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回

十三回

謊言很美麗,所以人們通常會眩惑與這種表象的美麗,而不去追究掩藏在謊言背後的真相,因爲真相往往是殘酷的,尤其女人。

夏子衿俯趴在臥室的大牀上,小臉兒深深紮在抱枕裡,抱枕外只看得到散在小腦袋上的些許黑髮,整個人縮在杯子裡拱起一團,彷彿一個埋在沙土裡的鴕鳥。

席幕天從浴室出來,不禁露出一個笑容,走過去拍拍她拱起的小屁股:

“起來,吃早餐了,如果困,吃了早餐再睡,反正你也沒什麼事”

夏子衿含糊的哼唧兩聲,從抱枕下面探出頭來,盯着席幕天,眼睛睜的大大,嘟着嘴,看上去就像一個早就醒了卻賴着牀的小女孩。

席幕天脣角彎了彎,坐在牀邊摸摸她的額頭:

“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夏子衿擡手揮開他的手:

“席幕天,你昨天晚上說那些話,到底什麼意思?”

席幕天昨天根本就喝的酩酊大醉,這麼無節制的醉酒,彷彿十年都沒有了,喝醉前的事情記得很清楚,說到底是男人的醋意作祟,醋意來的有點莫名其妙,可的確不爽,一部份因爲子衿,另外還是因爲飛鸞。

當年他和飛鸞結婚之初,席氏內憂外患,雖有榮氏鼎力相助,作爲剛接手集團事務的席幕天,也頗爲忙碌,以至於冷落了妻子,遺憾就在於,當席幕天有時間去彌補的時候,飛鸞已經死了,這也是藏在席幕天心裡最大的遺憾,那麼美麗溫柔的飛鸞,就彷彿盛放的曇花,燦爛之後便是長久的追憶。

也因此席幕天很難忘掉亡妻,他不覺得這是愛情,但作爲男人,作爲丈夫,他虧欠飛鸞太多,而夏子衿……

席幕天的目光落在小嬌妻身上,她不是飛鸞,卻也奇異的佔了他心裡一份特別的牽掛,令他竟然吃飛麟的醋,而昨天晚上回來和她說了什麼,席幕天一點印象都沒有,因此她現在倒後賬,席幕天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夏子衿眨眨眼,發現席幕天好像根本沒聽她的話,夏子衿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說清楚的:

“席幕天我和榮飛麟偶然認識,這你知道,我和他之間只是朋友”

席幕天目光一閃,半真半假的道:

“朋友?那是你說的,飛麟昨天和我說他失戀了,我想他失戀的對象就是你吧!”

“你什麼意思?”

夏子衿皺着眉頭憋着氣反問他,席幕天這話裡的意思,就是她和榮飛麟之間有曖昧,而席幕天說話的口氣鑽進夏子衿耳朵裡,總覺得非常彆扭。

席幕天笑容一淡站起來:

“不要試圖歪曲我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記得現在的身份,你是席太太,雖然現在媒體還沒有爆出來,但不會是永久的秘密,你的言行直接影響到集團的形象,所以你應該開始學會慎重,好了,快起來吃早餐……”

席幕天的身影消失在臥室,夏子衿才發現,本來找他算賬的計劃,已經胎死腹中,而且反過來被他教訓了一頓。而她也是頭一次覺得,自己以前想的過於簡單了,對於席幕天來說,結婚根本就不是兩個人的事。

席幕天從衣帽間出來,已經收拾的很妥當,他偏愛暗色系的衣着,一半以上的襯衣都是黑色的,而且喜歡正裝,很少穿休閒。

最起碼,兩人結婚這麼久了,除了在山莊那幾天,席幕天幾乎每天都是西裝襯衣皮鞋,中規中矩的,卻更顯出一份卓爾不羣的氣勢,那種暗藏在優雅行爲舉止內的霸道和強勢,輕而易舉就傾瀉而出,令靠近的人頗有壓力。

夏子衿其實有點怕他,席幕天鍾愛西式餐點,簡單而營養充足,而夏子衿是個地地道道的小老百姓,無論那一餐,最煩西式的,可鐘點工阿姨根本就不聽她的,一切以席幕天的命令爲根本。

席幕天這個人的生活很無趣,一切都有條不紊,有計劃有規律的進行着,吃飯,穿衣,甚至度假,一個月的菜譜都是提前訂好的,即便中午他不回來,阿姨也會按照他規定的菜譜做飯,夏子衿和席幕天抗議過多次,都被這男人以健康爲藉口,輕描淡寫擋了回來。

尤其嚴禁夏子衿吃她最愛的燒餅油條,說這兩樣致癌,夏子衿覺得有點小題大做,她吃了二十多年,也沒見怎樣。

夏子衿癟癟嘴,咬了一口三明治,喝了一口牛奶,她想喝豆漿吃油條好伐?夏子衿就不明白,同樣家庭出來的男人,差別怎麼就這麼大呢?她還記得前一陣,榮飛麟見天給她買豆漿油條的,怎麼到了席幕天這兒就不行了呢。

