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回
褪去那份獨特的痞氣和懶散,榮飛麟給了子衿太大震撼,而且,有前面的爭吵,夏子衿也着實不知道現在怎麼去面對他,除了尷尬,還有那麼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本來夏子衿覺得那天兩人都把話說的那麼直白難聽了,想來就沒必要見面,她的想法簡單,卻忘了榮飛麟的身份,還有榮飛麟的執拗,某些方面,其實倆人真有點像。
夏子衿就這麼直直盯着榮飛麟,半天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叫他進來不合適,讓他出去也不行,榮飛麟卻沒等她迴應,異常大方的走進來,把手裡偌大的花束放在她懷裡,擡眼看了看側面,輸液瓶子快要空了。
頗熟悉的拉開牀頭的抽屜,翻找出酒精棉球,飛快幫夏子衿拔了針,他的動作迅速熟練,夏子衿一愣的功夫,輸液的針頭已經離開了手腕,只能睜大眼張着嘴傻乎乎的盯着榮飛麟,形象古怪卻可愛。
榮飛麟不禁笑了笑:
“嘴張這麼大,小心蒼蠅飛進去”
夏子衿下意識闔上,手迅速擡起捂着嘴巴,榮飛麟大笑起來,夏子衿突然覺得自己剛纔看走眼了,這傢伙根本還是原來那樣兒,一點都沒變,只不過穿上這身人皮,令她有剎那的錯覺罷了。
夏子衿的目光在他身上溜了一圈移開,不得不承認,這樣的榮飛麟非常惹眼,西褲白襯衫,和席幕天總是規矩整齊不同,榮飛麟襯衣前的扣子敞開了好幾顆,若隱若現的,有些莫名頹廢的性感。
釦子是黑色水晶材質,和他單側的耳釘搭在一起,頗爲時尚帥氣,而且,他彷彿忘了兩人的爭執,對她的態度自動回到了以前的狀態。
夏子衿暗暗鬆了口氣,雖說有那麼點掩耳盜鈴之嫌,可總好過尷尬相對。
榮飛麟拉開牀邊的椅子,翹着腿坐上去:
“真有這麼嚴重嗎?剛纔我問了外面的美女小護士,說是急性胃腸炎……”
說着,突然湊近她的臉:
“夏子衿,是不是你胡吃海塞造成了?”
他的臉距離她很近,近到夏子衿能清晰嗅到他身上的柑橘香,夾帶着特有的男性氣息,清淡卻不容忽視。
夏子衿彆扭的剛想向後挪動,席幕天就走了進來。席幕天本來就有些不好看的臉上,劃過一絲明顯的厲色,低頭看看腕錶:
“這個時間你該在公司上班,怎麼跑這裡來了?”
榮飛麟側頭,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
“來這裡正是我的工作行程之一,姐夫你難道忘了,夏子衿如今也算我的人了……”
席幕天臉色一沉,那種凜冽的寒氣直接透體而出,榮飛麟卻絲毫不受影響,吊兒郎當的擺擺手:
“說錯了,說錯了,姐夫別介意啊!我的意思是子衿如今也算我們公司的新銳編劇了,做爲上級總管,我來探探手下員工的病,關心一下員工的身體,也無可厚非吧!”
“編劇?什麼編劇?”
夏子衿有些激動的一把拽住榮飛麟的胳膊搖着:
“榮飛麟,你的意思?難道是我的小說要拍電視劇了?真的嗎?真的嗎?你快說啊!快告訴我……”
榮飛麟轉過身,頗不拘小節的拍拍她的頭:
“真的,姐夫沒告訴你嗎?早就定了的事,具體合同下個月就可以簽訂,?定位,選角,這些一步步上馬,最晚明年初,就可殺青播出,從昨天起,我就是你的上司了,所以,夏子衿你以後要對我多多奉承,知道嗎?”
夏子衿已經被這個突然而來驚天霹靂好消息,震的忘了一切,哪還會看到席幕天的臉色已經黑沉到了極點,拉着榮飛麟喋喋不休的問東問西,榮飛麟也不煩她,她問什麼?他答什麼?顯然功課做得足夠。
“怎麼都定了,我卻一點兒都不知道?”
興奮過後,夏子衿開始納悶,榮飛麟掃了眼那邊一言不發的席幕天,幫她解惑:
“你的小說不是早就籤給了榮氏,榮氏旗下的文化公司對於這些流程是自主運作的,所以夏子衿小童鞋,你成功了”
眼睛裡閃過促狹之色,伸手捧着她的腦袋端詳了幾秒:
“憑你這等姿色,怎麼也能混個美女作家了吧!”
