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整個古月國最高貴、最輝煌的地方,卻依舊燈火通明。
此刻,莫菲兒身處在一間四面都是牆,見不得一星半點光亮的暗室裡。緊靠着牆的位置放了一張石頭砌成的牀,莫菲兒便時時與之爲伍。
石牀上方有一個人頭那麼大的小窗,高高地,根本夠不着。況且那裡還用特殊的材質給封住了,根本照不進一絲光亮。可能只是爲了給身處暗室裡的人,作換氣之用吧。又或許,這間暗室本就是室中室,小窗外很可能還是另一間暗室。
身處此間的人,想要從這裡逃出去,那根本就是癡人說夢。
暗室的門與旁邊的牆壁銜接得很好,伸手摸上去,感覺不到一絲裂縫,完全沒有門的痕跡。若不是每日的飯菜,從那邊一個小窗口傳遞進來,莫菲兒還真不知道門在那個方向。
在吃食上,抓她來的人,倒是沒有虧待過她。由此可見,那人暫時還不想她死。或者說,於那人而言,她還有利用價值。
莫菲兒自個兒也不知道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那天讓天任幫她送完信後,便有一人來找天任。確切地說,是天任以及所有黑衣人的頭領來查收任務了。他到來後,跟天任交待了幾句,天任便離開了。
莫菲兒一直記得天任離開的時候,看她的那最後一眼。那一眼裡包含了太多東西,最後彙集成一句無聲的話語:好自爲之。
她知道,天任能幫她送信給佛兒,已經是對她最大的恩賜了。她又怎麼敢奢求更多?
後來,那黑衣人頭領突然發招,她甚至沒看清,那人是怎麼動作的,便暈死過去了。
她再次醒來,便已身在此間。
她根本不知道這是哪裡,四周都很黑,她也不知道是白天還是黑夜。她細細摸索一番後,坐到石牀邊,靜心沉思起來。
她敢確定,她一定還在古都。如果,她的猜測沒有錯的話。那麼,她很可能正身處在……
“喂!在想什麼呢?那麼出神?”黑暗中,一道低沉的男聲透過石牀上方的小窗口傳了進來。
莫菲兒無聲一笑,並未回話。
她身處這黑暗又無聊的暗室裡,也不知道過去了幾天。窗外的男子,算上今日,已經是第三次來了。所以,她可以判斷爲她已被關在這裡三天了嗎?
沉默了一會兒,那聲音又響了起來,“喂!今天怎麼不說話?”
莫菲兒黑暗中努了努嘴,說道,“都說了我不叫喂!”
暗室外的男子輕笑了一聲,那低沉的聲音又傳了進來,“哦!是了!我該叫你豬豬的!”
莫菲兒微愣,不知道他這話是什麼意思。爲什麼要叫她豬豬?
那男子彷彿知曉她心裡在想什麼,笑着開口說道,“你說,你天天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吃了睡,睡了吃的。不是豬,是什麼?”
莫菲兒尚未從他的話裡反應過來,他便接着說道,“豬豬,你說,我爲你取的名字,是不是特別的貼切?”
他說完這話,莫菲兒便聽到小窗口傳來低沉而憋悶的笑聲。她頓感惱怒,那傢伙一定在憋着偷笑,“你!你以爲我願意日日過着這種像豬一樣的生活!”
窗外人的止住笑意,沉默了起來。
就在莫菲兒以爲他已經走了的時候,他卻開口說道,“多少人想過這種生活,卻求而不得呢!”
莫菲兒聽在耳裡,不知道他是在嘲諷呢?還是……
因爲,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中已不復剛纔的輕佻了。
莫菲兒打趣道,“盒子!要不我們倆換換?你來過這豬一樣的安逸生活?”
“你果然是無聊過頭了!”被喚盒子的人出聲說道。
是了,盒子便是莫菲兒給窗外之人取的綽號。
莫菲兒記得,盒子第一次來這裡的時候,正是她被放到此處,醒過來沒多久的時候。
“喂!你待在這裡會不會無聊?”那天,他的聲音也是如此突兀地就出現了。
“你是誰?你來這裡幹什麼?”莫菲兒帶着初醒的朦朧,十分警惕地問他的名字,以及出現在這裡的目的。
“呵!”那天,他也是如此輕佻地笑着回答,“我叫天河,來這裡,當然是跟你說話,怕你無聊啊!”
“天河?”天任……都是天字輩的,“難道你也是殺手?”
“嗯哼!”他沒有否認。
第二次,莫菲兒剛用完飯,他便又來了。
“喂!你還真行!這樣也能吃得下。”
“爲什麼吃不下?你們這裡的飯菜還真不賴!恐怕,皇宮裡也不過如此吧?”赤裸裸地試探。
“呵呵!你還挺聰明的!不過,要想從我這裡套出點什麼,還是省省吧!”
“盒子,你說你們主子,把我抓來,也不見我,是個什麼意思啊?”
“等等!你說什麼?”
“我說是個什麼意思?”
“不是!上一句!”
“也不見我。”
“不是!再上一句!”
“把我抓來!”
“不是!”
“你說你們主子!”
“你!故意的!”某人的耐性已經被挑戰到了極性。
“噗!難道你問的是盒子?”莫菲兒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那你幹嘛不直接問我說的第一句是什麼?”
“……”某人無語。
“爲什麼我要被叫作盒子?”
