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和靜靜地等待着,等着朱元璋對他發火,對他說那些無情的話,最好能夠惡狠狠地懲罰他,那樣的話,他的心裡或許能夠好受一些,可是,他沒有等來朱元璋對他的怒罵,什麼都沒有等到。
就在原地站了好半天之後,他說道:“陛下,臣無能,只能幫助皇后娘娘這麼多了!若是陛下想要懲罰我,就懲罰吧!微臣絕對沒有任何的怨言!”
朱元璋看了湯和一眼,衝着他揮了揮手,說道:“不必了,朕不會懲罰你的!朕知道,你已經盡力了!”
緊接着,他拿起了那個小瓷瓶,跌跌撞撞的走回了龍椅上。
湯和的腿上還有傷,他看到朱元璋已經不想再追究這件事情,他便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他擡起頭,看了看天空,覺得天空忽然間昏暗了不少。他想,或許,這就是命吧。
當他轉身想要離去的時候,朱元璋忽然叫住了他,說道:“湯大哥,你的腿都受傷了,難道你不想見一見秀英嗎?”
湯和原以爲朱元璋在這個時候定然顧不得他,卻沒有想到,他在悲傷的同時,還能夠如此注意到他。他的心中一陣顫抖,他想,莫非是自己哪裡『露』出了破綻嗎?
不過,他還是回過了頭,對朱元璋躬身行禮,說道:“微臣的腿因爲在採摘雪蓮的時候,不小心剮蹭到了。不過是一些小傷罷了,沒什麼大礙的!陛下不用擔心了!皇后娘娘那邊,微臣暫時先不去了。畢竟夫人還在家中等候,微臣不想讓夫人等的着急了。”
朱元璋聽後,點了點頭,衝着他揮了揮手,說道:“既然如此,那你就趕緊去吧!別讓夫人在家中等急了!”
湯和再次對着朱元璋拜謝之後,便回了自己的府邸。
等他回去的時候,胡月正在爲他縫製衣服。去年冬日裡的棉衣,一直到了如今這個季節,因爲各種各樣的原因,一直耽擱着,沒有縫製完。
她沒有想到湯和會突然間回來,她在聽到他回來的消息之後,幾乎是欣喜若狂了。等了好幾個月,這幾個月以來她一直都是提心吊膽的,生怕湯和會發生什麼事情。等了這麼久之後,終於等到了。
她幾乎是飛奔着前來將湯和一把摟到自己的懷中,說道:“夫君,你終於回來了!”
那種重逢的喜悅,是她等了這麼久纔得到的,她思念了無數個日夜,終於等到了他的歸來。
湯和也拍了拍胡月的後背,說道:“我回來了,你放心好了,以後,我都會陪在你的身邊,再都不會離開你了!”
胡月不知道湯和所說是真是假,但是,她寧願相信這是真的,以後,湯和都不會再離開她了。
也只有在面對胡月的時候,湯和才能夠卸下自己的僞裝,做一個真實的自己。
這時,他腿上的傷已經有些疼痛了,他不由得深吸一口氣,說道:“夫人,讓我先去爲自己包紮一下!”
胡月聽湯和這樣一說之後,這才意識到了自己的無用,她只顧着重逢的喜悅,卻沒有看到湯和身上的傷,她連連自責,說道:“夫君,你怎麼了?讓妾身看一看!”
湯和也沒有阻止她,讓她去檢查自己的傷口。
胡月看到那傷口之後,心中不由得痛到了極點,她幾乎都快哭了出來,她說道:“夫君,這麼大的傷口,你爲什麼都沒有爲自己處理一下呢?你自己的醫術本身就很高超,難道你還要讓我再去爲你找個大夫嗎?”
湯和緊緊地抓着胡月的手,對她說道:“對不起,夫人,是我不好,是我沒有遵守諾言,受傷了之後,纔回來!”
胡月說道:“是的,你沒有遵守諾言,那你說,我要怎樣懲罰你?”
湯和看着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不由得有些笑出了聲,說道:“夫人,你想怎麼懲罰我都行,就算你讓我的傷口持續這樣腐爛下去,也是可以的!”
胡月捂着自己的嘴,強力遏制着不讓自己哭出來,她說道:“妾身怎麼忍心!算了吧!夫君,你快些去包紮吧!”
她一邊說着,一邊攙扶着湯和去了裡屋包紮。
因爲沒有及時的處理傷口,湯和腿上的傷已經有些嚴重了,他看了看自己的傷口,不由得哀嘆了一聲,說道:“處理起來確實有些麻煩了,不過,好在我的醫術處理這些沒有任何的問題!”
雖然湯和這樣說着,但是胡月卻已經意識到了很多不同尋常的事情。她有些疑『惑』的問道:“爲什麼傷口不及時處理?那個時候你在做些什麼?”
面對胡月的眼睛,湯和卻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纔好,他沉默了半響之後,對胡月說道:“是因爲採摘了雪蓮之後,要及時的將它煉製成『藥』丸,否則的話,『藥』效就會減半!那個時候已經受傷了,我沒有來得及處理傷口!”
