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回

十七回

席幕天這輩子就沒想過,會遇上夏子衿這麼個磨人的女人,在家裡好好呆着,就能把他本來規律的生活,攪成一團亂。

席幕天不自覺的想,她到底怎麼平平安安長到這麼大的,還歡蹦亂跳,簡直就是奇蹟。

面對院長楚伯伯意外帶着明顯促狹的目光,席幕天都有點臉紅,不用想也知道,這丫頭先吃了一大盒冰激凌,半個冰西瓜,還吃了什麼?她死活不說,目光閃爍,嘴硬非常,加上晚上一頓無節制的燒烤,又是肉,又是海鮮,她不得胃腸炎都對不起醫生。

而自己……一向冷靜自制著名的席幕天,竟然被她可憐巴巴的目光蠱惑,不由自主毫無原則的寵着她,依着她,造成現在的後果,席幕天覺得,自己真有那麼點自作自受。

席幕天頗有幾分沒轍的看着她,就是躺在牀上,這丫頭也沒消停過一會兒,偏偏血管比常人纖細,她一動就容易迴流出血,還得讓護士重扎,這麼大人了還怕扎針。

席幕天想到前天晚上,都覺分外好笑,護士那裡扎針,她一隻小手死死扣着他的胳膊,小臉埋在他懷裡,渾身都是僵硬的,甚至微微哆嗦着,護士一疊聲讓她放鬆放鬆,可她就好像聽都沒不見,那摸樣像個撒嬌耍賴的孩子。

好容易紮好了,她一動又重新來一次,幾次下來,她那對大眼睛裡轉動着淚花,委委屈屈,不時偷瞄他,讓席幕天氣也不是,笑也不是,可心裡竟然有些微微心疼。

暗暗嘆了口氣,席幕天把筆電放到一邊,叫了護士進來,自己轉過去,一手從她背後伸過去,固定住她的手,一手穿過她的腿彎,抱起她,護士急忙有眼色的推着掛水的架子,挪到洗手間裡。

席幕天擺擺手讓她出去,把夏子衿放在馬桶前面,伸手要褪她的褲子,夏子衿一陣慌亂,急忙說:

“不,不用了,呃!我自己能行……”

“不許亂動。”

席幕天根本不相信她,強硬開口,直接褪下她寬大的病號服褲子,還有小褲褲……夏子衿臉紅的連脖子都充血了,坐在馬桶上吶吶開口:

“那個,席幕天你出去好不好,你在這裡。我,我不習慣。”

席幕天淡淡瞥了她一眼:

“好了,叫我”

又重申一次:

“不許亂動”

說完才轉身出去,還算體貼的關上了門,等洗手間就剩下自己,夏子衿頭一低,恨不得扎進馬桶裡死了算了,竟然像個殘廢一樣,讓席幕天幫她脫褲子,還有……啊……

最尷尬的是席幕天這男人冷着一張冰臉,做這樣的事,卻彷彿順理成章理所當然,這讓夏子衿非常之尷尬。

尿完了,剛一站起來,自動沖水一響,席幕天就推門進來,夏子衿只來得及提上她的小褲褲,就這麼劈着腿露出半截大腿,對着他,一時竟然不知道怎麼反應。

還沒回神,席幕天已經幫她把褲子提好,夏子衿覺得,平生糗事都選在這一天一夜裡發生,真是對她人生的一大挑戰,索性臉一抹隨它去,反正已經這樣了。

所以說,麥子說夏子衿神經粗不是沒道理的,不僅神經粗,還臉皮厚。

席幕天其實並不像表面上那麼冷漠,這大概是夏子衿這次住院最大的收穫,相反,他很細心,細心到令夏子衿都非常不適應。

她心臟不好,點滴打的慢,幾乎一天都在吊着輸液瓶子,明明請了特護,席幕天卻基本不用,凡是夏子衿的事,他都勢必親力親爲,餵飯,喝水,甚至洗澡,方便,總之吃喝拉撒,都伺候着夏子衿。

令夏子衿偶爾錯覺,自己是不是已經全身癱瘓,只有嘴能動了,不過心裡卻有些辣,這種辣的感覺,從冰冷的席幕天身上傳到她心裡迅速過度到四肢百合,說不出的溫暖。

夏子衿從沒想過席幕天會是這麼一個溫暖的男人,可現在,夏子衿卻突然覺得,或許嫁給他,是自己這輩子最好的運氣,說不定她家墳頭都冒青煙了,不過她家墳頭在哪兒?就有待考證了。

夏子衿嘴角彎了彎,側耳聽着外間的動靜,席幕天正在開會,因爲她住院,席氏和榮氏的高管們,幾乎每天都要跑一趟醫院,外面幾乎成了席幕天的會議室,好在地方足夠大。

他乾脆果斷的說話聲夾在各色聲線裡分外明顯,夏子衿輕易就能分辨出來,霸道強勢而磁性,聽久了,有些性感,其實席幕天私下裡挺性感的,尤其牀上……

夏子衿擡起一隻手,摸了摸自己發燙的臉,低低嘟囔了一句:

“夏子衿你胡思亂想什麼?”

