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森柏樹,在臺階兩旁茂密成片,走在臺階上,會感覺到一種透進骨子裡的寒意。
端木青忍不住縮了縮肩膀,莫忘也皺了眉頭:“小姐,這個地方有點兒古怪。”
“姑姑也說了,她那次找到這裡也是機緣巧合,”端木青點頭,“而且,當時她也覺得十分古怪。”
采薇今天穿得單薄,微微有些發抖,莫忘將外衣脫下來披到她身上:“我有內力。”
對於莫忘,端木青心裡是有些欣慰的,一個從前那樣冷血的殺手,如今如此有人情味,確實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臺階的盡頭是一座小茅屋,簡單的樣子,但是卻因爲周圍茂密的柏樹,而顯得十分陰沉。
“陳嘉樺讓你來的?”一個有些蒼老的聲音從屋子裡傳出來,讓幾個人都嚇了一跳。
端木青穩了穩心神,纔想起來令王妃的閨名就是陳嘉樺。
很顯然屋子裡的人是在對自己說話,連忙開口道:“打擾前輩了,實在是晚輩又要事想問。”
“關於你看到的那個圖案?”
屋子裡的人又開始說話,讓端木青心驚肉跳。
這個人怎麼會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進來吧!”
三個字說得似乎有些有氣無力,端木青雖然有些害怕,但是事關自己的身世,還是壯了壯膽,勇敢地走上前。
推開門,屋子裡幾乎沒有什麼光線,冷冰冰的如同置身冰窖。
“坐罷!”那聲音再度響起,屋子裡這個時候驀然間有光線亮起來。
仔細一看,擺在不遠處桌上的竟然是一顆碩大的夜明珠。
而夜明珠後面的藤椅上,是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
走到了這一步,端木青心裡反而平靜了一些,不緊不慢地走上前:“實在是有事情想要問問老前輩。”
“沒那麼老!”
誰知道那老者卻笑了笑道。
看着她愣神的樣子,老者又笑道:“我今年不過三十有五。”
這一下,端木青纔算是真的吃驚了,臉上那些都快要堆疊起來的老褶子,和蒼蒼的白髮,竟然屬於一個四十不到的人。
甚至於,溫柔貌美的令王妃都比他年紀更大一些。
“人各有命,天命不可違,沒有什麼好驚訝的!坐罷!”
這是他第二次叫她坐下,端木青知道並非客氣,點頭在他對面坐下來。
“陳嘉樺如今可還好?”老者笑吟吟地問道。
若非他方纔那句話,端木青當真要認爲此時坐在自己面前的人是一個十分和藹的老者了。
“姑姑十分惦念前輩,但是據說前輩不喜歡人打擾,所以一直都沒有來探望。”
那老者也不懷疑,點頭道:“嗯,還好知道這一點,你喊她姑姑,可你跟她並沒有血緣關係。”
端木青吃了一驚,看了看自己,再驚訝的看着他:“前輩怎麼知道?”
呵呵一笑,老者道:“看來陳嘉樺守諾並沒有告訴你什麼,那你此番過來是爲了你看到的那個圖案?”
對於這個奇怪的人,端木青已經不能用吃驚來形容了。
他竟然什麼都知道。
“是!”這種感覺十分奇怪,好像自己赤裸裸地暴露在別人的視線下。
但是她卻只能夠承認這一點。
“嗯!”對方沉吟了一下,才接着問道,“你見過?”
“什麼?”直覺間反問了一句,才知道他說的是那個圖案,連忙點頭道,“是!”
倏然睜開眼,那人的眼睛裡驀然間光芒大盛,如同兩道閃電一般的目光直接落在端木青身上。
從未曾遇到過這樣的目光,這個人竟然有這樣駭人的氣勢。
好容易才保持住鎮定,端木青同樣看着他:“在姑姑那裡見到,姑姑說是前輩這裡所有。”
“你之前在哪裡看到的?”這句話問出來竟然有些嚴厲的語氣,讓端木青不知所以。
然而,轉瞬間,那人像是在端木青臉上發現了什麼,猛然間從藤椅上站起來,繞過桌子,往端木青走過來。
這個時候,她才發現,這個人竟然是個侏儒,又頂着一張老臉,看上去有些滑稽。
可是他此時的表情和眼神,讓端木青無論如何也無法覺得好笑。
就在他走到端木青面前的時候,她突然發現,這個人身上所散發出來的生人勿進的氣場陡然間就消失了。
而看着她的目光也漸趨平和,平和之後,甚至於還有些激動的樣子。
“前……輩!”
有些遲疑地開口,端木青的目光中露出好奇。
誰知他卻陡然間滴下淚來:“原來……原來是你!”