胡月的心猛然間痛了起來,她該說什麼纔好呢?她明明已經猜到了,湯和定然是因爲這種事情纔會受傷,可是面對湯和說出真相的時候,她仍舊是有些難以接受。
面對胡月的無言相對,湯和一時之間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了。他只能沉默的替自己包紮着傷口。
就在他爲自己包紮的時候,胡月上前幫了他一把。
湯和看了看胡月,眼裡充滿了感激的神『色』。他說道:“夫人,一切都是我的過錯,是我不好!你,能原諒我嗎?”
胡月替他將傷口包紮好之後,說道:“你在說什麼胡話,你哪裡做錯了?你只是做了你該做的事情。”
湯和知道胡月仍舊是沒有辦法原諒他,畢竟,無論換了誰,一定都沒有辦法接受,接受這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
沉默了良久之後,胡月問道:“那,皇后娘娘怎麼樣了?”
湯和搖了搖頭,有些悲傷地說道:“不好,她的情況很不好!就算是有雪蓮可以達成她的心願,但是,依舊有很強大的副作用。她恐怕很難好了!”
一聽到有副作用,胡月也不由得焦急了起來,她問道:“究竟是什麼副作用?嚴不嚴重?”
雖說心中有氣,但那畢竟是一條人命,她們之間無冤無仇,甚至,她還有些同情皇后。所以,在聽到湯和說這件事情的時候,她也不由得爲她擔心起來。
每當有人問起這個副作用,湯和的心中也極爲難受,因爲,他也不知道,那個該死的副作用究竟是什麼,若是知道,或許他還可以避免,但是,他確確實實不知道。
他搖了搖頭,對胡月說道:“我不清楚,但是,那副作用,是在秀英服用雪蓮之前就會有了。有了雪蓮之後,雖不能讓她的副作用得到任何的回緩,但是,最起碼可以讓她減輕一些疼痛。”
此時此刻,胡月也知道自己再多說什麼都是無益的,所以,她對湯和說道:“夫君,你還是吃些東西吧!勞累了這麼久,恐怕都沒有吃上一口熱飯。如今,你又受傷了,妾身着實不忍心讓你拖着病體,還如此的勞累。”
湯和的脣角略微向上揚了揚,說道:“多謝夫人!”
胡月也回過頭衝着他淡淡地笑了笑,說道:“不用謝!這是妾身應該爲你做的!”
不多時,胡月已經做了很多的飯菜做給他吃。雖然心中仍舊爲了秀英的事情有些傷神,並沒有多大的胃口,可是爲了不讓胡月傷心,湯和還是勉強吃了一些。
然而,才吃了晚飯,就聽到宮裡有人前來急召,說是皇后娘娘那邊出了狀況,陛下讓他趕緊去一趟。
湯和沒有想到副作用來的如此之快,他立刻起身就要離去。在臨走的時候,他還不忘緊緊握了握胡月的手,說道:“夫人,你等着我,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胡月望着他堅定的神『色』,點了點頭,說道:“夫君,妾身會一直在這裡等着你回來的!”
當湯和如約到了皇宮的時候,朱元璋已經在皇宮外面等待他了。當他進去的時候,朱元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就連聲音中都帶着哭腔了,他說道:“湯大哥,秀英,秀英她……”
湯和已經感覺到了事情的不同尋常,他對朱元璋說道:“陛下,皇后娘娘她可是又出了什麼事情?”
朱元璋點了點頭,說道:“秀英她,她忽然間昏厥了。並且,她的眼睛看不清楚東西了!湯大哥,你說,朕要怎麼辦?朕應該怎麼辦?”
湯和沒有想到事情竟然到了如此嚴重的地步,他一把抓住了朱元璋的手,對他說道:“陛下,你先彆着急,微臣給你的『藥』,你讓皇后娘娘服用了嗎?”
朱元璋點了點頭,說道:“還沒有。秀英覺得朕在騙她,所以沒有服用!”這樣一說之後,他又有些後悔了,當初爲什麼不哄哄她,讓她服下去呢?否則,也不至於如此!
湯和看出了朱元璋的自責,他說道:“陛下,先不要說這些了!還是讓微臣去看看吧!”
朱元璋連忙回道:“好好好,這就走吧!再多耽誤一刻鐘,朕都會覺得寢食難安!”
終於,湯和見到了秀英,她比之前見到她的時候更加憔悴了。整個人都瘦了一圈,除了微微隆起的腹部,他都不知道如今躺在牀上的人,還懷有身孕,還在呼吸。
他的心中一陣難過,卻不能夠表達出來,因爲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夠爲她做什麼。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了。可是,他發現,自己依舊無法從死神手裡將她搶回來。
他一直就這樣守在她的身邊,就這樣,等着她醒來。
等了很久之後,她終於醒來了。醒來之後,秀英在他的提醒之下,也意識到了自己眼睛看不清的事實。
湯和猜想,秀英的心裡一定難過極了,可是,她不願意表現出來,因爲,即使自己表現出來,也無濟於事,只能讓身邊的人更痛苦。
不過,在湯和的耐心勸說下,秀英依舊是將他爲她精心準備的『藥』丸給服了下去。也因爲這樣,湯和便安了心,他知道,有了雪蓮的作用,秀英的身子會好很多,也會減輕她的痛苦。
可是,秀英仍舊擔心,擔心朱元璋不會答應她,完成她的心願,他依舊只是想要保住她,不要孩子。那樣的決定,只會讓她更加的傷心。
湯和看出了她的無奈,也看出了她的擔憂與心傷。不過,他很快便知道秀英想要的是什麼,他對秀英做了保證,他一定會在朱元璋的面前對他說很多話,讓他不再幹涉他的想法。
聽到湯和做出瞭如此的保證,秀英也覺得心中稍微平衡了一些。他想,他能夠爲她做的,如今,也只有這些事情了吧!
