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翎呢,你創造她是爲了什麼?”
千秋暖不禁好奇地追問。
凝時笑道:“她的誕生與我無關,是歸泉創造了她,大概是想把我留下的人統統換了吧,虛璃知道他的秘密,自然是風口浪尖上的犧牲品。”
言下之意,疏翎是作爲虛璃的取代者而存在的,與凝時無關,所以看不順眼就想殺了。
千秋暖又嘆了口氣,腦袋中閃過一些零碎的片段,忽然記起疏翎的話,渾身一顫,大聲問:“玖真呢,疏翎說看到你們在一起。”
“玖真……”凝時踱回羅漢牀邊,卻是坐在了另一頭,與她隔了一張小茶几,“他亦是歸泉的作品,但我十分欣賞他,不想要他的命,是他自己非要去送死,我便成全了他。”
千秋暖僵硬地轉過頭盯着他,半晌才艱難地擠出一句問話:“你把他也困到那裡頭去了?”
凝時面上含笑,此刻看上去卻是十分猙獰:“他說自己尚欠疏翎一份情,若是我執意要處死那贗品,就讓他先去還了債。”
千秋暖覺得天旋地轉,已經完全跟不上他的思維,太陽穴一陣陣疼痛,忍不住靠在牀沿。
“害我落得這步田地的,歸泉,虛璃,染非,三人都必死無疑,你無須求情,因爲求情我也不會放過他們。”凝時左手挽袖,右手探向她額頭,哪知還未觸到她,便被躲瘟疫般避了開去。
千秋暖像一隻炸了毛的大貓一樣警惕地看着他:“別碰我!”
凝時笑了笑,將手抽了回去,絲毫不覺得尷尬一般,道:“小暖,你和他們不一樣。”
說着突然大力將她的手腕捉住,以一種不容置疑的強硬態度將她扯到身前:“你可知我原本打算將你們全都殺了,你去借返魂鏡時,我並不想將北斗鑰還給你,但我知道,若我當時沒有這麼做,將來必定會後悔。”
千秋暖皮笑肉不笑地:“你可別告訴我你愛上我了,我不會信的。”
凝時一手扣住她的腰,逼得極近,語氣中透出一股威脅之意:“你信不信無所謂,這世上的一切都是我的,你,遲早也是我的。”說到這處,口吻又變得柔和起來,“世事更迭,滄桑變幻,天地之大,唯有我能與你比肩看日升月落,雲捲風展,等到他們所有人都成爲記憶變得模糊,到那時……”
“只怕我不去找你,你也會來找我。”
千秋暖冷冷地屈肘抵在二人之間:“何以這麼肯定?”
他微笑道:“因爲沒人比我更清楚寂寞有多可怕,它能讓愛變成恨,也能讓恨變成愛。”
淺色的瞳眸中突然泛起波瀾,一股強烈的靈力攝入千秋暖腦中,裹挾着令人生寒的空虛感,讓她不由得微微發抖。千秋暖知道那是他在幽姬山中幾百年孤單歲月的印記,但從未想過這種情緒會濃烈至斯,幾乎壓迫得她喘不過氣來。
凝時正滿意地欣賞着她的表情變化,突然那失神的眼對準了焦距,還來不及思考其中的緣由,右肩就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那感覺不異於被卸掉了一條胳膊,他立刻將懷裡的人向後甩去,那幾乎掰斷他肩骨的力氣果然瞬間撤走,在千秋暖下意識的尖叫中,二人滾做一團。
突襲來得太意外,凝時眼裡燃起冷焰,也不去管受傷的肩,只是冷冷睨着他們。
從他手中搶回千秋暖後,蕭此已然是強弩之末,額頭上鮮血直流,嘴脣烏紫面色青灰,好像隨時可能死去。千秋暖慌亂地抱着他,語序顛三倒四地問他怎麼樣,蕭此已經無力回答,僅憑一股意志撐着纔沒有昏死過去,同樣不示弱地等着凝時。
“你確實令我刮目相看,竟能從螭吻手中逃脫出來,”凝時不緊不慢地道,“不過你現在這副模樣,要如何同我鬥呢?”
蕭此不答話,只用不屈的眼神冷冷望着他。
雖然己方處於下風,蕭此的出現還是讓千秋暖看到一絲希望,他能在重傷之下逃出幻境,然飛羽疏翎若能聯手,未必不能脫困。頓時心安了不少,將蕭此扶起靠在牆根,自己則站了起來攔在二人之間。
“別犯傻……”蕭此掙扎着道。
“聽到麼,以你之力要與我抗衡,根本是癡人說夢。”凝時尚好整以暇地笑道。
千秋暖卻不在乎地抄起胳膊:“你以爲我是二的?土靈之力本就不是用來打鬥的,我手裡沒有北斗鑰,狻猊也被你圈了去,就算你讓我兩三隻手,我也搞不掂你。”
凝時似乎從她的神情中讀出了點什麼,收起了調笑,道:“你待如何?”
不用聽也知道,身後的人必然也想問同樣的問題,千秋暖頭也不回地問:“流氓師父,死的時候沒有前凸後翹的美人抱在懷裡會覺得很遺憾嗎?”
蕭此答不上話來,只能嘴角抽搐。
“我既然搶了虛璃的飯碗,說不得也要重蹈她的覆轍,”千秋暖說着,半蹲下身,擺出一個守門員準備接球的姿勢,“儘管來就是,守不住大不了一起被轟成灰。”
這番鐵了心要和蕭此生死與共的舉動徹底激怒了凝時,只見他面上雖仍是平靜如水,周身卻散發出可怕的氣息,陰嗖嗖地鋪散開來,叫人從腳脖子一路涼透心窩。
即使這樣,他也沒有暴跳如雷,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失態,僅僅是遺憾地說:“你總是學不乖。滿目河山空念遠,不如憐取眼前人,這話當初是你對我說的。”
千秋暖堅定地答道:“這句詩要說的是貴在取捨,若爲一棵樹放棄一片森林,豈不是二百五加三八再加二。”
凝時略一沉吟,明白了她的意思,遂笑道:“好,只要你讓開,我可以答應你放了染非與疏翎。”
這突然的退步叫千秋暖一時摸不着頭腦,分神間,凝時臉色一變,袖擺一揚,袖中飛出一到藍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越過她的肩頭,直取已無力反抗的蕭此。
驟風中,髮絲打在臉頰上都覺得疼,這麼短的距離這麼快的速度,千秋暖甚至沒有機會重演朱雀城郊那一幕,就看見那霸道的水靈之力貫穿了蕭此的身體,血迎面拍來,視野只剩一片腥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