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雪收到了小凌的一封信。
透過雋秀的字跡,丹雪似乎能聽見羽溪生溫溫述來的話音。
信難得有些長。
“丹王殿下,還請原諒孤那日擅自做下的決定。”
丹雪想了想,這說的應當是羽溪生以二十萬兵力換兩座城池的那件事。
她沒有怪他啊,只是有些不解。
再繼續向下讀去。
他倒是將她的心思猜得很準。
“孤知曉丹王殿下對此事定然多有不解,大概也和林王一般,以爲孤是在行賭徒之事,妄想合縱與連橫兩敗俱傷,孤好從中得利。”
難道不是這樣嗎?丹雪輕蹙眉心。
“當然不是,林蔚然和荊長寧以天下爲棋,皆以爲自己是操棋之人,其實誰的手中不曾壓着一局棋?”
什麼意思?
“丹王殿下,你說現如今戰事陷入膠着,若是羽國和丹國同時退兵,會怎麼樣?”
丹雪彷彿能看到羽溪生輕擡眉,溫溫朗朗地衝她一笑。
若是羽國和丹國同時退兵……
丹雪拿着信的手不自覺地顫了下。
如今的林軍之中,羽國和丹國的兵馬佔了五十萬之衆,若是同時退兵……
“林王殿下以爲孤是賭徒,孤只能等他們兩敗俱傷。可其實孤不這麼想,他們都不知道,孤還有你呢。”
丹雪怔了怔,羽溪生這句話說得格外自然,他還有她呢。
丹雪情不自禁地露出一絲笑意。
“只要丹國羽國同時退兵,這戰局便會傾斜,丹軍與羽軍聯合,亦有百萬之衆。百萬之衆,想必足夠我們坐收漁翁之利。”
戰局瞬息萬變,人心各自爲營,林蔚然如何也想不到在他不知道的背後,已經發生了這樣的一場合作。
羽溪生的這一局,不可謂不絕。
竟是將林蔚然瞞了一個徹徹底底。
“其實也不難。”信上寫道。
……
羽溪生立於九雨峰之間,望着落峽的方向。
其實真的不難。
那日的他若是將二十萬兵馬拱手相送,林蔚然定然不會相信他。
與其這般,不如他主動一些,用東旭城和月伊城相逼,林蔚然定然會氣急,如此咬牙切齒之下做出的決定,林蔚然大概只顧着去想如何報復了。
哪裡還會想到他其實是在騙他。
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借兵的。
他羽國的兵,怎麼可能平白送給林國?
局勢的翻轉,人心的周折,他不是不懂也不是不會。其實他很厲害的,只要他願意。
“歲寒,然後知松柏之後凋也。”羽溪生自語,話音認真,“長寧,當初的你若是肯告知我,我其實是可以幫你的。”
話音卻又是一轉。
“不過當初的你若是願意嫁我,我又怎麼可能回當回羽王?不當回羽王,又如何助你?這大概是個悖論。”羽溪生搖頭一嘆。
聖隱子當初說得一點都沒有錯,愚生其實早就融入了他的骨血裡,除非削皮剔骨,否則永遠都抹不去他曾經愛過那個叫長寧的女孩,並且固執地想過放下一切去和她簡簡單單地共度餘生。
可如今他是羽溪生,他是羽王。
他可以允許愚生的存在,卻永遠也不可能讓愚生完完全全地掌控這具身體。
“既然知道你是誰,也知道你想要什麼,在不觸及羽國利益的前提下,孤竟還是想說服自己去幫你的。”羽溪生低頭一嘆。“也罷。”
……
落峽之外,盟軍的軍營裡氣氛有些壓抑。
久攻不下的落峽以及不斷折損的人馬,將之前大勝的氛圍全然衝散。
一道歡脫的身影衝進荊長寧的營帳。
文逸直接上來給了荊長寧一個大大的擁抱。
“我的駙馬,咱不急的,不用逼得自己太緊。”文逸笑了笑,話音頑潑。
荊長寧伸手,想將像八爪魚一樣抱住自己從自己身上扒下來,奈何文逸抱得有些緊。
“別動,讓我抱會。”文逸笑道。“長寧,我來之前可是在軍營裡聽見了一件有趣的事。你這孩子居然當着一百多萬大軍的面直接親了蕭嶸,我現在是滿腦袋的綠光,爲了洗刷我的冤屈,長寧,要不我抱着你出去轉上一圈讓他們看看你不是斷袖?也沒有紅杏出牆?”
荊長寧噎了噎。
“我的公主,如今落峽尚沒有攻下,我也沒心思管這些。”她認真道。
文逸擡了擡眉:“裝得很正經。”她轉個頭立馬哈哈大笑,“可是事情都幹出來了,還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荊長寧面色黑了黑。
“小逸。”她忽的不叫她公主了,“你這個樣子真的很想讓人拿個麻袋套上腦袋就是一陣悶棍。”荊長寧攤手笑道。
小逸……
“我這不是逗長寧你玩嘛!”文逸撇了撇嘴,“看你最近爲了落峽的事日夜不眠,我心疼啊。”
荊長寧哭笑不得,伸手拍了拍文逸的肩。
“你呀。”她嘆了聲,“爲了我和蕭嶸的事也是挺委屈你的,我尋思着什麼時候把你嫁出去,看你一個人也挺不容易的。”
文逸瞪大眼睛。
“長寧你這是過河拆橋……”
“沒有拆你。”荊長寧認真回道。“雖然真的想過。”
文逸一臉黑線。
“我嗎?”她的腦海中不知爲何浮現了那個林國那個叫做墨涼的人。一張帶着面具的臉在她腦海中悠悠轉轉。她頗有些無奈地聳了聳肩,“我想,還是在等等吧。”
荊長寧望着文逸一臉蒼天不公不給我送個美男的樣子,開口還想調笑些什麼。
營帳忽地被蕭嶸掀開。
“落峽出事了。”蕭嶸話音和麪色一樣沉重。
……
落峽出事了。
林軍之中五十萬來自羽國和丹國的兵馬開始撤離。
趙風阻攔之際,領着丹國兵馬的陸道遠很淡然地回道:“趙將軍,你若是不攔我們,我們好聚好散。憑藉落峽的天險,你應該還可以與四國盟軍一戰。但若是逼急了,我們五十萬兵馬萬一倒戈,後果不是你能承擔的,也是貴國林王殿下乃至整個林國所承擔不起的。”
陸道遠的話音沉沉,在驚慌失措的趙風面上,更是鍍上了一層蒼白。
五十萬大軍的倒戈意味着兵力此消彼長,他將會和四國盟軍差上一百萬的兵力。
那意味着必輸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