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叫三遍,東方的天際,已被無形的手,撕開一道銀白的口子。大地萬物,漸漸朦朧出各自的輪廓。
黃老闆見環兒手捂着面門,蹲在地上。便心急火燎的衝過來嚷道:“那畜生沒把你咋地吧?”
環兒兩眼含淚,一臉委屈的瞅着父親,面門上雞蛋大的一個青紫包,在晨輝下閃着隱隱的亮光。
黃老闆見了,慌忙搬過閨女的頭看了看,一臉怒色的嚷道:“天殺的東西!竟敢對我閨女下手。下次再遇到,非宰咧他不可。”
環兒像是緩過了神,胡亂抹了把臉,聲音懨懨的嘟囔道:“他們有好幾個人哩,還有個女娃。”
黃老闆忿忿的吐口吐沫說:“想不到,賈虎那狗日的還有幫手哩。看樣子,在外面混的不錯麼。”
說着,又心疼關切的瞅了環兒一眼,柔聲說:“頭上沒事吧?”
環兒輕搖了一下頭,聲音弱弱的說:“那裡面有高手哩,女的和我交手,功夫很好,一個男的救走咧虎子,又順手給咧我一石頭。”
說着,環兒輕輕撫摸了一下滾燙漲疼的青紫包,自嘲般的抿嘴一笑道:“那人沒打算下狠手,不然,我還不得搭上一隻眼睛。”
黃老闆沉思般的搖了搖頭,自語道:“日怪呀,賈虎身邊咋會有這等高手哩?看來,日後還得提防些,別讓這夥人斷咧鏢行的財路。”
說着,又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扭頭問道:“你和賈虎,就沒把話說透麼?”
環兒忿然扭頭,咬牙切齒的說:“那頭驢算是鐵心咧,我殺他的心都有。日後,就別再我跟前提他。”
黃老闆見女兒一副悲傷痛苦的樣子,輕嘆一聲說:“斷咧也好,免得整日牽腸掛肚的,日後再給你踏摸個好人家。就不信咧,離開賈虎這堆臭狗屎,我就不種辣子菜咧。”
正說着,擡頭見嘎六子遠遠走過。黃老闆便沒好氣的扯着嗓子嚷道:“看你都交往些啥人麼?裡外通吃,簡直就不是人麼。”
嘎六子面含愧色的趕忙跑過來,神情有些慌亂的囁嚅道:“誰知道哩...誰知他是那號子人麼。”
黃老闆面含不悅的瞅了嘎六子一眼,聲音冷冷的說:“日後,別再和那號子人搭噶。碰上咧就帶句話,就說我不欠他啥,讓他繞着些走。”
娟子一進門就嚷着肚子餓,淑珍也隨即應合。祥子馬上安排人,找店老闆準備飯菜。
此時,東面的天際,泛出一片七彩的光芒。原本灰暗的屋子,驟然亮堂了起來。見賈虎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祥子呵呵一笑說:“今兒。你可是栽在熟人手裡咧。”
賈虎喪氣的搖搖頭說:“沒想到老傢伙這麼賊,專門設下套子等我哩。”
祥子微微一笑說:“說說鐵箱子的情況吧。”
賈虎聽說,精神一振道:“鐵箱子莫麻搭,就是我在冬窩子見到的那批貨,他們打算後天起運。”
祥子面含微笑的沉吟一會,像是自語般的說:“看來,我們放鬆路面的措施起作用咧。他們拖延起運時間,目的是進一步觀察路上的動靜。”
說着,面含興奮的穿好衣服,就要出門。娟子一把拉住說:“就吃飯咧,還忙乎啥哩?”
