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筠媽的聲音，風若凌就轉頭往門口的方向看去，正看到筠媽那豐腴的身姿快速地移動過來。
見着筠媽臉上的表情，風若凌先出聲問道：“筠媽，怎麼了，什麼事這麼急？”看她那樣子，的確像是有什麼大事。
筠媽急匆匆地跑進來，來到風若凌的跟前，目光越過她，看到了躺在軟榻上愜意得不得了的玉公子。
她也沒空去說他什麼，又收回目光，看着風若凌，道：“有件事要同你商量商量，不知道你肯不肯同意……”面上的表情帶了些爲難，好像就怕她不同意一般。
玉公子聽了這話，躺了大半天都快要軟掉了的身子倏地從軟榻上起了身，只是還是坐在那邊，雙手撐在榻上，目光瞟向風若凌這邊。
風若凌自然不是那種別人一開口，還不問清楚是什麼事情，便輕易應許下來了的人：“什麼事情，筠媽您先說與我聽。”
“是這樣的，有一個客人……”筠媽有些支支吾吾的，“那個客人昨日看了你的表演，非常中意你，於是今天想讓你接待他……”
這是終於改了態度，讓她去接客了麼？風若凌聽到此處，眉峰一聚，臉上的笑容也斂了。
筠媽看到她這樣的表情，竟然突然覺得有些心慌。見過她雲淡風輕什麼都不放在心上的模樣，見過她巧笑倩兮讓人如沐春風的模樣，卻沒見過她如此蹙眉，神情嚴峻，嚴峻中又透露出威嚴的模樣。
果然是因爲之前是做生意的，在生意場上拼殺總歸是要有點架子在的。
筠媽自知自己的話沒有說清楚，讓她有些誤會了，遂又開口解釋道：“我不是讓你去接客……這……也不是不讓你去接客……”越心急着解釋，就越是解釋不清楚，反而越是讓自己心急。
“筠媽您的意思是讓她單獨再出場子，給那客人彈琵琶唱曲子喝酒聊天麼？”這時候，坐在那軟榻上的玉公子出聲幫着筠媽解釋道。
筠媽聽了他這話，臉上的焦急
之色才退去了一些，看着他直點頭：“對對對，就是你說的那樣。”
隨後又將目光收回來，對着風若凌將頭點得像小雞啄米似的，道：“就是玉仙兒所說的那樣，凌波你可不要往其他方面想去，我早前說了讓你當清倌，便是當清倌，這些時日下來，也是沒讓你吃什麼苦受什麼累，筠媽我也是說到做到的人。”
風若凌聽到筠媽口中的那一句“玉仙兒”，忍不住笑了，臉上的神色也緩了下來，她回頭看了一眼那個“玉仙兒”，之後又轉回頭來看着筠媽，問道：“對方是什麼人物？”
早前也不是沒有客人提出過讓她單獨出場子的要求，可筠媽都一一給回了，這次的這個客人若不是有些身份，筠媽不會像現在這樣跑到她這裡來，求她答應出場。
筠媽聽她問了，回頭看了一眼門外，確定沒什麼人，遂將頭低了一些，輕聲道：“是國舅爺家的世子。”
聽到這個，風若凌的身體突然僵了一下，面上平靜無波，眼中卻閃過一道暗流。
筠媽沒有注意到，將身子直起來一些，道：“國舅爺在朝中有些權勢，又深得皇上器重，現在皇上身子微恙，很多的國事也是交由國舅處理。國舅爺家中便只這麼一個兒子，從小到大也是放在掌心中疼着，他在朝中品階也不低，官拜四品，在尚書閣修訂編纂文書。不過，他倒也不是靠着他老子得的官位，確實有些真才實學，在詩詞曲賦方面頗有些造詣。近日，他在外頭聽了你的傳聞，昨日裡便到閣裡頭來了，也見了你，聽了你彈的那琵琶曲子，頗爲欣賞，所以今日派人託我讓你單獨接客。”
筠媽講了好半天，最後問道：“凌波，你答不答應？”國舅家的人，她還不好像前幾日那樣強硬地拂了他面子。
風若凌耳中聽着筠媽的那長篇解說，低頭沉靜了好半天，沒有答話。
玉公子坐在軟榻那邊，目光落在她身上，只能看到她那背影，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可是她的沉默，在他看
來，卻讓他眼中一暗。
筠媽見她低着頭不答話，心中有些着急了，再次探問道：“凌波？”
風若凌這才擡起了頭來，微微仰着頭，看着筠媽，臉上浮現春風化雪般的笑容，柔聲回道：“答應……既是國舅爺家的世子，我怎麼着也得答應，可不能拂了他面子。”
“真的？”筠媽眼睛亮了。
風若凌臉上的笑容更大：“不然，還是假的麼？我只是這裡的一個清倌，筠媽，你纔是老鴇不是？”
筠媽喜不自禁，一拍手，連連道：“好好好……我這就去回，今兒晚上，你就不用再上大堂中的大場子了，你只要在那廂房中好好地爲世子彈琵琶便可以了。那世子雖是富家官宦子弟，可是也是個克情守禮的君子，你放心，他派來的人也說過只是讓你去彈琵琶，不會讓你做其他你不願意做的事情的。”筠媽撫着風若凌的肩，又說了幾句讓她放寬心的話，隨後便樂滋滋地走了。
筠媽走了之後，好半天，風若凌都坐在那裡沒有任何動作。
玉公子一直坐在軟榻上，他聽她應許了的時候，一雙鳳目就眯起來了，目光沒有移開她身上半步，也是好久好久都沒有說話。
又過了好久，他沒有看到風若凌有半點動靜的樣子，忍不住開口道：“怎麼，聽說國舅爺家的世子垂青，高興得說不出話來了？”說出的話，語氣又跟最開始的時候一樣了，帶着譏誚。
風若凌聞言，低低地笑出了聲，在這安靜的房中，聽着倒讓人覺得有些心慌。他從來都沒有聽她這樣笑過。
“高興？”風若凌開口了，她說着，轉過了頭來，眼角上揚，目光迎視着他，道，“國舅爺家的世子，的確是非常高興呢。”
玉公子看到她這樣的笑容，卻只覺得心顫了一下。雖然是笑着的，可是那眼中的笑意還帶了其他詭異的色彩。
如果他沒有聽錯的話，她在說到“國舅爺”三個字的時候語氣稍稍加重了一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