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在最初的13個州里,現在印第安人只有6373名。見第二十屆國會(第二次會議)第117號立法文件第20(?)頁。
②克拉克先生和卡斯先生於1829年2月4日在提交給國會(第二次會議)的報告(衆議院文件第117號)第23頁(和以下幾頁)中寫道:“很久以前,不依靠文明人的工業品,印第安人就可以獲得必要的獵物以供吃穿。在密西西比河以西,還可以在有些地方見到大批的成羣野牛,住在這裡的印第安人部落,就跟隨這些野生動物一起遷徙。同我們談話的印第安人,能按照祖傳的方法把獵獲的野牛養活起來,野牛而今已在不斷減少。現在不準再用陷阱、火槍、夾子等來獵取熊、黃鹿、河狸、麝鼠之類的小野獸了。對於作爲印第安人生活必需品的小野獸,更不準採取這樣的辦法了。
“在印第安人不得不靠辛苦的勞動來維持生計的西北地區,尤其應當這樣。往往獵人追逐獵物數日而一無所得。全家在這期間就得用樹皮和樹根充飢,或者餓死。每年冬天都因此而有很多人餓死。”
印第安人不願像歐洲人那樣生活,但現在他們既離不開歐洲人,又不能完全按照祖輩那樣生活。一個事實就足以說明這個問題。我也是通過官方的文件瞭解到的。蘇必利爾湖畔的印第安人的一個部落中,有人殺了一個歐洲人。聯邦政府就下令禁止同這個部落貿易,直到把殺人的罪犯捉拿歸案爲止。
③沃爾內在其《美國氣候與土壤概述》(巴黎,1822年)第370頁中寫道:“從文森斯到卡斯卡斯基亞,五年前在今伊利諾伊州境內到處是野蠻人(1797)。你經過的草地無不有四五百隻成羣的野牛,而今全不見了。因不堪獵人的追擊,尤其是不堪美國人牲畜的鈴聲的干擾,野牛涉水逃到密西西比河的對岸。”〔托克維爾用過的此書原本,現藏於托克維爾舊居(在芒什省)〕在沿着落基山脈伸展的廣闊原野上,它們的蹤影也難以被發現了。”有人自信地向我指出,白人來臨的影響,在離他們住區200里約遠的地方就可以感到。他們也對一些剛剛知道族名的部落造成了影響,在認識苦難的製造者以前,這些部落早就嚐到了被掠奪的痛苦①。
一些勇敢的冒險家,很快深入到印第安人的居住地區。越過白人居住區的邊界,他們向前深入15或者20里約,就在野蠻人的居住區內建起了文明人的住所。他們沒有遇到任何困難,因爲狩獵民族的邊界本就是不明確的。更何況狩獵的領地是屬於全族的,而不是個人的,所以保護領地的任何部分都與個人利益無關。
一些歐洲人舉家搬到印第安人居住地區,相隔很遠的一些據點就在那裡建立了起來,不久就把一切據點之間的野獸嚇走而且不再回來。在那裡原來還算豐衣足食的印第安人,現在處於難以維持生計的境地,而他們要獲得以物易物所需的東西就更加困難了。他們的獵物被趕走,後果等於我們農民的耕地變得貧瘠不毛一樣。他們的生活手段在不久以後就幾乎完全喪失。到處漂泊的這些不幸的人,就像在荒山野林裡徘徊的一羣羣野狼。安土重遷的本能,讓他們熱愛自己的出生地②,然而在那裡他們只能是受苦和餓死。於是他們終於決定離開,跟蹤大角鹿、野牛和河狸的遷徙路線,讓這些野獸指引他們去選定新的家園。有人竟因此說攆走美國土著的是饑荒,而不是歐洲人。這真是以往的學識淵博之人都沒有找到的而卻由現代的有識之士發明出來的高論。
這種隨着被迫遷徙而來的可怕苦難是不堪設想的。當印第安人離開世代居住的家園時已經筋疲力盡,衰敗不堪;而他們新選定的落腳地,則早已被對新來者懷有敵意的其他部落居住。他們的背後是饑荒,面前又是戰爭,真是多災多難。面對這麼多的敵人,他們只好分散開來活動。每個人獨自默默地去尋求謀生的手段。就像文明社會裡無家可歸的人那樣,他們在無邊無際的荒野之中漂泊生活。很早以來就已削弱的社會紐帶,到這時已經完全斷裂。對於他們來說,已經不再有故國,甚至很快就將不再算是一個部族。因爲家庭已經難以保全,而且他們正在失去共同的族名,共同的語言也逐漸被人遺忘,族源的痕跡也將消失。作爲一個民族,他們已經不存在了。他們的族名也許還勉強地留在美洲考古學家的記憶裡,也或許只有歐洲的某些學者還記得。