夏子衿咬了幾口的三明治,剛要放回盤子裡,席幕天的聲音已經從報紙後傳了出來:

“吃完了,不許剩”

簡直像管小朋友,這種相處模式,自從兩人結婚就開始了,而夏子衿一開始也反抗了一下下,無果之後就只能屈從。

席幕天把手裡的報紙摺好放在一邊,站起來,輕輕掃了她一眼,夏子衿飛快把手裡的三明治塞進嘴巴里,咕咚咕咚把牛奶灌下去,動作迅速非常,有些可笑。

席幕天皺皺眉,最終沒說什麼,夏子衿站起來把他的包遞過去,像個賢惠的小妻子一樣,送他到門口,踮起腳尖親了親他的臉,席幕天打開門邁了一步,突然回頭:

“下週是我父親的忌日,你準備一下,跟我回去一趟”

夏子衿一愣的功夫,席幕天已經走了。

夏子衿盤着腿坐在客廳的大沙發上,背後頂了一個大靠枕,把筆電放在寬大的扶手上,舒服的碼字,這是席幕天沒在家,在家的話,她想這麼呆着不可能,那男人現如今最喜歡對她管頭管腳,有潔癖和輕微強迫症。

物質生活極大豐富了以後,夏子衿發現她的日子其實過得遠沒以前自在,以前想幹啥幹啥,坐馬桶上玩電腦也沒人管她,現在不行,席幕天不回來,她還惦記着,回來了又不適應,她夏子衿的人生,如今真是矛盾到死。

夏子衿覺得,席幕天就是那種活在框架裡的人種,任何事情到了席幕天哪裡,都有一套規矩,必須嚴格的按照規矩辦,對於她這種懶散慣了的人,真是活受罪,她給麥子打電話訴苦,麥子直接說她身在福中不知福。

總的來說,這些都是小事,可以忽略不計,大約每對夫妻都需要時間磨合,尤其她和席幕天這種,從出身到經歷完全沒有絲毫共通性的男女,而且他比她大,十歲還多,雖然面上看不出什麼,可真正生活在一起,夏子衿有時候錯覺,席幕天的角色更像一個爸爸。

他寵着她也管着她,從衣食到住行,夏子腦子裡不由自主劃過昨天晚上,小臉不禁紅了紅,昨天的席幕天很真實,即便他說了那麼難聽的話,夏子衿都決定原諒他,因爲席幕天吃醋了,那麼霸道的醋意,令夏子衿覺得,自己被他真實的喜歡着,這種感覺矛盾又奇怪,可夏子衿無法控制自己這麼想。

如果一個男人肯爲你吃醋,那麼至少該說他喜歡你吧!這是不是可以當做真理,QQ上飛麟的頭像閃了閃,顯示他是手機模式,看來在外面。

夏子衿點開對話框:

“夏子衿,我在你原來的樓下,你出來,我有話和你說”

夏子衿略遲疑一瞬,打了幾個字上去:

“等我十分鐘”

榮飛麟放下手機,坐在花池子邊上,擡頭看了看樓上,自己多傻,竟然跑到這裡坐了一夜,從酒吧出來就坐在這裡,明明知道她已經不再上面了,可榮飛麟就覺得這裡離她很近,近到一擡頭,彷彿就能看到她。

夏子衿是他榮飛麟人生裡的一大劫數,從遇上她那一刻起,榮飛麟就應劫了,而且這個劫應的別提多窩囊了,在自己沒搞清對夏子衿是什麼感情的時候,就已經陷了進去。

榮飛麟也試圖找回以前的瀟灑不羈,背起包,管他什麼女人,想去哪兒去哪兒,可這次不行,無論走到哪兒,他都抹不掉夏子衿這個女人,就像中了什麼邪一樣。

登山的時候,看到山崖上的花,他會聯想到夏子衿,漂流的時候,順流而下穿越險峻的峽谷,也沒有了往日的刺激,說白了,就是無論做什麼事,他都想身邊有夏子衿陪着,彷彿那樣,快樂就能加倍,同理,沒有她,一切都開始沒意思了。

再次見到夏子衿的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多想她,可他還在斟酌表白言辭的時候,夏子衿已經直接利落的宣佈了結果,她結婚了,那麼個邋里邋遢醜啦吧唧的丫頭,竟然趁他不在的時候結婚了。

最荒唐的,她的丈夫不是別人而是席幕天,他姐夫,想了一晚上,榮飛麟還沒想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所以他必須見她。

這傻妞到底知不知道他姐夫是什麼人?他姐夫就是一個最冷漠現實的商人,這樣的人怎麼可能給她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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