從秀英那裡出來的時候,朱元璋一直都在門口徘徊等候着,當他看到湯和出來之後,他連忙走上前,問道:“湯大哥,秀英怎麼樣了?”
湯和嘆了口氣,說道:“總算是暫時穩定住了,我讓她將『藥』丸服用了。以後,就得聽天由命了!”
朱元璋此時的心情很是複雜,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說什麼纔好。他除了哽咽不語之外,似乎也沒有什麼辦法了。
湯和頭一次拉着他的手,對他說道:“陛下,微臣有一件事情,想要替皇后娘娘求求陛下!”
朱元璋怔了怔,問道:“是什麼事情,能夠讓你這樣做?秀英爲什麼不親自來和朕說?”
湯和拉着朱元璋的手走到了一邊,避過了那些宮人,對他說道:“陛下,我們換個地方說吧,可以嗎?”
朱元璋想了想,點了點頭,說道:“好,去朕的御書房吧!朕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是什麼事情,能夠讓秀英如此!”
兩個人一同走進了御書房,進去之後,湯和便立刻對朱元璋單膝跪了下來,說道:“陛下,您真的不能完成皇后娘娘的心願嗎?請您體會一下做母親的心情吧!”
他這樣一說,反倒讓朱元璋更加『迷』糊了,他說道:“湯大哥,你到底在說什麼?朕何時不讓你完成秀英的心願了?”
“可是,陛下的行爲舉止,卻讓皇后娘娘極爲不信任。陛下難道沒有發覺嗎?”
朱元璋這才意識到了問題的所在,他凝着眉頭,想了想,說道:“朕的確是說過想讓秀英改變主意的話,但是,那也只是朕想要再問問她,若是她改變主意,一切都還來得及!朕就是不想讓她那麼痛苦啊!”
湯和回道:“陛下的確是一片好心,但是陛下卻沒有體會過皇后娘娘的心情!作爲一個母親,她聽到陛下說這種話的時候,她是該何等的心酸啊!”
朱元璋沉默不語。
湯和接着說道:“皇后娘娘讓微臣前來,就是想要勸勸陛下,放棄那樣的想法,否則,即便她活了下來,也永遠不會原諒陛下的!”
“朕只是想要她過得好一些,並沒有其他的意思!真的沒有其他的意思!”朱元璋不知道爲何,此時,他只想一再的解釋,他真的不想失去秀英。
湯和此時心中也不會比朱元璋更好過,他說道:“陛下,臣這次也只是想要替娘娘傳話!至於陛下究竟想要怎樣去做,臣是不能夠輕易干涉的!”
朱元璋連忙將湯和扶了起來,對他說道:“你去告訴秀英,朕一定不會強迫她做任何她不願意做的事情!”
聽到朱元璋的允諾之後,湯和的心情變得格外的舒暢起來,他對朱元璋說道:“陛下請放心吧,臣一定會轉告娘娘的!只是,如今還不是時候,過幾天,臣再告訴皇后娘娘!”
朱元璋一時之間反而不知道要說什麼了,他只能拉着湯和的手,對他說道:“湯大哥,多虧有你,多虧有你!”
湯和衝着他微微的搖了搖頭,說道:“陛下不必謝微臣,微臣只是做了自己應該做的。”
忙完了秀英的事情之後,湯和感覺到渾身疲憊不堪,他在回去的時候,連步子都快要邁不動了,但是,他依舊往回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之後,終於走回了自己的府邸。在那裡,有他至親的人等待着他。
胡月依舊記得湯和臨走的時候握着她的手,對她說,你要等我回來!
她一直在等着他,等着他回來。
終於,到了翌日的晌午,湯和終於回來了。
看到湯和的身影之後,胡月的心也微微放鬆了下來,她迎上前,對湯和說道:“夫君,你回來了!”言語間滿是歡喜。
湯和點了點頭,他有些疲憊,身心都很疲憊。他對胡月說道:“往後的日子,恐怕越發的不好過了!”
或許在外人聽起來,是毫無頭緒的一句話,可是在胡月聽起來,卻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她對湯和說道:“夫君,你儘量讓皇后娘娘不要那麼痛苦!妾身想,只要完成了皇后娘娘的心願,那麼,她即便是走了,也會很開心的!”
湯和的脣邊浮現出了一絲苦笑,他說道:“但願吧!”
胡月走上前,將他的胳膊攙扶住,說道:“夫君,你的腿傷還沒有好,要小心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