我想我在這裡所敘述的一切讀者都不會不信。我要把我目睹的一些悲慘情境都描述出來,也儘可能地把我所看到的苦難再現出來。
1831年年底,我來到密西西比河左岸被歐洲人叫做孟菲斯的一個地方。我在這裡停留期間,一大羣巧克陶部人也來到這裡。路易斯安那的法裔美國人將他們稱爲夏克
①大家可以相信,在這裡我所介紹的美國境內的各個印第安人部落的一般情況是真實的(見第二十屆國會第117號立法文件第90~105頁)。即使歐洲人現在還離美國中部的野蠻部落很遠,可以預見到這些部落也會很快相繼滅亡的。
②克拉克先生和卡斯先生在致國會的報告第15頁上說,印第安人之所以不願意離開故土,同我們一樣,是出於安土重遷的感情。他們另外還把不願意讓出上天賜給他們祖先的土地的思想,和對某些與從來沒有向歐洲人出讓過土地或者只向歐洲人出讓過土地的部分部落具有重大影響的迷信思想聯繫起來。“我們不出售埋有我們祖先遺骨的那些土地”,就是他們對前來要求購買他們土地的人說的第一句話。
塔部。這些離開故土的野蠻人想到密西西比河右岸去,自以爲可以在那裡找到美國政府准許他們棲身的一處地方。當時正值隆冬,這一年冷得很反常。地面上的雪凝成一層硬殼,河裡漂浮着巨冰。印第安人帶領着家屬,後面還有一批老弱病殘跟着,其中既有剛剛出生的嬰兒,也有垂垂老矣的老人。他們既沒有帳篷,也沒有車輛,只有一點糧食和簡陋的武器。他們上船渡過這條大河的情景被我看見了,我永遠也不會忘記那個嚴肅的場面。密密麻麻的人羣中,既沒有人哭喊,也沒有人抽泣,一片沉默。由來已久的苦難讓他們感到無法擺脫。他們已經登上運載他們的大船,狗卻仍舊留在岸上。最後,當這些動物發現主人將永遠離開它們的時候,就一起狂吠起來,緊接着跳進浮着冰塊的密西西比河裡,跟着主人的船遊着過河。
對印第安人的剝奪,在今天經常以一種正規的或者可以說是合法的形式在進行着。
在歐洲人開始進駐被一個野蠻部族佔據的荒涼地區時,通常美國政府都先向這個部族派去一名官方信使。白人隨後將印第安人召集到一個空場裡,一起大吃大喝一通,然後對他們說:“在你們祖先的這塊土地上你們能幹出什麼來?你們過不了多久就得靠挖祖先的骨頭來生活。這塊土地難道比別的地方好?除了你們住的這個地方,難道別處就沒有森林、沼澤和草原嗎?普天之下,難道除了這裡就沒有能夠居住的地方了嗎?在天邊的那些大山後面,在你們的土地西面盡頭的那個湖的對岸,還有一大片土地,上面有許多野獸奔馳着。把你們的土地賣給我們,到那邊的土地上幸福生活吧。”這一番話講完後,在印第安人面前,他們拿出一些火槍、呢絨服裝、成桶的酒、玻璃項鍊、金屬手鐲、耳環和鏡子①。如果印第安人看到這些物品後還不動心,就可以慢慢說服他們對他們提出的要求不要拒絕,同時向他們暗示將來政府也無法保證他們行使自己的權利。結果會怎麼樣呢?在一半說服和一半強迫之下,印第安人離開了這片土地。他們來到其他的荒涼地區住下,而白人也不會容許他們在那裡太太平平地住上十年。就這樣美國人以非常低廉的價格,買到了歐洲最富有的君主也買不起的大片的土地②。
這些深重苦難我已描述過了,但是我還需要補充一句:這些苦難是無法挽救的。我
①參看國會第117號立法文件(第15頁及以下幾頁)對這種交易的描述。下面的細緻描寫,見於剛纔我引用的克拉克先生和卡斯先生1829年2月4日致國會的報告。劉易斯·卡斯先生現任美國陸軍部長。
