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一張木桌之後,並未理睬我。我環顧四周,發現這裡的陳設極其簡單,除了桌子之外就只剩下可以坐着的凳子了。心下困『惑』,這個少年帶我來這裡做什麼呢?
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他忽然轉過頭看着我,我們對視,他眼中有一種我無法讀懂的情愫。真是情愫嗎?那不是戀人間纔會有,就像我和夫君對視時那樣。我是不是看花了眼?
這時,他猛地一拍桌子,大聲喝道:“快說,你究竟是何人派來的?來這裡究竟有什麼目的?”
面對他的質問我冷哼一聲,“沒人任何人派我前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他卻不惱一反方纔的語調,笑道:“不說也可以,我們這裡有很多種讓你開口的方法!你要不要試試?”
我也冷笑,“好!我倒是很想試試,你到底有什麼方法!”
他繞過桌子走到我面前,“唰”一聲抽出自己的佩劍,抵上我的脖子。脖間一陣冰涼感。我閉上眼睛,等着他下一步的動作。卻豈料“咣噹”一聲,我睜開眼睛,看到他將劍扔到地上。接下來,他伸出手將我挽着髮髻的頭繩猛然拽開,秀髮呼啦散開,垂在肩頭。瞬間一種莫大的羞辱感涌上心頭,正待發作,卻見他單膝跪在我面前,雙手抱拳,“夫人恕罪,爲了證明您的身份,小人無禮冒犯了您!”
他的話卻讓我更加疑『惑』,“夫人!你是在叫我嗎?”
“是的,夫人。您放心這是朱元帥的大營,我是他手下的一名將士。”
聽他說的言辭懇切,沒有半分虛假之意,卻疑『惑』更深,伸手將他扶起,“你是如何得知我的身份?”
他淺笑,嘴邊居然有兩個梨渦。真是一個可愛的少年,如果沒有方纔的那一幕,我也一定會被他這樣的童顏所欺騙。看似沒有任何危害的人卻是那樣的心細如塵。想必打從一開始他就識破了我的身份,卻一直不言語,直到試探過後方纔認可。
只是他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於是我又問了一遍。他衝我笑着,答道:“您忘了嗎?我們曾經有過一面之緣!”
“一面之緣?”我詫異道:“什麼時候?”
“您還記得您在未出嫁之前曾經看到郭大帥的士兵鞭撻着一位老者,一個小少年擋在他身前。您看不下去出手相救,並將自己的髮飾送給了這兩個人,還誤認爲他們是祖孫。”
我在頭腦中思索了半響,恍然道:“原來你就是那個少年?”
他看到我想起了他,便欣喜的點了點頭,“是的!就是我!我就是當年的那個小少年!”
“都長這麼大了!”在這個時候居然以這樣一種方式再見,怎能不讓人欣喜!
“你長大了!不像以前那樣瘦小,我都認不出你來了!”
“是的!從那件事情之後我就知道只有成爲強者纔可以真正的不被人欺負,纔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他說着話,手輕輕地撫上桌面,眼中滿是堅定的神『色』。
“好!真是個有遠大志向的孩子!”我不由得贊出了口。
“孩子?”聽了我的話他眼中閃過一絲玩味的笑意,“夫人,我長大了,不再是以前的那個小孩。”
“或許吧。不過在我腦海中依然保留着你原先的模樣。在我眼中你依然是個孩子。”還記得幾年前的一面之緣,卻沒想到再次相見。只是這次見面之後卻總感到他和以前大有不同。是面貌上的改變還是其他的什麼?我也說不清楚。在我說過這句話之後他便不再言語,只覺得着氣氛凝固,不得已中我再次開口,“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藍玉。”他輕描淡寫,好像在說別人的名字。
“藍玉!”我重複着他的名字。淺笑道,“很好的名字。對了,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那你也應該可以猜到我來這裡的目的。都是故人了,也沒必要繞圈子,有話我就直說了。都到了大營,我何時能見到大帥?”
“夫人放心,我會安排下去的!”他彎身行禮,畢恭畢敬。我衝着他點點頭,“你這般年紀就有如此造化,也算是奇才了!”
“夫人知道我在軍中擔任何職?”他迎上我的目光,眼中帶着詢問。
我坐在凳子上,略帶疲憊,“我怎會知道,只是看外面那些人都聽你的號令,想必應該是受到重用之人!”
“沒想到夫人除了擁有一顆善良的心之外還如此聰慧!”
“聰慧談不上,只是比較留心罷了。”
也許是我實在太疲倦,也許是他心思比較細膩,看了出來。他說道:“夫人,我帶你去其他的營帳休息吧!”
