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沖天而起,劇烈的爆炸聲綿密成一片。劈頭蓋臉砸下來的炮彈帶着死神的獰笑把襄陽革命軍陣地徹底點燃成爲一片燃燒着的海洋。就連冬季凌厲的寒風在這熊熊燃燒的烈火的炙烤中竟也翻滾着陣陣的熱浪。
李想乘坐的汽車在連天炮火之間狼奔冢突,他一面緊盯着轟轟烈烈的炮火,一面向司機喊道:“直走!不要拐彎……”
李想話還沒有喊完,聽到炸彈劃破空氣尖銳的聲音,戰場打滾這麼些年,聽軌跡也知道炸彈的落腳點,來不及再向司機做指示,就撲向旁邊的司機,拉着方向盤向右猛拐。高速行駛的汽車猛然來了個九十度轉彎,一個漂亮的飄移,炸彈着地時,汽車已開出一百多米。
車上的人從顛簸中找到平衡,回頭一看那個巨坑,立刻出了一身冷汗。
汽車開足馬力的往襄陽跑,在通往樊城的道路上,都是綿延不斷的向後撤退的人流。襄陽有兩鎮組成,漢水南岸爲襄城,北岸爲樊城。拖家帶口地人潮向樊城渡口趕去。人們把牲口、傢什等所有能拿走的東西都帶上了,什麼也不給敵人留下。
兩聲尖利的呼嘯聲中,連續兩枚大口徑重炮彈從天而降,碎泥爛土被炸得四下飛舞。
“馬勒戈壁,北洋軍的炮擊!”李想探出車窗喊到:“注意隱蔽!”
咻!咻!……伴隨着刺空而來的尖嘯,無數的炮彈從遠處飛來,帶着劃破天幕的那股撕裂破帛樣的淒厲,接連而下。
李想果斷下令:“停車!所有人下車,掩護羣衆!”
想不到北洋軍已經深入到了這裡。
“炮擊,躲進彈坑隱蔽!”跳下車李想一路狂奔,幾乎用盡了全身力氣喊到。拉起幾個人就跳進剛剛被炸開的彈坑。
轟!轟!……接連炸響的殉爆頃刻之間便讓李想的吼叫聲被湮沒在那陣陣煙火之中。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如同節日裡的爆竹樣,此起彼伏,一陣緊接着一陣。漫天都是那炮彈隕落而下時的彈痕。
“我的孩子!”
李想壓在身下的女人發出撕心裂肺的吶喊,竟然把李想掀翻在地,拼命的往彈坑外爬。李想的手腳也迅捷,在彈坑邊沿死死摁住這個瘋狂的女人,透過重重硝煙,看到一個孤零零的小孩完全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驚恐到了極致。
“我去!”李想不假思索的說道,人一個箭步衝了出去。
那撕心裂肺樣的巨響如同大錘樣,狠狠敲徹着大地,一聲緊接着一聲,如影隨形的跟着李想的腳步。李想甚至覺得自己就像是大海里的一葉孤舟樣,是那樣的無力,那樣的單薄,不知道哪個浪頭就會將自己打翻。在這漫天的炮火裡,生命是那樣的無可奈何。
一枚尖嘯而落的炮彈直接的砸在了不遠處的火力點前,伴隨着煙塵的滾滾,一團紅黑之色的煙火猛然迸裂而開,漫天都是那片飛舞的腥風血雨。壓根就分不清哪是屍的碎肉,那是人的血肉,氣浪之中,都是那樣的紛飛四濺。
李想抱起已經嚇壞的小孩,不敢稍作停留的狂奔,炸彈好像張眼睛一樣追逐他的腳步,急速的衝刺,心臟都要跳出來,恰巧看見一個掩蔽部,二話不說,立即鑽進了掩蔽部。一發炮彈就在他身後爆炸,驚險至極,再晚一步,李想就壞菜了。
“馬勒戈壁!”李想縮身在掩體內,抱着小孩子蜷縮成了一團,連聲的咒罵着。
爆炸聲如同炸雷樣的接連不斷,驟然騰卷而起的煙雲、被炙烤得燙的空氣充斥着肺腔每一個角落,是那樣的令人難以呼吸,李想這次能夠真切的感受到那種死亡的氣息。
這時候李想才發現,掩蔽部還有不少人。應該是通訊樞紐部,因爲悶頭躲着北洋軍軍炮擊,衝着電臺大聲的呼叫着支援的通訊兵更是嗓音沙啞的嚎叫在他進來之後沒有停過。
“李帥?”
“你也在這裡?”
李想驚訝的說道,想不到徐宗漢女士躲進了這個掩蔽部。把懷裡抱着的受驚的孩子交給她,環視一圈,又找到一個熟人,對着步話機搖得歡快的大漢終於注意到了這邊,回過頭立刻驚呼一聲:“大帥!”
“張政!”李想大聲喊道,“你是來支援襄陽的?”
“是!”
