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端木青說的話,有的是真,有的是她猜測出來的。
比如,端木竚的身孕,只因爲她懷孕的時機實在是太巧了。
所以,她只是這麼一說罷了,誰知道竟然是真的。
秦姨娘的書信裡也並沒有記載這一樁事情,可是隻要看到有一些跟端木青所說的相同,端木竚就會全然的相信。
此番目的便也達到了。
“我可以將楚楚帶上來。她,你應該知道吧?”
知道,當然知道。
孃親一個重要的手下,原來他們連楚楚也查到了。
只是現在,見與不見,又有什麼關係?
種種證據都在此,答案就在眼前,還需要多問嗎?
“姑姑,我早就跟你說過,我們是一家人,身上流的是相同的血液,無論怎麼樣,我們是不會害你的。”
“端木……”喃喃着這兩個字,端木竚眼睛裡流下淚來。
其實,年少的時候,她還是很快樂的。
永定侯府裡,沒有女兒,她是唯一的一個。
兄長們都待她極好,就是老夫人,也十分喜歡她。
她的所有都是請師父教導的,並不比天京裡任何一個名門淑女差。
後來入宮,雖然日子艱難,但是有孃家的支撐,卻也不會真的墮入險境。
她的人生之前一直都在不一樣的平凡中,侯府小姐,皇宮后妃。
似乎不平凡,其實卻很平安。
直到那一次小產,開始漸漸改變,她的思想變了,生活也就開始慢慢地變了。
“你大概還不知道這裡是哪裡,”端木青蹲下身子,將她扶起來,“這裡,是秦姨娘和那些遠國人的秘密大本營。”
“尋常人根本就進不來,所進來的人,都是她的人。”
這個端木竚完全不知道,愣愣地看着她。
端木青牽着她的手,往中堂後面走去,才發現竟然有一個黑洞洞的入口。
穿過長長的地下甬道,出來卻是一個極大的院子。
而此時,院子裡有許多的人,那些人都被點住了穴道。
什麼樣的人都有,還有些渾身赤裸的人。
“秦姨娘確實是遠國的公主,也正是因爲如此,所以她手裡擁有遠國皇室留下來的財產。
這些財產足夠供她買通這裡的人,即使錢不行,她還有逍遙散。
這裡纔是她的核心力量,可是,很顯然,她並沒有告訴你。”
“呵呵……”端木竚突然笑了兩聲,和着眼淚,笑出聲來。
原來,自己只是親生母親手裡的一顆棋子而已,而且是一步註定會淪爲棄子的棋子。
她,真的好恨!
既然一開始就沒有想過讓自己活着,又何必將自己生下來?!
爲什麼?
她只看到過爲自己兒女奮不顧身的母親,爲什麼到了她的身上,卻遇到這樣的娘?
皇帝看着手上韓凌肆送過來的證據,臉色像是暴風雨前的天空。
烏雲密佈。
但是端木竚無知無覺,靜靜地站在那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怡貴妃,這些可是真的?”
然而,面對皇帝的問話,她卻是充耳不聞,依舊靜靜地站着。
“將那姓秦的女人帶上來!”
“陛下,秦氏似乎中了毒。”
雖然皇帝如此盛怒,但是袁天衝還是盡責地說了這麼一句。
“中毒?”這完全出乎端木青的意料,吃驚地看着袁天衝。
“回郡君,是的,獄卒不查,讓人下毒在吃食中,導致永定侯府衆人中毒!”
“爹!”
端木青一聽,想都不想便往外跑,卻被韓凌肆抓住了:“敢問袁大人,永定侯府的人現在……”
“就在後院裡。”
端木青心急如焚,韓凌肆卻還記得去看皇帝。
眼見他揮手同意,才放開手讓她去。
“將人帶上來就是了。”皇帝這話說的似乎有些不合情理。
但是人被帶上來的時候,衆人才發現,秦姨娘絲毫沒有中毒的樣子。
頓時大家都反應過來,按照韓凌肆的證據表明,這幕後黑手就是她。
那麼跟永定侯府有如此深仇大恨的她,在下毒的時候,又怎麼會讓自己跟這中毒呢?
“臣妾參見陛下,陛下……”
“你可知罪?!”不待她說完話,皇帝就將東西扔到了她的臉上。
而端木竚此時卻像是清醒了一般,飛快地走到秦姨娘面前:“你在騙我。”
“娘娘!”
方纔一進來,就看到端木竚的神色不對,似乎不是求了皇帝來放自己出去的。
心裡一直七上八下,現在面對皇帝突然的發難,和端木竚這樣一句話,秦姨娘心裡“咯噔”一聲,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
“你一開始就是利用我對付永定侯府對不對?!”
“娘娘你在說什麼?”