夏子衿的角度卻正好瞄見榮飛麟後面的席幕天,不禁徹底清醒過來,急忙撥拉開榮飛麟的手坐好:
“呃……總之,謝謝你來看我,還有,告訴我這樣一個大好消息……”
顛三倒四,說了些沒什麼用的場面話,榮飛麟臉上的笑漸漸褪去,定定看了她很久,站了起來,目光閃了閃,身體趨前俯近她:
“夏子衿,你不用謝我,這是你自己努力的結果,還有,上次的話我收回,比起我姐,你一點都不差,最後祝你早日出院,我先走了”
說完,轉身開門走了,病房裡寂靜下來,彷彿有一種繃緊的東西急促不停滋長,夏子衿根本不敢擡頭看席幕天,就這麼低着頭,長長的頭髮垂落下來,遮住她的小臉,看不清表情,只是從她不停互相搓揉的手指上,能看出她頗有幾分緊張。
夏子衿心裡的忐忑指數幾乎破錶,她很清楚席幕天對榮飛麟和她關係的在意,從當初第一次她就知道,那時候還因爲他在意自己,心裡有幾分詭異莫名的高興,現在卻是怕,究竟怕什麼?其實夏子衿自己也不清不楚的,可就是本能的有些怕。
而且,她根本不知道席幕天這次會怎麼定義她和榮飛麟,一時高興竟然忘形,令夏子衿後悔得腸子都青了。
沉默了不知多久,夏子衿閉閉眼,決定自救:
“那個,席幕天,我和榮飛麟,我,我,他,我……”
越緊張,越着急,越是前言不搭後語,夏子衿連着說了幾個我他,竟然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下去。
席幕天卻走了過來,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擡起來,聲音低沉而寒意逼人:
“夏子衿,看着我的眼睛告訴我,你和他到底什麼關係?嗯?”
夏子衿真有些嚇住,此時的席幕天臉色何止陰沉,目光彷彿刀一般鋒利,落在她身上有種凜冽的疼。
席幕天幾乎控制不住自己腦子裡的想法,剛纔進來看到兩人親密曖昧的狀態,還有兩人之間那種隨意卻異常親密自然的互動,都令席幕天又一次品嚐了嫉妒的滋味。
嫉妒彷彿千萬只螞蟻,啃噬着他的五臟六腑,他甚至猜測,或許兩人真有過什麼?在他不知道的時間,地點……這令他忽然有一種被背叛的強烈憤怒,憤怒幾乎令他口不擇言:
“夏子衿,難道我滿足不了你?非得這麼勾三搭四,你和他之前無論是什麼關係,我都可以忽略,但是,你別忘了,現在你是席太太,我席幕天丟不起這個臉……”
夏子衿臉色瞬間慘白,死死咬着嘴脣,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彷彿想穿過這男人的皮肉看到他骨子裡去,他怎麼可以說出這麼冤枉她這麼難聽的話,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或許在這個男人心底,自己始終就是個卑微隨便的女人。
即使她第一次明明白白給了他,因爲太輕易,因爲前男友,或許還有榮飛麟,這男人最善於用冠冕堂皇的話輕賤她,這幾天的溫柔體貼不過眨眼便無蹤無跡。
難過憤怒委屈這些情緒堆積在一起瞬間爆發開來,夏子衿忽然感覺心裡一陣疼,那種她都快忘記的疼,瞬間席捲而來……
席幕天發現她不對勁的時候,她的脣已經成了黑紫色,小手捂着胸口,臉色白的幾乎沒有半點血色,胸前劇烈起伏,急促喘息着彷彿馬上就要窒息……
席幕天有些慌亂的去按鈴……一連串忙碌的急救過後,終於穩住……這是席幕天第一次見到夏子衿發病,直到現在,她已經睡着了,他仍心有餘悸。
剛纔那一刻如此真實,如此令他恐懼,不知不覺,這個女人對他已經太重要了,重要到剛纔那一瞬,他竟會怕永遠失去她。
飛鸞的死,當初都沒給過他這麼大觸動,而現在這個不起眼不出色的小女人,竟然讓怕了。席幕天下意識把她緊緊抱在懷裡,緊到驚醒了夏子衿。
病房裡沒有開燈,燈光從窗外透進來,依舊有些暗,想起自己發病時,席幕天明顯慌張失色的樣子,夏子衿輕易就原諒了他,連夏子衿都覺得自己很沒出息,可是她就是無法控制。
她愛他,看似不過幾月,在她心裡卻彷彿已經經年之久。
夏子衿開始相信緣分的奇妙之處,也突然頓悟,愛情並不是看時間長短的,而是遇上對的他,進而愛上他。
有的人至死不會遇上,因此囫圇懵懂着過了一輩子,可只要你遇上那個人,愛上那個人,就會明白,什麼原則?什麼自尊?什麼驕傲?這些統統沒用。
一心就想着在他身邊呆着,平淡卻天長地久的呆着。而席幕天顯然是她那個對的人,至少她此刻執拗的確定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