原來這裡就是支援襄陽部隊的指揮所。雖然受到炮擊,但張政無權轉移指揮所,因爲這裡還是通訊樞紐部,要從這裡指揮部隊。何況在炮火覆蓋時,在開闊的盆地上轉移也是不可能的。所以必須在掩蔽部裡繼續工作。而掩蔽部的頂部,不過是二十多釐米厚的木棍和土層。掩蔽部只有六平方米,四壁是土牆,頂蓋很低,裡面又熱又悶,塵土飛揚。頂上的土不時地從木棍和木板的縫隙中漏下來。
轟炸持續了幾十分鐘,他們漸漸習慣了,大聲的說話,不再去注意爆炸的巨響。
突然,掩蔽部彷彿被拋了起來。爆炸聲震耳欲聾。李想和張政摔到地上的,桌子、凳子都被掀翻。在他們的頭頂上,透過塵霧露出了一塊天空,沙土石塊從上面飛落下來,周圍是喊叫聲和呻吟聲。
塵土稍稍消散之後,掩蔽部的頂蓋已有一半被掀開了。幸運的是當中誰也沒被炸傷,誰也沒有被頂部落下的木頭砸傷。在距掩散部只有七、八米的地方。看到一個恐怖巨大的彈坑,直徑有十多米,旁邊還有炸翻的李想所屬的那輛汽車!
炮火的硝煙漸漸散去,幾縷清風打着旋的而過,將那灰暗天空下的煙雲扯散迷離。到處都是彌散着那樣的猙獰的戰場殺戮之氣。
遠處,一羣穿着黃呢子軍棉衣的敵人拉開散兵線,就如同潰堤的洪水樣,翻卷而來。寒閃閃的刺刀泛出點點星芒,拎着指揮刀的軍官們提着手槍紛紛前壓。
“注意,北洋軍上來!”抖了抖滿身的碎泥,張政舉起了手中的佩槍。
“全體就位,準備接敵!”
革命軍陣地連排軍官們的吼叫聲此起彼伏。
“開火,開火!”
張政高聲的喊道,各連、排軍官亦是匆匆忙忙的喊出來。
炙熱的火焰同時從陣地上騰起,一整排一整排的子彈帶着破空而出的強大動能飛掃掠過那些衝來的北洋軍的隊形,整個戰線上一片煙火騰放。
“開火!”軍官們大聲的喊道。作爲火力支撐點的馬克沁重機槍噠!噠!噠!……吐着火舌,無數的子彈炸窩樣的飛撲過去,更多的北洋軍步兵被吞沒在金屬熱流之中。
在這段時間,李想大規模裝備馬克沁重機槍,在這時候顯示出了強大的威勢。
整個防線上猶如颳起一陣金屬風潮樣,無數的子彈同時從黑森森的槍口間飛射而出。而炙熱的槍口焰則在天空下綻放出一片宛若煙花樣的美麗。槍口處的青煙點點騰放。
幾乎所有的馬克沁重機槍同時的潑灑彈雨。劈頭蓋臉的子彈嗡鳴着,如同炸了窩的馬蜂樣,洶涌着撲向北洋軍的鋒線。衝鋒的北洋軍士兵在這片暴風驟雨樣的洗禮中,如同草秸樣的被成片割倒。許多人哼有沒有能夠哼出聲便被迎面而來的子彈給打得滿身都是彈孔,飛旋而來的子彈肆無忌憚的飛舞着。
幾次開火之後,北洋軍拋下幾十具屍體,果斷的調頭,全速退出戰場。
“我部援軍來之前,北洋軍突破了樊城的外廓防線,迫使我軍退到內廓防線。隨後,北洋軍把其主力壓上,他們準備不惜一切代價,一舉佔領樊城。”張政走到地圖前介紹當前局勢。“北洋軍與防禦樊城的我東北方的部隊相比,在兵力上佔有相當大的優勢。我方的部隊在這以前已被大大地削弱,某些師只有不到五百之一千人。”
鑑於襄陽的嚴重局勢,李想認爲必須立即採取果斷措施,因說道:“襄陽的形勢如此惡化。袁世凱的軍隊伸出爪子向我們撲來了。敵人來勢洶洶,襄陽可能在今天或明天被攻佔。我現在要求位於襄陽以北和西北的各部隊司令員,立即突擊敵人、援助襄陽的保衛者們……在漢水以北,正在集結着革命軍支援過來的強大的反突擊力量。你們的任務是,消除已經形成的從樊城至漢水的敵軍走廊。擊退敵軍,並與發出守軍會合。”
張政微微皺眉道:“我以爲,等北洋軍陷入城市巷戰以後,再選擇時機向北洋軍翼側實施突擊。所以,我請求推遲反突擊的時間,以便各部隊完成集結和完成前送彈藥、物資等工作。”
李想笑道:“您是不是以爲敵人會等到你什麼都弄好了再動手?……如果你們不立即由北面實施突擊,敵人只要一次猛攻,就可以拿下樊城。”
“我不同意李帥這個觀點。”張政道,“敵人已被阻止在內廊防線上,他們的進攻速度緩慢,行動猶豫。攻到城下和奪取城市是兩碼事。我們的軍隊在郊區頑強地抗擊着北洋軍,敵人將會陷入巷戰之中而不可自拔。”
李想一拍額頭:“你說得對。”
張政想不到李大帥會這樣坦白的承認自己錯了,臉上有點惶恐的說道:“我們的進攻其實已經開始,未能與樊城守軍會師的原因是,我軍的炮兵弱於敵人。我們渡過漢上的時候,樊城的局勢迫使我們沒等部隊集結完畢和加強炮兵的到達,就於投入了戰鬥。各步兵師是在八十公里行軍之後,立即投入戰鬥。由於各部隊匆忙投入戰鬥,又缺少加強兵器,我軍未能突破敵人防線,並與樊城守軍會師。但是,我們的迅速突擊卻迫使敵人把其主力從樊城方向轉過來對付我們,這就緩和了樊城的局勢。如果沒有這次突擊,樊城可能已被敵人佔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