“我那次小產,是你下的毒吧?然後再嫁禍到青兒身上!
我是姓端木的吧?是父親的女兒吧?你騙我是爲了讓我死心塌地的爲你所用對不對?
從我出生開始,你就在想着利用我對付永定侯府對不對?
我從存在開始就只是你的一顆棋子對吧?”
這麼多的問題,一股腦兒砸向秦姨娘,讓她一時間完全懵了,思維根本轉不過來。
但是她清楚地意識到一件事情。
那就是,敗露了,她的計劃全部都敗露了。
“娘娘,這些話你是聽誰胡說八道的?
陛下面前,不得胡說啊!”
“你還要編?!你真的是我娘嗎?我真的是你生的嗎?”端木竚陡然間歇斯底里,“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人會跟你一樣,這樣狠毒地對待自己女兒的人嗎?”
“娘娘,你冷靜!清醒下!”
秦姨娘心裡慌亂極了,不應該是這樣的。
陡然間,她看到了站在那邊如同看戲一般的韓凌肆,頓時間就明白了。
可是,她明明安排了那麼多人在永和宮,怎麼會讓他那麼輕易地就讓他策反了端木竚?
“冷靜?!清醒?!我沒有一刻比現在清醒。”
端木竚目露恨色:“秦照影,你會下地獄的!”
端木竚的這一番反應,無比明確地反映了那一份證據的真實性。
皇帝怒意大盛:“秦氏,你好大的膽子,朕要剮了你。”
皇帝此言一出,立刻就讓秦氏明白了,此時萬劫不復。
也不知道從哪裡陡然間生出了一股力氣,伸手便掐住了面前端木竚的脖子。
“讓我走!”
三個字,冰冷,無情,同時也十分果斷。
說這句話的她,與平日裡她出現在所有人面前的那個婦人相差太多,似乎換了一個人。
在場所有人都沒有想到她會有此番動作,畢竟,面前站着的那個人是她的女兒。
皇帝心裡怒極,卻冷笑道:“你覺得朕還會在乎這個女人?”
回答他的卻不是秦氏的聲音,而是端木竚淒厲的笑聲。
這笑聲帶着滿腔的憤怒與怨恨,似乎有一種衝破雲霄的力量。
讓人忍不住身上有些生寒。
“你要殺我?!”
直勾勾地盯着這個生了自己的女人,端木竚滿眼冰冷的嘲意,卻不知道是在嘲笑秦氏,還是她自己。
被她這樣看着,秦氏有一瞬間的不自在,但也僅僅是一瞬間而已。
“你本來就不應該來到這世上。”
看着這個從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人,秦氏的眼裡沒有半分溫情。
殘酷地說出這句話,完全不在乎眼前人的心會有多寒。
“報仇,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神色漸趨平靜,端木竚靜靜地看着秦氏,帶着死心的絕望。
“你不懂!”恨恨地瞪了她一眼,秦氏的目光不知道落向了哪裡,聲音卻十分堅定,“我必須報仇,不計任何代價。”
“可是你現在報不了了。”聲音輕輕柔柔的,端木竚似乎恢復了以往的溫雅,這句話好像只是一句尋常的問候。
“都是因爲你!”秦氏卻憤怒起來,“沒用的東西!”
說這話,手上也立刻用上了勁兒。
“我已經說了,讓我走!”
這句話是像皇帝說的。
“朕說了,這絕不可能。”
秦氏冷冷一笑:“我手裡可不是一條人命。”
皇帝頓時皺起了眉頭,今天早上的事情還沒有弄清楚,端木竚的肚子裡到底是不是他的血脈,還未可知。
“你是說我肚子裡的野種嗎?”
輕輕柔柔的一句話,將秦姨娘打入冰窖:“你在說什麼?!”
她不相信,不相信端木竚連這時她最後保命的王牌都不要了。
“不是孃親你安排的嗎?你說我這個時候必須要懷上孩子啊!”
“你瘋了?!”秦姨娘擡起另一隻手,狠狠地就是一個耳光。
若是沒有這個所謂的龍種,她怎麼可能逃得了?
然而,對於這個巴掌,端木竚像是完全沒有感覺到,反而輕輕點了點頭:“被你逼瘋的。”
“你們,都得死!”
此時,站在府衙大堂裡的,可不是隻有寥寥數人。
皇帝,丟不起這個人!
秦姨娘心裡恨極,一時間卻想不到脫身的辦法,所有的怨恨就只能發泄在端木竚身上。
或者說,她的脖子上。
端木竚覺得脖子上的那隻手不是捏在喉嚨上,而是心裡。
一點一點,將她的心,碾成齏粉。
寒光一閃,秦姨娘的手驀然間鬆開,不敢置信地低頭看向自己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