克拉克先生和卡斯先生寫道:“印第安人來到簽約地點時,樣子十分可憐,幾乎是一絲不掛。他們在這裡看到並試用了他們覺得十分珍貴的許多物品,這些就是美國商人特意帶來的。想要滿足自己需要的婦女和兒童,立即開始糾纏親人要這要那,對有權出賣土地的人施加種種影響。印第安人的目光短淺,是經常性的和無法說服他們改變的。解決婦女兒童的這些迫切需要和滿足他們的願望,是野蠻人的不可動搖的一種感情。長遠利益對他們而言只有微不足道的影響。他們容易忘記過去,根本不考慮未來。他們的要求如果不能立即滿足,你怎麼懇求他們出讓一部分土地也是枉然。你務實地指出他們所處的困苦境地時,你不會爲使他們的痛苦得到某些緩解而引起他們的熱烈表情而感到吃驚。”
②1830年5月9日,愛德華·埃弗雷特向衆議院報告說,根據協定,美國人已在密西西比河以東和以西獲得23000萬英畝土地。
1808年,奧賽治部以1000美元讓出4800萬英畝土地。
1818年,誇保部以4000美元讓出2000萬英畝土地。他們保留了100萬英畝土地用來狩獵。(下轉229頁)相信北美的印第安種族註定會滅亡。我也堅信,歐洲人一旦在太平洋海岸立足,那裡的印第安人也將不復存在①。
北美的印第安人得救的出路只有兩條:要麼對白人開戰,要麼自己接受文明。換句話說,不是消滅歐洲人,就是變成同歐洲人一樣的人。
在白人建立殖民地之初,本來印第安人只要聯合起來就可以趕走剛剛登上這個海岸的一小撮外來人②。他們曾試圖這樣做並且接近成功。今天,由於力量的對比懸殊,這種想法已經不可能實現了。在印第安人中間,有些傑出人士仍會預見到蠻族未來的厄運,而且試圖把所有的部落聯合起來,共同對付歐洲人。他們的努力卻無濟於事。鄰近白人的部落,已經衰弱得無力進行有效的抵抗;而一些其他部落,就出於野蠻人的天性,只會採取聽天由命的態度,等待明天厄運的來臨,而不思考對策。當中有的部落是無力採取對策的,有的部落則是根本不想採取對策。
不難預見,他們不是永遠不想接受文明,就是在意識到應該這樣做的時候已經爲時甚晚。
文明是人們在同一個地方長期勞動的結果。它代代相傳,每一代都得益於上一代。
最難讓文明在其中建立統治地位的民族,是狩獵民族。雖然遊牧部落經常更改住地,在遷徙的過程中卻總是依照一定的路線,最後會回到原處。狩獵部落的住處,就隨着他們所追捕的動物的棲息地而改變。
曾有人多次試圖深入印第安人的居住地區,在那裡傳播知識,同時任其保持漂泊流動的習性。在加拿大,耶穌會士試圖這樣做過,在新英格蘭,清教徒也試圖這樣做過③。無論是耶穌會士還是清教徒,都沒有能夠長期堅持下去。文明在獵人的茅屋裡開(上接228頁)他們發誓要保住這塊土地。但是沒過多久,這塊土地也被侵佔了。
1830年2月24日,印第安人事務委員會報告人貝爾先生向國會報告:“爲了能夠利用被印第安人宣佈爲他們所有的荒地,我們從印第安部落手裡購買獵物已經絕跡或者已被打光的狩獵用地。這種做法是最有好處的,也當然最符合法律程序,比用武力侵佔野蠻人的土地合乎人道。
“購買印第安人土地所有權的做法,不外乎是在獲得新大陸的土地時用人道和權宜之策取代過去的暴力方式。同樣這種做法能使我們成爲宣佈是我們自己發現的土地的主人,而且保證我們文明人能在被野蠻部落佔據的土地上安家立業的權利。
“許多交易至今都是當着印第安人的面壓低價格成交的,這樣的交易將來也會很順利地使他們向我們出讓土地。所以,向野蠻人購買佔有權的做法沒有影響美國繁榮的飛快進度。”〔第二十一屆國會(第二次會議)第227號立法文件第6頁(及以下幾頁)〕
①而且,我認爲美國的所有國務活動家都持有這種看法。”
卡斯先生向國會報告說:“根據過去推斷未來,印第安人的人數將逐漸減少,他們的種族將會完全滅絕。爲了避免這樣的結局,必須停止開發邊境,使野蠻人在那裡定居,或者改變我們同他們的關係,而現在這種關係,他們永遠不會認爲是公道的。”
②其中特別應當提出的反抗有:瓦帕諾部抵抗白人的戰爭,由美塔科姆領導的幾個部落於1675年聯合反對新英格蘭殖民者的戰爭,1622年在弗吉尼亞英國人受阻的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