祥子溫暖一笑說:“我得去趟縣城,讓局裡通知,各個卡子的人都撤回來,我們只要盯住貨就行。”
娟子一副不悅的樣子嚷道:“也不急在這一時呀,吃咧飯再去,啥事也不耽誤。自個的胃口不好,就是不注意,飢一頓飽一頓的,遲早要把身子給熬跨咧。”
未等祥子開口,淑珍看完了飯菜,進門就沒好氣的說:“就是麼,幹起活來不要命。我看你要是連命都沒了,看你還咋幹事哩。”
說着,便伸手扯下披在祥子身上的棉衣。祥子對兩個女人沒辦法,只好嘿嘿的笑着坐回了炕。
賈虎見三人親密而又關切的樣子,心裡着實羨慕。剛想借故出門迴避,卻被祥子叫住說:“那個女娃是咋回事麼?”
賈虎見問,一臉愁腸的樣子,輕嘆一聲說:“那是黃老闆的閨女。”
說着,做出一副羞澀難悵的樣子嘟囔道:“他婦女兩非要逼着我和她成親不可。”
祥子聽了,先是微微一愣,繼而嘿嘿一笑說:“好事呀,咋還弄成這步田地哩?”
賈虎無奈的輕嘆口氣,自語般的嘟囔道:“不知咋的,就是對她心裡不來慧,見着就煩。”
娟子見說,一邊梳理着大辮子,一邊湊前說:“我看那姑娘不錯哩,武功底子很好,把我纏住都一時脫不了身。幸虧祥子給了她一石子,不然還不累死我呀。”
賈虎微微一笑,臉上略顯興奮的說:“要說她的武功可是真不賴,是她大親手**的。人嘛長得也不錯,可就是不上我的心。”
祥子聽了嘿嘿一笑說:“這人呀,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才修的同枕臥。看來,你們的夫妻緣分沒到。就是勉強,也不會有好的結果。”
賈虎邊滿腹心事的吃着飯,邊自語般的嘟囔道:“晚上我還得去趟鏢行。”
見祥子狐疑的瞅着自己,便一臉羞愧的搖了搖頭說:“他們把我的槍給摸咧,回去可咋給虎子交代麼。”
說着,喪氣的嘆口氣道:“那把槍,我還沒放個響哩。”
見賈虎一臉委屈自責的樣子,祥子微微一笑說:“放心吧,槍他們會還你的。”
說着,又衝他詭異一笑道:“晚上我陪你去一趟。”
初夜的天空,顯得不是那麼透徹。漫天的星星,像是被蒙上了一層破舊的面紗,稀稀落落的露着臉,也不見那個眨眨眼睛。
黃老闆屋裡,傳來婦女兩時高時低的說話聲。一盞洋油燈,發出昏黃而又明亮的光芒。倒顯得窗戶紙,薄而剔透。
祥子立在門前,屏息靜聽了一陣,剛要敲門。屋裡卻甕聲甕氣的說:“屋外的好漢,若是朋友就進屋一述,若是仇家就在門外稍後。”
祥子聽說,趕忙推門而入。面對驚異警惕的父女,祥子溫和一笑拱手道:“在下是公安局的,深夜來訪實屬無奈。還望黃老鏢頭多多見諒。”
說着,衝門外喊道:“進來吧。”
見賈虎面顯羞澀,小心翼翼的磨進門。黃老闆頓時臉色一沉道:“原來你們是一夥的。”
說着,把臉陰沉的扭向了一邊。祥子見他不悅,忙湊前一步,滿臉堆笑的說:“賈虎現在是我們的人,昨晚私探庫房,多有冒犯,還請黃老鏢頭海涵。”
黃老闆臉上的表情,像是活泛了些。他一邊讓座,一邊面顯微怨的說:“**的人也不能胡來,有事說事麼,咋動不動就偷偷摸摸的弄事情,還暗器傷人哩。”
祥子見說,忙上前拱手賠禮道:“暗訪一事,實屬無奈。至於暗器傷人,確實是在下一時魯莽。讓令愛吃苦受驚咧,郭謀在此向你賠罪。”說着,便一揖到地。
見祥子一番真誠,黃老闆也不好再說啥。此時,一直窩着個頭,蹴在炕角的環兒,卻不冷不熱的嘟囔道:“打不過人家就使黑手,算啥英雄好漢麼。”
