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清幽微微睜開半眯着的雙眸,眼前恍恍惚惚,不知今夕。
好一會纔想起管家的話,踉蹌着起身,揉揉發疼的眉心,“讓人等會,我先洗漱一番。”
管家稱是,要是丞相這樣子去見帝君,那纔是失禮呢。
看着滿室狼藉,百里清幽不由得自嘲一笑,不過是一個有一面之緣的女子,怎麼能讓他失控?可是該死的,他偏偏是想她,這顆心,向來是心如止水,卻總是忍不住爲她悸動。
“夠了,那是帝君的女人……”百里清幽沙啞着聲音,對自己說道。
心猛然跳了一下,像是迴應,像是拒絕。
墨修看着座下的百里清幽,微微皺眉。
“你喝了多少酒?”
百里清幽腦子還處在混沌,孟諸端來一杯茶,一飲而盡,茶的苦味才勉強讓他提神。
“也沒多少,院的梨花白都沒了。”手半撐着腦袋,意識漸漸清醒。
墨修冷眼看着他,丞相府的梨花白是酒珍,每一罈都抵得一瓶陳年老酒,都喝完了還說沒多少?
“你找我來做什麼?”兩人雖是君臣,在私底下更像是好友,所以百里清幽也可以在墨修面前無禮,墨修也不會去計較他的無禮。
“長風皇帝病重,七皇子已經臨朝聽政半個月。”墨修把密遞給他,百里清幽隨意掃了幾眼,合。
“秦暮羽從長風到天聖,用了一個多月的時間,也是說,在半道,長風的七皇子已經掌控了朝堂……他沒收到消息嗎?”
墨修仔細地分析局勢,“秦暮羽在長風,是有長風的皇后在背後支持,可據我所知,皇后與他並不合,反倒是有意廢太子,立三皇子。而今三皇子與七皇子兩方爭奪,一邊背後是皇后,一邊背後的兵馬大元帥,七皇子不可能在短時間內製勝。”
“你的意思是說,早在秦暮羽還在長風,他們之間已經是明爭暗鬥了?”
“那麼,秦暮羽來天聖的目的,有點引人深思了。”
百里清幽沉思,如果是這樣,那麼秦暮羽是清楚三皇子與七皇子之間的爭鬥,連皇后都站在三皇子那邊,那他註定是被拋棄的那個,也是說,秦暮羽在長風失去了一切助力,在這種情況還跑到天聖,要麼是想活命,要麼,是想反抗。
“不對。”百里清幽想起了秦語蝶,“如果長風已經到了這種局勢,皇后不可能把秦語蝶交給秦暮羽。”
“這是秦暮羽的高明之處了。”墨修的手指輕叩着桌面,秦暮羽自小養在皇后身邊,因爲有皇后的關係,所以被立爲太子,秦暮羽也爭氣,一直以來都是能謀善斷,對待皇后又是恭敬,對秦語蝶更是禮讓,皇后也漸漸對他放下了戒心,只是到底不是自己親生的,皇后對秦暮羽也不見得有多麼滿意,再者,她害了他的母妃,等有朝一日秦暮羽的實力壯大,肯定能查出蛛絲馬跡,到時候她也沒有好下場,正是因爲這個考慮,所以皇后選擇自己的親妹妹的兒子,也是三皇子,這樣一來,秦暮羽成了棄子,而這場奪嫡,變成是三皇子與七皇子的戰爭,皇后擔心自己的女兒受到傷害,也想讓她攀天聖,好爲三皇子多得一份助力,便讓她來了天聖,至於秦暮羽,皇后肯定沒想到,她算到了一切,唯獨算漏了他。
孤身一人,養在仇人身下,能保住太子之位十幾年,秦暮羽自然不是簡單的人物,可是他太會忍,太會裝,把長風的皇帝和皇后都騙了過去,讓人以爲他是一個任人揉捏的軟蛋,誰曾想,他纔是真正的狼。帶着秦語蝶來了天聖,一則,有秦語蝶在手,不信威脅不了皇后,二則,若是他能與天聖結盟,獲得天聖的助力,想回長風重奪皇位並不是難事。也是說,從一開始,他什麼都知道,連長風如今的局勢也在自己的掌控之,卻能心安理得地在天聖作客,連墨修也忍不住驚歎他的謀略。
“十幾年忍辱負重,他倒是厲害。”百里清幽對秦暮羽的印象改觀了,都能因爲秦語蝶與寧貴妃的事不影響自己的大計而對墨修下跪,這位秦太子卻是藏得最深的人。
“如今七皇子當政,皇后落敗,你覺得秦暮羽對七皇子勝算多大?”
“若是帝君出手,七皇子一份勝算也沒有。”百里清幽涼涼說道。
“那你覺得,孤該不該出手?”墨修反問道。
“帝君,秦太子求見。”百里清幽剛想說話,聽見外面傳來太監通報的聲音。
“請。”
秦暮羽大步走了進來,俊朗的五官不慌不亂,看不出半分情緒。
“見過帝君。”秦暮羽朝墨修行禮。
“秦太子找孤何事?”
“我想與帝君做一筆交易。”秦暮羽聲音平淡,對墨修,也不顯半分懼意。
墨修不着痕跡地挑眉,“哦?”
百里清幽也是饒有興致地等着他接下來的話。
“長風內亂之事,恐怕帝君早已知曉,實不相瞞,我此番前來天聖,正是想向天聖求助。”
“秦太子如此篤定天聖會出手幫你?”
秦暮羽搖搖頭,“我只是在賭,賭帝君對長風有興趣。”
“……”墨修與百里清幽皆是無言。
秦暮羽接着說道:“長風屢次侵擾九央,甚至想與天聖平分九央,帝君對此事雖是一直緘口不言,怕是已經在盤算着是否要出兵長風。”
手指一輕一重地扣着桌子,墨修面看不出表情,一雙眸子深邃似黑潭。
“天聖出兵滅了九央,軍隊還未修整完畢,這也是帝君考慮的原因。”見兩人還是沒什麼反應,秦暮羽也不禁心裡沒底,暗暗深呼吸一口氣,他道:“若是帝君能助我登基,長風願劃入天聖的附屬國。”
墨修的手一頓,百里清幽眸閃過一絲興味。
“這一切,不過是秦太子的猜測。”墨修慢悠悠說道,並未因爲秦暮羽猜他的心思而感到不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