我也不再推辭,跟着他到了可以休息的營帳。這個營帳相對於方纔那個相對小一些,一進去便可以看到帳內放着一張牀和一個書桌,桌上放着一些書籍還有用來書寫的筆墨紙硯。
“沒想到你還讀書!”
他笑笑,“小時候沒有機會,從軍之後大帥賞識,讓我有機會可以重新拿起。夫人還是休息吧!”
“這是你的牀嗎?”
“是的。”
我猶豫道:“這恐怕不太好吧!”
他似乎懂了我的意思,便說道:“這營帳中全是男兒,大家都是十幾二十幾個個人睡在一起,只有我這個營帳是單獨的。夫人不要過於介懷,方纔不是才說我是孩子嗎?睡在一個孩子的牀上又有何不妥?”
想來他說的也有幾分道理,便不再推脫。他安排我睡下之後便離開了。望着他的背影我有些惆悵,什麼時候可以見到夫君呢?這樣想着便睡着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馬上就可以見到夫君的緣故,這一覺竟然睡得十分香甜。等到醒來時外面的天『色』早已黑透,帳內不知何時已經點了一盞燈。我下了牀,在微弱燈光的映『射』下影子被拉的老長。感到有些口渴便隨手拿起桌上的水壺往杯子裡倒了一些水。入口,水是溫熱的,沒有一絲涼意。顯然是早已安排好的。如此細膩的心思會是誰呢?
走出帳外,外面的兵士們再沒有阻攔反而對我畢恭畢敬,和初來時的情形大不相同。莫非他們已經知道我的身份,這又是誰告訴他們的呢?莫非,是夫君?這樣想着,心下一陣驚喜。那這個時辰夫君會在哪裡?想起了白天藍玉見我的那個營帳,瞧那擺設應該是商談事情的地方,夫君會不會就在那裡?
疾步奔馳而去,來到帳外時已聽得裡面有人在說話。那聲音是如此的熟悉,讓我日夜思念。想到就要相見,心狂跳不已!猛然拉開簾子,看到屋內早已圍着一羣人,似乎是在商談事情。而一眼望去早已看到那身着軍裝的夫君。
屋內所有人紛紛向我這邊看來,他們的眼中充滿疑『惑』。趁着他們轉頭的片刻我也看到除了夫君外當中還有幾個人是我認識的。夫君在最中間的位置,緊挨着他的一位先生手拿羽扇,面留長髯,身穿長袍,一副仙風道骨的樣子。我記得曾經見過,夫君被他的建議所折服便收爲己用。他是李善長。另一側站着一席白衣的湯和,他髮髻的髮飾也是白『色』的,映襯的他肌膚似雪分外好看。其餘的人全都像夫君一樣穿着軍裝,他這個樣子與其他人的裝扮格格不入,哪裡像是行軍作戰,倒有些行詩作樂的意味。
而藍玉則緊挨着湯和,卻離夫君稍遠一些。還有兩人原本背對着我,這會兒也都轉過身子看着我,其中一個骨骼強健,面龐寬闊,乃是徐達。另外一個滿臉大鬍子,面『露』兇象,卻是從未見過。但他可以與這些人一同和夫君在一個營帳中,想必是夫君新的得力干將。
先是夫君看到我之後面『露』喜『色』,滿眼都是濃濃的情誼。溫和道:“你醒了?”我點點頭,算是回答。接着是湯和微笑着衝我點頭,“弟妹!”我也晗首微笑向他示意,算是回答他。李善長眼眸中有些意味深長,卻畢恭畢敬:“夫人!”我笑着向他回禮,“李先生好。”藍玉在一旁默不作聲,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徐達也拱手行禮。另外那位壯士雖不認識我,卻也從衆人的反應中猜得幾分。便隨着徐達一同行禮。
這時,李善長提議道:“大帥,此事我們日後再從長計議吧!先告退了。”
夫君點頭,算是應允了他的提議。於是衆人便魚貫而出。當湯和從我身邊走過的時候,他伸出手,微笑着指着我,“你呀!”便搖頭走開了。
當帳內只剩下我們兩個人的時候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思念之情,猛然撲入他的懷中。他懷裡的溫暖蔓延開來,讓我這幾日的疲累全部拋之腦後。他輕輕地拍着我的後背安慰道:“這幾日你定然受了不少苦,既然要來爲什麼不差人通知一聲,你一個人出門,這兵慌馬『亂』的,若是遇到什麼危險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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