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花開花落,雪色的雲捲雲舒。
“小逸!!”
荊長寧伸手,卻只在山崖間探到一縷清風。
這一切來得毫無徵兆,她只是那樣輕輕地一躍,便將生死輕擲。
荊長寧忽的露出一抹笑。
“不就是死嗎……”她向前邁了一步,咬着脣,笑容裡是滿滿的倔強。
“寧兒!你別做傻事!”蕭嶸從身後拉住荊長寧。
“傻事?”荊長寧抿了抿脣,兩行淚花從眸底涌了出來,她用力地掙脫着蕭嶸。“對!就是傻事!他們將所有的重擔壓在我的肩頭,他們以爲這樣我就不會做傻事了!他們這是……”荊長寧跌坐在山崖邊,將腦袋埋到肩膀裡,咬着牙說道,“他們這是欺負我……”
她看了眼咫尺的山崖,雲海涌動着,潔白的雲絮如夢如幻,彷彿這世間最美好最聖潔的事物。
他們這是在欺負她……
欺負她揹負着楚國的重擔,欺負她不敢。所以他們就能毫無猶豫,灑脫地離開。
“死,很容易啊。”荊長寧撈了一把風,“可是你們好殘忍,竟讓我揹負着這樣的痛苦,活下去……”
蕭嶸看着將自己縮成一團的荊長寧。她和墨涼不同,和文逸不同。
墨涼唯一能掌控的,是他的生死。文逸則自由得彷彿天地間的一縷風。
可荊長寧不同,她揹負得太多,多到她的生命,已經不僅僅是她的了。
“蕭嶸。”坐在崖畔的女孩子仰起臉,眼眶通紅,目光卻格外犀利。“打昏我。”
蕭嶸一怔。
“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會從這裡跳下去。”荊長寧用力地看着蕭嶸。
“好……”
手掌並起,一個起落。
蕭嶸攬住那昏過去的女子,揉在懷裡抱起。
他知道,她說出這樣的話,需要多大的勇氣和毅力。
這是她第一次,選擇逃避……
她要昏過去。
蕭嶸看了眼千水崖,崖間的雲翻滾起落。
“是啊,你們這是在欺負她。”
欺負她不能。
將所有的期望壓在她的肩頭,要她,活下去……
……
世態便如翻覆雨。
在不遠處的山頭,易禾望着自己掌心的弓弩。
火樹銀花……
所謂得之可得天下,璃君當初所言,倒也不僅僅是戲言。
他看了眼遠方的千水崖。
他回來了……
他回來的第一件事,便是要除去墨涼。
丹王被刺之事,遊說連橫之事,再加上落峽,墨涼已經與她爲敵。
他要墨涼死,只有墨涼死了,才能真正對她好。
他不在乎得失,甚至不在乎對錯。就像當初在文國,他對南宮落月所言……我只要知道有人想對付她,這於我而言便夠了,至於那人是誰,我並不在乎。只要他敢擋她的路,我殺了他便是。
當初,他說的是丹雪,如今,他說的是墨涼。
從當初聖隱子對他提到墨涼那一番話的時候,他就決定了,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他都要殺了墨涼。
從離開蠻荒,他已經暗中跟着墨涼很久了,而這一次,他終於成功了。
恍惚間,他像是當初南宮落月聽見他一番話後的回答。
……瘋子。
他的確是瘋子。
……
或許沒有人知道,在這一天,在千山之中,除了這些人之外,還有另一個人。
聖隱子望着易禾射出一道箭,望着墨涼落入山崖,然後露出一抹笑。
“終於……解決了啊。”
花白的鬍子在山風之中搖搖晃晃,此刻的他,除了面上的笑意,眼眸之中竟是沉澱着死寂。
他了解易禾,所以當初他纔會對易禾說出那樣一番話。他知道,從那一刻起,易禾便會對墨涼生出殺心。
長寧的謀略是他教的,論起玩弄人心,他纔是這世間立於最巔峰的人。
要怪也得怪墨涼所做的一切太過隱蔽,丹王未死還未落到明面上,但無論是當初遊說文王,還是後來在落峽之中他親口說出的那番話,皆是徹徹底底與荊長寧爲敵的面目。
只需要妥善牽引,以易禾的心志,定然會找到一切機會殺了這個對荊長寧有威脅的人。
哪怕墨涼是荊長寧的親生哥哥。
而墨涼死了,當年的那一切長寧就再也不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