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媚聽到他的聲音嬌笑道:“你弟弟曾經也這麼溫柔地叫過我呢!”
一句話說得皇甫鬆心裡火起。
但是百媚明顯是嫌事情不夠亂,接着道:“我家小姐還說,當日那枚解藥送給皇甫掌門換過一命,雖然動了慈悲心腸,皇甫掌門也不要日日掛心。”
像是爲了印證這句話的真假,百媚又將車簾子撩開了一些,露出端木青的臉來。
一向鮮有笑容的端木青在這一刻卻突然對皇甫鬆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來。
看到那一張臉,當日在客棧受到的屈辱頓時涌上心來。
他本就不是什麼真君子,更何況當日的事情,在他後來看到長運鏢局的大小姐彭宜平安回來之後也算是弄明白了。
只是長運鏢局的總鏢頭彭德昌在聽到女兒回來之後的敘述,任他怎麼花言巧語,都不願意再跟青雲門結秦晉之好。
而那彭宜再一次見他的時候,竟然還拔刀相向,這讓一向順風順水的他簡直受到了莫大的折辱。
而這,都是眼前馬車裡的那個女子造成的。
弟弟皇甫竹的悲劇,他作爲兄長自然是心痛,但是也正是因爲此,老祖宗才捨棄皇甫竹選擇他坐上掌門之位。
所以,在這個時候,他心裡對害他弟弟的百媚的仇恨尚不及將他玩弄於股掌之間的端木青。
心之所及,怒意橫生,當下一掌擊破馬車的車窗,直接變掌爲勾,抓向車裡那青衣女子。
端木青脣邊帶着淺淺的笑,始終沒有動作,彷彿是坐地等死。
但是還不等他的手靠近她,就有一襲灰衣伴隨着凌厲的掌勢來到。
皇甫鬆雖然心裡氣急,但也能夠辨識侵向自己的這一掌挾夾了多大的氣勁。
當下也不敢輕敵,放棄面前的仇敵,轉身對上那一襲灰衣。
不被人看見的馬車角落裡,百媚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好險,這皇甫鬆一掌來得好快。”
當時她已經做好了準備,只等皇甫鬆出手,便在旁襲擊。
只是沒有想到他這一出手就是傾盡全力。
端木青笑道:“你且好好看着,等到青雲門還有高手下來,我們在伺機而動。”
百媚點頭,隨即問道:“小姐,你怎麼能夠肯定這卜士仁不會放下我們不管?”
“他好不容易從死牢裡出來,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再進去了,那地方,真真不是人待的。”
端木青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般,臉上露出沉思的神色來。
前世跟着趙御風倒是真的經常出入死牢,見過關在那個地方的人,也知道他們的生活狀態。
無論是東離還是西岐,想來這死牢都是差不多的。
想是誰都不會在進過那裡之後,還想再進去第二次。
嘆了一口氣,端木青閉上眼睛,緩緩養神,百媚身上有武功打底還好些,她不行,現在必須要好好養養精神。
馬車外,灰衣的卜士仁和紫衣的皇甫鬆已經打到了一起。
皇甫鬆武功修爲自然是不及卜士仁,但是方纔對方已經打鬥過一場,難免有些力疲。
所以一時間倒還能夠保持持平的樣子。
百媚仔細地盯着那邊兩人的打鬥,端木青卻在閉目養神時聽到馬車外兩個人悄聲的對話。
“我們要不要上去搭把手?”
“急什麼?且等等,那邊幾個人都沒有出手呢!”
“他們幾個人武功還不及這皇甫鬆,上去頂什麼用?”
“頂不頂用都是他們的人,我們不過是前來接應一下罷了,若是真出了什麼紕漏,首先還不是算在他們頭上。
我們暫且等着,不到必要不用出手,畢竟我們是那頭的。”
端木青聽着這話的意思,大概能夠猜出來這兩個人便是百媚說的武功不弱的兩個了。
只是這話裡頭透露出來的另一個意思是他們並不是一夥兒的?
接應?接應誰?從哪裡來接應的?
聯繫前面那卜士仁的徒弟所說,讓她們南下一趟,應該是從南方來的。
這也就越發說明,莫忘的猜測是對的,他們是衝着韓凌肆來的。
想到這裡,又想到還是沒有下落的莫忘,端木青心裡越發的不安了。
這裡是河陽,已經是淮南王的地盤了,再往下的南州,淮州便是淮南王領地裡最大的兩座城。
難道是淮南王?
