡人生,卻不知道,那是多麼的不容易。
“母妃,你怎麼了?”說話的正是現今古月國唯一的公主,也是西門宇寰最寶貝的女兒,年華公主,琉璃。
這個孩子才兩歲多,便長得是粉雕玉琢的。完全繼承了她母妃一切優勢,就像是小號的白雪公主。她在隨侍宮女的打扮下,穿了一身喜慶的火紅衣衫,原本掐得出水的肌膚上塗了一層薄薄的胭脂。
慕容冰冰無奈地看着眼前的小人兒,定又是她纏着宮女爲她撲上的。她輕輕地抱起琉璃,從懷中取出一方帕子,輕輕地替這個寶貝兒,擦掉了臉上那原本就該是多餘的東西。
“小璃兒不乖了哦!母妃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你年紀還小,不能擦這些東西!”
琉璃吐了吐舌頭,諂媚地笑道,“是!璃兒知錯了!”
正在這時,有宮女前來稟報,“啓稟貴妃娘娘,皇上和皇后娘娘已到了儲秀宮。皇后娘娘差人來說,請貴妃娘娘即刻便前去。”
慕
容冰冰眉頭微皺,沉聲說道,“知道了!你讓人回稟皇后娘娘,本宮馬上就過去。”
宮女應道,“是!”
慕容冰冰放下懷中的琉璃,輕聲對她說道:“璃兒乖,今日這趁熱鬧,你可是不能去的。讓奶孃帶你去玩吧!好嗎?”
一旁琉璃一聽,一張小臉皺起,嘟起小嘴,眼淚瞬間便噴涌而出,“哇!不要嘛!我就要去!我就要去!我要去看父皇選娘娘!”
慕容冰冰頓時哭笑不得,這個小妮子,從小便被寵壞了!她一臉無奈地看着一旁的司空芊綺,而那丫頭完全不在狀態,她只顧着借用慕容冰冰那大大的銅鏡,在照着她那嬌豔的妝容。
“好好好!璃兒不哭,母妃帶你去還不成麼?”
琉璃公主頓時喜笑顏開,要不是她小巧的臉蛋上還掛着幾滴晶瑩剔透的淚珠兒,慕容冰冰彷彿以爲她適才根本就沒有哭過。
於是,人小鬼大的琉璃一手牽着慕容冰冰,一手拉過司空芊綺,向着儲秀宮出發了。
與古都的炎熱相比,溫州城邊境上的小山谷裡倒是一派春意盎然,這裡彷彿就沒有夏天和冬天。谷內景色依舊,小河流水,水霧裊繞。山谷深處,一座孤墳屹立。木碑上鮮紅的大字,彷彿是被人用血刻上去的。
莫菲兒之墓!愚兄金迷言立。
梅玲兒陪着藍謙站在這座爲莫菲兒建築的墳墓前面,一站就是一整日。
今日正好是她的死忌。
三年了,每一年的今日,藍謙便會來此,靜靜地陪着莫菲兒這個知己。
曾經,那個女子明眸浩齒地喚他藍大哥,曾經,她說,得藍大哥爲知己,不枉此生,曾經,她說,無關風月,只爲真心。
可如今,她卻已經香消玉殞。而她的死,卻間接是因爲他而造成的。
“謙,我們回去吧!”梅玲兒站在藍謙身後,輕輕地說道。
“玲兒,你先回去,我想再陪末兒說一會兒話。”藍謙溫柔地看了她一眼。
梅玲兒眸光微動,她不是不知道莫菲兒對藍謙的重要性。她就像是他心中一塊烙印,不管怎麼樣都去不掉。可悲的是,她對於梅玲兒來說,卻是一個連對手都算不上的存在。
藍謙對莫菲的感情,是一種超越愛情的存在。在他對她的至深友情之上,還凌駕着許多的愧疚。而這愧疚,日日夜夜纏繞着他,讓他不得解脫。
梅玲兒想,她這輩子在藍謙的心中,恐怕都沒有辦法超越這種情感的存在了吧!除非莫菲兒能活過來,抑或是自己死去。
“那好吧!我先回去了,你也早些回來!我等你吃晚飯!”
“嗯。”
藍謙目送梅玲兒離開後,便棲身於莫菲兒的墳前坐了下來。
他從腰間摸出一葫蘆酒,仰天喝了一口。他感覺,那酒是苦的,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他還記得,那一年,與莫菲兒一起喝酒的往事。竹林間的飲酒論馬,馬背上莫菲兒的高歌助興,屋頂上的望月對酒。從此,許下“無關風月,只爲真心”的誓言。
藍謙握着酒葫蘆,倒了一些酒在莫菲兒的墓前,輕輕地說道,“末兒,今年,我又來陪你喝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