在醫院這兩天,晚上席幕天依舊會擠上來抱着她睡,早晨身後那明顯張揚的生理變化,夏子衿每每覺得不自在。

席幕天推門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他的小妻子,一手捂着臉發愣,脣邊淺淺的笑意,竟然令席幕天短暫失神。

夏子衿擡起頭來,頗爲懂事的建議:

“席幕天,你不用在這裡陪着我,你去上班啦!這裡有護士就成了,你事情那麼多……”

席幕天走過來,伸手摸摸她的額頭,捧着她的臉扳起來,答非所問:

“不發燒?怎麼臉這麼紅?”

夏子衿小臉唰的又紅了一層,目光閃爍,吶吶的回答:

“呃!有點熱……”

席幕天側頭瞟眼溫度計,指着25上下,遂輕輕皺眉,端詳她幾秒:

“不熱,正好,還有,真知道我事情多的話,以後就照顧好自己,尤其冰的東西,以後不許吃”

夏子衿嘟嘟嘴,卻真的不敢反駁他,反正她以後偷偷吃,席幕天也不可能知道,心思剛一活動,就聽席幕天警告的聲音傳來:

“讓我知道,你自己掂量”

語氣頗具威脅。護士進來說院長有事找席總,席幕天掃了眼夏子衿的點滴瓶子,轉身走了出去。

席氏的院長和席幕天的父親是摯友,兩家頗有交情,算是席幕天的長輩,看着席幕天長起來的,自然與別人不同,席幕天也非常尊敬這位長者。

說真的,對於席幕天大半夜有些慌張,抱着個衣衫不整的女人出現在醫院,楚院長頗爲驚詫,大概因爲母親早逝,幕天從小就是個冷靜早熟的孩子,輕易沒什麼情緒波動。

就是他父親臨死的時候,雖然悲痛難掩,卻也遠沒有像這次這樣慌亂,該怎麼說呢?

楚院長覺得,那晚上的席幕天終於走下了神壇,更像一個活生生,有着鮮明喜怒哀樂的人,一個因爲妻子生病而着急慌亂的男人。

也因此,比起他閃婚,更讓楚院長好奇的是他這位小妻子,說小妻子,真是一點不誇張,還是個沒長大小丫頭,不是看過她的病例,楚院長真有些懷疑她是不是個剛邁出校門的小女生。

雖然在病中,那種洋溢青春的小臉兒,還是令楚院長意外了一把,而且幕天大概都不知道,他望着自己小妻子的眼神有多溫柔,因此,有些事楚院長覺得還是有些棘手的。

擡頭見席幕天進來,擺擺手:

“幕天來了,坐……”

楚院長闔上手裡的病例,也不拐彎抹角,直接開口:

“你知不知道子衿心臟有問題?”

席幕天一愣,微微點頭,當初小楊給他夏子衿的資料裡提過,彷彿不怎麼嚴重,而且看她這麼歡蹦亂跳的,席幕天也從來沒覺得,這是個多大的問題。而此時楚伯伯如此嚴肅的提出來,卻令席幕天的心跳錯亂了幾拍。很清楚,如果不嚴重,楚伯伯也不會提起這個。

楚院長盯着他:

“子衿的病我們學術名稱叫心室間隔缺損,就是說,左右心室的間隔存在小的孔。所以當心髒收縮時,血液從壓力高的左室逆流入壓力低的右室,如缺損較大,長期右室負荷增大,中年左右會出現心衰。嚴重者可能導致主動脈瓣關閉不全或合併亞急性細菌性心內膜炎……”

楚院長頓了一下,才繼續說下去:

“最重要的,這種病如果懷孕,有一定危險性……”

“危險?”

席幕天臉色已經明顯有點變:

“危險是指對孩子還是母體?”

楚院長深深看了他一眼:

“主要是母體,孩子很大機率是健康的,對於母親卻可能造成嚴重後果,甚至,死亡……”

席幕天從院長室出來,並沒有回病房,而是直接下了樓,坐在醫院後面的長凳上,抽出一支菸點燃,夾在手指上半天沒動,直到煙燒過了,燙到他的皮膚,才略略回神。

孩子對於席幕天來說,並不是可有可無的,或許他有些傳統,可是他窮盡平生之力打拼出來的商業王國,如果連個繼承人都沒有,這還有何意義。

記得當初娶飛鸞的時候,岳父就提前說過,可以試管嬰兒,如果不行,也不反對借腹生子。席幕天當時還年輕,再說,還沒等他想這些,飛鸞就走了,現在這個問題重新擺在他面前,席幕天突然發現,這竟然成了他人生頗大的難題。

夏子衿剛喝了口水,一擡頭,就看見站在門邊,手裡提着一大束花的榮飛麟,夏子衿眨眨眼,差點以爲自己看錯了,不過兩天功夫,榮飛麟彷彿變了一個人,這種變化從內到外,從頭到腳,都令夏子衿震驚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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