“你不是說你叫天河嗎?盒子是我給你取的愛稱。看在這天天來陪我解悶兒的份上,我纔給你取的呢!”某人沾沾自喜。
“是嗎?那我倒是還真應該感到很榮幸了?”某人嘴角抽動了一下。
“那是!必須榮幸!”某人恬不知恥。
“無聊!”
“我本來就無聊!還有,我叫莫菲兒,不叫喂!以後別叫錯了!”
“哦。我走了,明日再來看你。”
莫菲兒陷在這兩日的記憶裡,久久纔回到現實裡。
暗室外的人,可能是見裡面久久地沒有聲音,按捺不住,便用他那低沉地聲音問道,“喂!你睡着了嗎?”
“沒有。我想說,別再叫我餵了!”莫菲兒嘟嘴吼道。
隔了一會兒,窗外又傳來天河低沉的聲音。
“豬豬,你害怕嗎?”有一絲意外的溫柔。
“嗯。剛來這裡的時候,很害怕。還好,這幾日有你陪我聊天,好像不那麼害怕了。”莫菲兒說完笑了笑,誰說殺手無情了?
她認識的天任,外表冷酷無情,話不多,卻字字珠璣。他的內心很善良,他是給了她新生的一盞明燈。她總在想,當初若是沒有天任,她是不是已經跟閻王爺報道了。
而窗外這個殺手天河,雖然她不確定他是不是真的殺手。但是,直覺告訴她,這個天河跟抓她來的黑衣人組織,還有幕後的主人,肯定有着千絲成縷的聯繫。因爲,這個暗室如此嚴密,他卻能次次進出自由,只怕在這個組織裡,身份還不低。
他不同於
天任的沉穩,他輕佻隨意,卻不讓人討厭。他真的是殺手嗎?有這樣的殺手嗎?
莫菲兒見外面沒有聲音了,開口喚了一聲,“盒子?”
良久,外面都沒有人應。
“看來是走了。”莫菲兒自言自語,正準備躺下睡覺,繼續享受她“豬一般”的生活。
這時,窗外卻傳來輕輕地迴應,“嗯。”
莫菲兒驚訝,“你還沒走啊!”他今天待的時間倒是真長。
“嗯。”依舊是輕輕地迴應着。
這時,莫菲兒聞到一股淡淡的酒香味。好似從那小小的窗口飄進來的。並隨着天河的話語聲,那股香味越來越濃郁。一絲絲,纏綿在莫菲兒的嗅覺裡,沁人心脾。
莫菲兒肚中饞蟲大動,她嚥了一下口水,輕輕地開口問道,“你在喝酒?”
外面的人可能微微有些愣住了,少頃,開口說道,“你想喝?”
莫菲兒確實想喝,可是怎麼才能遞進來?
外面的天河就像她肚子裡的蛔蟲一樣,他輕聲說道,“你等一下。”
莫菲兒等了約莫半盞茶的功夫,小窗外便傳來一陣細碎的動靜。不多時,黑暗中,一根細長細長的類似於竹子的物件,從高高地小窗縫隙中伸了進來。
“豬豬,你在那頭,用力地吸一下試試。”天河的聲音傳了進來。
莫菲兒照着他的指示,捏住細竹,放到口中。先是輕輕地吸了一下,沒有反應。她便又用力地吸了一口,隨之,一股辛辣的液體便順着喉嚨滑入胃府。
莫菲兒被這突來的辛辣嗆了咽喉,她猛地咳嗽了幾聲。隨之大笑起來,“盒子,你點子還蠻多的嘛!”
窗外的天河,在莫菲兒看不到的地方,勾脣笑了。
他心裡明明很是高興,嘴巴上卻不肯饒人,“快點多喝幾口,吃飽喝足了,繼續去過你豬一般的生活!”
莫菲兒看在他這麼盡心地讓自己喝上酒的份上,也不與他計較了。
只是小聲嘀咕着,“怎麼會有這樣的殺手?完全跟天任不是一個調調嘛!”在她的潛意識裡,殺手都應該像天任一樣,沉默寡言,冷血無情。卻不知道,原來,殺手也可以這麼好玩。
她卻不知道,她的小聲嘀咕卻還是不能逃過天河的耳朵,“豬豬不覺得像我這樣的人,做殺手才更合適嗎?能在無形歡聲笑語中,就將目標給殺死。我這樣的人做殺手才更可怕。”他稍微停頓了一下,好像又喝了一口酒,“也許,適才給你喝的酒中,我便下了毒藥。”
莫菲兒感覺他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就在耳畔作響。她猜想,他應該是坐了下來,靠在暗室外與自己相同的位置。所以,他們如今只隔了一堵牆。
“你不會的!”莫菲兒平靜地說完後,感覺到外面一瞬間很安靜。
少頃,窗外的人像是站起了身,他一邊取走伸進來的細竹,一邊說道,“不喝算了,我走了!”
話間剛落,外面便沒了動靜,就像他來的時候,那麼悄無聲息。
暗室裡依舊一片黑暗,莫菲兒靜靜地躺了下來。
她不知道,爲何天河就那麼走了。難道她說錯了什麼?
她永遠都不會想得出這原因。
喝了酒的莫菲兒,很快便進入了夢鄉。
窗外,去而復返的天河,盯着暗室的那堵牆,目光好似要穿透那牆,看清裡面的人。
她爲什麼能那麼肯定,自己不會對她下手?
同樣的,他也永遠都想不出這原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