這裡端木青在苦苦的思索着,外面的戰局已經開始有了明朗的高下之分了。
皇甫鬆雖然在年輕一輩當中,武藝已經算是出衆,但是對上卜士仁這棵江湖老薑,顯然還是嫩了點。
一個沒有留神,便露出了一個破綻,卜士仁當心窩子一腳,便將皇甫鬆一腳踹飛。
直噴出老大一口血來。
面對這個青雲門年輕的掌門,卜士仁可沒有半分手軟。
他所學到的江湖規矩就是,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此時最好殺個乾淨纔是最好的脫身之計。
是以,將皇甫鬆打趴下之後,他非但沒有收手的跡象,而是順勢一手碎心掌補上,直接便是要了這個青年的一條命。
只是他那成名的一掌還未靠近紫色的衣衫,後背便感覺到一股強烈的氣機襲來。
他原本就是惜命之人,如此一命換一命的勾當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做的。
當下便就勢一滾,也不顧狼狽,一招鷂子翻身拔地而起,便往來人襲去。
這一手招式轉換不可謂不精彩。
只是來人卻也不是普通角色,那攜帶山雨之勢的一擊竟然生生收住之後,直接拐個彎依舊往卜士仁身上招呼而來。
直到此時卜士仁才發現襲擊自己的竟然是一根老藤柺杖。
他行走江湖多年,自然知道這一杖之力,當下也不敢硬碰,只是避其鋒芒閃到一邊。
皇甫鬆直到此時才能夠站起來,飛快地掠到來人背後:“謝老祖宗救命之恩。”
來人竟是個癩頭老人,身上的衣服倒是十分華貴,只是頭上一頭的癩瘡竟也不帶頂帽子遮蓋,看上去便讓人覺得邋遢不堪。
癩頭老人聽到皇甫鬆的話,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便伸手指了指馬車:“那害慘了竹兒的賤-人就在馬車裡?”
很顯然這癩頭老人的武功造詣很是厲害,皇甫鬆平日裡的僞裝在他面前盡數脫去,只剩下了奉承臉色:“就是就是,害了小弟的那個女子叫做百媚。
她身邊的那個青衣女子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當天就是她設局陷害孩兒,導致孩兒與那長運鏢局生出嫌隙。”
癩頭老人似乎對此並沒有什麼興趣,只是隨意地點了點頭,然後便將目光在卜士仁和那些大漢身上一一掃過:“這些青雲門的弟子的死傷都是你們造成的?”
不過是雲淡風輕的一句話,落在耳朵裡卻讓人覺得自有一股壓抑氣勢。
尤其是那拄杖的老人眼睛裡透出來的陰鷙,比起卜士仁,卻是冷上了十倍。
這裡頭不管是論起武功高低,還是江湖閱歷,都首推卜士仁。
無形當中,他便被當成了這一夥人的領頭人,此時面對對面那癩頭老人的問話,便挺直了腰桿:“是又如何?”
癩頭老人冷笑一聲,頓時給人一種陰測測的感覺。
“原本你們只要放下車廂裡的那兩個女子,我們青雲門也不願意多生是非,放你們一條生路便是。
但是,此時你們出手傷了我們青雲門的弟子,卻不是那麼好就拍拍屁-股走了的。
少不得要你們留下命在這裡了。”
說讓這麼多人的命留在這裡的時候,癩頭老人的語氣沒有任何變化,好像只是在敘述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卜士仁冷笑一聲:“你以爲你是天池劍仙還是撞頭和尚?要老子的命,也得要看看老子答應不答應。”
“我要你的命何須要你答應?取來就是了。”癩頭老人語氣好生自負,看也不看那卜士仁一眼,淡淡道。
一語既出,腳下一點,一杖便揮至卜士仁眼前。
與此同時,皇甫鬆喘過了一口氣,此時有了青雲門的老祖宗坐陣,立刻硬氣起來,帶上青雲門的幫衆,便往馬車這邊衝過來。
那癩頭老人好生厲害,不過幾招,便讓卜士仁落了下風。
跟在端木青馬車周圍的幾個人,見勢也不再袖手旁觀,紛紛抄起手中武器,加入戰局。
端木青和百媚相識一點頭,打開馬車底板上的機括,登時露出一個一尺有餘見方的洞口來。
趁着外面所有人都將注意力放在搏鬥上時,便飛快地竄入洞口,往馬車左面的山林竄去。
端木青沒有武功,好在穿着一身青衣,頭髮又利落地紮成了小糺,一眼看過去,還只當是那青雲門的小弟子,加上身子也還算是靈活。
三兩下便竄入了一旁的山林。
百媚原本武功就不弱,短短的距離,不過瞬息間的事情。
這邊還在各自忙亂的打鬥着,卻不知道雙方爭奪的人已經溜了出去。
只是端木青和百媚對這裡的山林也不熟悉,但是慮及待會兒那皇甫鬆等人沒有發現她們免不了還是要大肆搜捕的,也不管那麼多,只往深山裡面跑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