這一幕變化得太過於突然,讓端木青摸不着頭腦,更加手足無措起來。
縱使她兩世爲人,也未曾遇到過這樣詭異的情況啊!
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對着她激動流淚!
“前輩!我……”
猛然間想起什麼,他忽然擡起袖子擦掉了眼淚,正色起來:“你叫端木青?”
這話一問,便讓端木青感到驚訝了:“前輩怎麼會知道?”
“呵呵……”一反之前的戒備,老者反倒帶着溫和的笑意,“你可知道我是誰?”
看了一眼同樣驚呆了的莫忘和采薇,端木青只好實誠地搖頭:“姑姑並未和我說起。”
“她也不知道,又怎麼會和你說起。”
看他晃了晃腦袋,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光線的緣故,端木青覺得好笑。
這樣一來頓時就讓氣氛緩和了不少。
“那……前輩是誰呢?”
重新回到自己的椅子上,他得意地看了一眼端木青:“知道通靈老人嗎?”
洋洋得意的老臉因爲端木青茫然的搖頭而瞬間垮敗:“你竟然不知道通靈老人?”
“現在知道了。”端木青連忙道。
“嗯!額?”
“想必那位通靈老人十分有名,而且就是您了。”
“這……好吧好吧!畢竟你也沒有來東離多久,沒有聽說過也是正常。”通靈老人擺了擺手,像是原諒了她不知道自己的大名一般。
“你怎麼會從西岐來?”想起什麼事情,通靈老人突然間又變得嚴肅。
“我本就是西岐人,自然是……”
“胡說胡說!”端木青話還沒有說完,通靈老人就打斷了她的話,“你明明就應該是東離人!”
這瘋言瘋語一般的話,叫端木青赧顏,突然有點兒懷疑,這個人是不是真的如令王妃說的那麼神通了。
“你別懷疑我的能力!”
又是一句話讓端木青頓時收斂了心神,訝異的看着他。
很是滿意她這樣的態度,通靈老人笑呵呵道:“我外號通靈老人,是可以看到你在想什麼的。”
還有這樣的事情?端木青驚呆了。
“當然有!不然我怎麼會知道你在想什麼!”像是爲了印證他的話一般,端木青才動了點兒心思,通靈老人就直接回答道。
這實在是太玄乎了!
“有什麼好玄乎的,這是我天生就會的本事。”
這一下,端木青再也不敢不信了,立刻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
“我有一事,煩請前輩解惑。”
臉上神色變得恭敬起來,端木青微微行了個禮。
通靈老人看着她,神色也變得認真起來,卻沒有回答,而是一直都看着她的臉,不知道在想什麼。
好半晌,他才嘆了口氣,卻透露出幾許惆悵。
“給我看看。”
就在大家都等得有些着急的時候,他淡淡地吐出這四個字。
端木青想了一下才知道他說的是那個手釧,不由面露難色:“摘不下來!”
“我知道!”通靈老人卻道,“我只是看一下。”
這樣一個雞皮鶴髮的老人說這番話,端木青無論如何也聯繫不到那些腌臢的事情上。
輕輕地把左手袖子挽起來,將自己的手臂遞到他面前。
夜明珠的光輝下,欺霜賽雪的皓腕上一隻樣式十分奇特的手釧靜靜地泛着紫色的光芒。
上面那一朵忘憂草好像有了靈性一般,盈盈而開。
而那些奇特的圖案,卻在這樣的光照下,散發出一種古老的味道。
好像是一種遙遠時空跨過來的詩頌。
通靈老人看到這手釧的時候,忍不住伸出手去觸摸,但是還沒有碰到,手指就先顫抖了,竟是十分的激動。
“前……前輩!”
端木青面露疑色,如何能夠不奇怪?
這通靈老人看到這個手釧跟看到親人一樣的激動,似乎是多年未見的故人。
點了點頭,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通靈老人擡眼看端木青:“他呢?”
“嗯?”
“送你這個手釧的人。”通靈老人有些希冀地看着她。
這才知道原來是問秋白,他們竟然是認識的!
“您問的是秋白國師?!”端木青也有些激動起來。
終於查到了跟秋白有關的人了。
“秋白?”通靈老人有些訝異,隨即點了點頭,“他果然是相信你,連自身的名字都告訴你了。”
“您認識他是嗎?那你知不知道我是誰?秋白國師說,我……並不是我爹爹的女兒!他說我的身世之謎在東離,你剛剛也說我應該是東離人的,到底是怎麼回事?”
端木青生怕什麼東西會跑掉一樣,噼裡啪啦的問出一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