祥子衝她暖暖一笑說:“正因爲小姐武功高強,我們不是你的對手,纔不得已出此下策,還請小姐多多原諒。”
環兒也是個直性子人,見祥子一片真誠,又聽說是**的人,臉上的表情也就鬆軟了下來。下意識的,輕撫了一下面門的青紫包,聲音略顯精神的嘟囔道:“那個姐姐的武功也不錯,我幾年都沒遇着這樣的高手哩。”
見祥子暖暖的瞅着自己笑,便略顯羞澀的瞥了他一眼說:“看得出,您也是個難得的高手,還要謝謝您手下留情哩。不然,非破我的相不可。”
祥子見她顯得委屈而又楚楚可人的樣子,微微一笑說:“其實,小姐的傷沒破皮不礙事,緩個兩天就好咧,不會留下任何痕跡的。”
環兒對他報以溫婉的一笑,繼而蛾眉一豎說:“你們裡面,咋會有像他這樣的人哩?”說着,擡手恨恨的指了指賈虎。
見賈虎一副窘迫的樣子,祥子微微一笑說:“賈虎是我新近收的實習幹警,他近來可是幫了我們很大的忙哩,是個不錯的苗子。”
見環兒鼻子冷哼一聲,將頭僵硬的扭向一邊。黃老闆輕嘆一聲,略微振起精神,神情疑惑的說:“既然你們是**的人,今夜來訪,就不是單單來賠罪那麼簡單。說吧,有啥事牽扯到我咧?”
祥子衝他欣然一笑,側臉給賈虎使個眼色。見他機警的朝門外瞅了一眼,便神色略顯凝重的說:“您昨兒接的那批貨,是敵特組織搶劫的地質勘探設備,我們一直在追查。”
聽了此話,黃老闆顯得緊張了起來。他忙朝祥子擺手,一副委屈無辜的樣子說:“我可真的不知道,只當是啥貴重的東西哩,還拿鐵箱子裝着。”
見黃老闆一副焦急不安的樣子,祥子衝他微微一笑說:“我們不怪您,請您說說詳細。”
黃老闆神色略微定了定,沉吟般的說:“昨兒響午,兩個維族人,用馬車拉來五個鐵箱子,還拿氈子捂得嚴嚴實實的,說是要運到伊犁。價格倒也出的爽快,我就沒多想,臨走又說是三天後再起運。最近天冷,活兒也不多,我就答應咧,沒闖下啥麻搭吧?”
祥子見他一副不安的樣子,溫和一笑說:“沒啥麻搭,就是日後還得請您配合我們行動。”
黃老闆微愣了一下,隨即輕鬆應道:“這莫麻搭麼,現在的**這麼好,讓我們順順當當的掙錢討生活,路上還見不到土匪。要我咋做,你就直說吧。”
祥子欣慰一笑說:“此事僅限於你們父女兩人知道。該咋做您還咋做,我們只是派兩個人混在護鏢隊裡見機行事。”
黃老闆一副爽快的樣子說:“這莫麻搭麼。”
說着,又狐疑的瞅了祥子一眼,遲疑道:“既然鐵箱子這麼要緊,咋不拿回去哩?也省得讓人提心吊膽的不安省。”
見祥子笑而不語,黃老闆馬上知趣的擺手道:“好,好。多的話我就不說咧,一切聽從長官的安排。”
見環兒依然懨懨的蹴在炕角,賈虎遲疑的湊近,憋紅着臉囁嚅道:“妹子甭生氣...當我是頭犟驢。往後...也是我的好妹子。”
環兒像是沒那麼扭勁了,她輕蔑的瞅了眼賈虎,聲音不冷不熱的說:“哎呦,我可擔不起。你現在可是公家的人哩,哪還能記得我這個草裡的馬蓮花麼。”
賈虎還想說啥,只見黃老闆衝他擺擺手說:“既然你已經是**的人,那咱啥話也不說咧。”
說着,從枕頭下面摸出賈虎那把六輪手槍,面帶真誠的說:“這東西還給你,要是不嫌棄,我這裡的門是開着的。”
想不到,賈虎第一次執行遠程跟蹤任務,就遇上了意想不到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