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一打岔，風若凌倒覺得自己臉上的那股熱度沒有那麼強了，他不再亂動，也任由越清歌那隻手在他頭上放肆地動着，只是，他又將臉色沉了下來，幽幽開口，聲音像是穿過了悠悠經年，顯得有些飄渺：“越公子，你我都是明白人，你應該知道我對你的來歷一向是持懷疑的態度的，我也曾派人查過你的身份，卻是完全查不出個所以然來，除了你自稱的‘越清歌’這麼一個名字，還有你自己報出的來自北黎國，我根本就不瞭解你。你認爲，我會讓你住進雲雅軒來，是出於什麼原因？”
風若凌說着，轉過頭來看着越清歌，他的臉與他的近在咫尺。
他的目光在此刻是極其坦然的，他現在說出這麼些話來已經是捅破了在他們之間隔了很久的窗戶紙了。目前的問題，就是越清歌是否能像他一樣坦然，說出他真正的來意和目的。
越清歌亦是直直地回望着他，他的手停頓在風若凌的後腦上，他的身體向前傾着，另一隻手撐在牀上，現在他們兩個的姿勢是相當曖昧的，然而，這兩人都好像沒有察覺一般。
越清歌被風若凌這麼看着，眼神中倒也不見心虛，反而彎起了眼角，與此同時脣角也翹了起來：“原因？難道不是因爲我孤苦無依無處可去，阿風你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麼？”語氣倒是一如既往的輕佻，“哦，不對，阿風你向來文雅，‘拔刀相助’這一詞不適合你，應該是‘慷慨相助’纔對。在阿風你身邊待了有些時日了，我的文學素養倒也提高了不少，至少懂得怎麼用成語了。”
“這是你對我的回答是麼？”風若凌對他口中的那番說辭不予置評，對他臉上的笑容也是視而不見，只是這麼平靜地再次開口道。
越清歌歪了一下頭，回道：“不然——還有其他的原因麼？”他轉動了一下眼珠子，然後作出恍然大悟的樣子，“難道——真正的原因是阿風你在我的追求之下，終於對我敞開心扉，纔在我困難的時候留我在園中住下，方便與我培養感情麼？哎呀，這倒
真的說明我們兩個人是真正的互生情愫情投意合了。我是該高興呢還是該高興呢？”
風若凌在心裡打了個冷顫。他就算再不想將他的話聽到耳中去，也無法忽略眼前的這個人那無賴的語氣和沾沾自喜的表情。
此時，風若凌選擇了沉默。在與越清歌的多次交談中，他已經發現了，眼前的這個人，在他興致高昂的時候，只要你採取消極的對策去對待他的話，他便會消停下來，而這所謂“消極的對策”在他看來便是——閉口不言。
“阿風你不說話了，是表示默認了麼？”見風若凌沉默不言，越清歌開口說道。
風若凌沉默。
“阿風你是真的喜歡上我了是麼？”越清歌發動第二輪攻擊。
風若凌接着沉默。
“阿風你是喜歡上我哪一點了呢？”第三輪攻擊緊接而至。
風若凌依然沉默。
“是因爲我俊朗的相貌，還是我優雅的談吐，還是我深厚的內涵，還是我此心可照明月的誠意？”第四輪的攻擊已經轉向不要臉皮的自戀。
沉默是金是優良品德。風若凌默默地這麼告誡自己。
“難道那些原因都不是麼？還是那些原因都囊括了？”奪命連環攻擊再接再厲。
今兒晚上吃些什麼好呢？風若凌神遊天外，依舊沉默。
……
這一對策果然奏效，在連續地幾輪轟炸下來，越清歌越說越激動，風若凌反而從頭到尾都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然後越清歌的步調也不由地被風若凌的沉默給拉慢了下來，最後也是歸於沉默。
“阿風，好歹說句話吧……”越清歌的口氣轉向無奈，臉上也滿是妥協的神態，“你是看穿了我的性格了麼？你已經看出來我對你的沉默以對最沒有辦法了。”
不如就吃什錦粥好了……風若凌繼續想他自己的，不過，他也在注意着越清歌所說的話。
越清歌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口中滿是無奈的語氣：“好
了好了，阿風，你聽我說，我說給你聽便是，只要你別不理我。”
風若凌這才收放自如地停止了神遊天外的狀態，目光聚在越清歌的臉上，顯得很是認真，絲毫不顯急切，淡淡然然地等待着他自己將目的和盤托出。
“那你說吧——”風若凌開口道。
越清歌抿了一下嘴脣，又嘆了口氣，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重新開口：“我知道你打從一開始便懷疑我的來歷，讓我住進這裡，大概也只是方便監視我的行動。阿風，你這樣做是對的。只是，我想讓你知道的是，我對於你的一片心是真的，我是爲你而來，絕不會做傷害你的事情。”末了，他又特別鎮重地加上一句，“相信我。”
風若凌還是看着他，久久沒有開口回答。
在越清歌忍不住又要開口的時候，他纔開口道：“我知道了。”打從一開始，他便沒打算從他口中得到什麼情報，只不過，他倒也透露了他的來意了。
他說，他是爲他而來……爲了他，從北黎來到這異國的遼陽城。
這便夠了，他的目的已經很明確了。眼前的這個人，打從一開始，就將目標鎖定在了他的身上。
“那你是相信我了是麼，阿風？”越清歌再次試探性地問道。他只說他知道了，那他所說的“知道”到底代表什麼呢？是知道他的來歷，還是知道他不會傷害他這麼一件事？
風若凌閉上了眼睛，緩緩開口，話語中透着疲憊：“我累了，越公子你是否能夠離開，讓我好好地休息一會兒？”
越清歌看着他合上雙眼，想要再度問他那個問題，可是看到他臉上那蒼白的臉色和疲倦的神情，又心軟了，遂將那吐到舌尖的話語又咽了回去，不捨地將護在他腦後的手移了開來，並將他的身體小心地放平了。
“那麼——阿風，你先好好地睡一覺吧，我就在門外候着，有什麼事情你可以叫我。”越清歌將被子仔細地掖實了，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才起身向門外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