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疏翎果然恢復了元氣,又是氣勢逼人的女王一枚,千秋暖將她送走,自己到院子裡看螞蟻搬家。
既然答應過不會搶她東西,那就要儘量避免和這宮裡的小正太接觸,所以無論有多少人好奇地過來搭訕,她都只能果斷拒絕,漸漸地大家都知道家裡這個新來的小蘿莉油鹽不進,也就沒人再來碰釘子了。
不過今天……
千秋暖吃驚地看着一大羣少年涌進小院,有的一臉怨懟,有的一臉憤慨,還有的一臉茫然……呸呸呸這可不是造句時間,她小心地問:“你們……來幹啥?”
憤慨黨一人大聲道:“你騙不了我們的!陛下昨晚在你那裡留宿了,對不對!”
千秋暖莫名其妙:“對啊,怎麼了?”
怨懟黨立刻哭嚎開了,小院裡一陣此起彼伏的交響樂。
千秋暖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喂喂喂,別哭啊你們,到底怎麼了嘛?疏翎在我這裡睡了一晚有什麼問題嗎?”
憤慨黨另一人上前怒道:“你還好意思問!明明也是個女的,卻來跟我們搶陛下,玄戚屍骨未寒,你就和陛下上牀……”
“停!”
這都神馬跟神馬,看眼前這些小P孩年齡最大的也不過十四五,怎麼看問題那麼深刻,她都要拍馬莫及了。
千秋暖生氣地雙手叉腰,瞪圓了眼睛:“嚷嚷什麼嚷嚷什麼!老孃就是陪你們陛下睡覺了怎麼着吧,我還收費了你們能把我怎麼樣呢?這年頭,憑本事吃飯,光會嚷嚷就能得寵?”
一羣少年整齊地用“我想掐死你”的表情對着她。
千秋暖反正也不打算和他們和睦共處,乾脆抽出北斗鑰一揮,嚇得那羣少年推推搡搡地後退了老遠。“告訴你們啊,要爭寵別來跟我鬧,羨慕嫉妒恨的話,你們也去撞柱子啊,不過疏翎會不會哭的眼睛都睜不開我可不保證。”
少年們驚恐地看着她,千秋暖有些得意,胳膊一抄:“來呀~”
“好熱鬧啊,我是不是趕上一場好戲了?”門外傳來的是成熟的男聲,和她近來聽慣了的變聲期少年們的嗓音大是不同,正想着會是誰來了,就看到一道頎長的身影從門外轉了進來。
北斗鑰差點一個不穩砸到地上去,千秋暖瞠目結舌地看着那個撥開少年們走向自己的青年。
頭戴書生方巾,身穿儒士長袍,手裡捏着一柄摺扇,眼上戴着半邊眼罩。
辨陽!!
辨陽絲毫沒意識到自己嚇到人了,轉而溫柔地將少年們都朝外攆,像個溫柔的大哥哥。
千秋暖一陣腿抖,腦中飛快地轉起來。
他怎麼會在這裡,趁疏翎不在宮裡潛進來的?來做什麼,報仇?疏翎不是已經將他廢了嗎,怎麼還能到這兒來,難道是自己看花眼了?
“怎麼了,見到我這麼意外?”辨陽還和第一次見面時候一樣溫柔,絲毫看不出生分。
但他越是這樣,千秋暖越感到毛骨悚然,北斗鑰橫在身前,提防着他突然發難:“是挺意外的,你來做什麼?”
辨陽又是極盡溫柔地一笑:“我曾經也是這宮中的一員,而且就住在你身後的那間屋子裡,偶爾回來看看有什麼不對嗎?”
千秋暖被他笑出一身雞皮疙瘩,嚥了下口水,威脅道:“你別在這兒裝模作樣,你和虛璃的事兒疏翎早就知道了,讓她看到你在這兒,準會殺了你的。”
辨陽沒有半點害怕的意思,語氣平和:“你在擔心我?”
“擔心你個錘子!看你這樣子就知道你一準沒安好心,我又不是缺心眼,這時候還替你擔心。”千秋暖不買賬,仍然警惕地看着他。
這回辨陽沉默了一下,千秋暖以爲他要露出獠牙了,深吸了口氣,握緊了北斗鑰。
誰知他轉過身去,一指門外:“你看來的是誰。”
千秋暖順着他的扇子看去,疏翎笑吟吟地走出來,對她擺擺手:“小暖,別這麼劍拔弩張的,之前都是誤會。”
啥是誤會,辨陽和虛璃聯手想殺了她是誤會,還是蘇丞射瞎了他一隻眼睛是誤會,再或者,昨晚上在自己被窩裡哭得一塌糊塗是誤會?
疏翎臉上的神情實在是太奇怪了,以至於千秋暖覺得手腳冰涼,完全搞不清楚狀況,只能呆呆地看着她靠近自己。
“嗡……”北斗鑰發出錚鳴,千秋暖立刻後退了一步,沉聲問:“你是誰,爲什麼要假扮疏翎?”
疏翎笑了,辨陽也笑了,說:“小暖,你既然是正神,該知道陛下無法用障眼法騙過你的眼球,怎麼會懷疑這不是陛下呢?”
這絕對是陰謀,是騙局,疏翎昨晚還因爲玄戚的死,因爲那個不知名的人的死,哭得撕心裂肺,怎麼可能轉個身就原諒了辨陽,並且脫胎換骨一般變得這麼溫柔。千秋暖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冷笑着說:“你確定?你又不是正神,騙得過騙不過你說了算?”
辨陽似乎很無奈,目光看向疏翎,疏翎微笑着伸出手,卻被北斗鑰的力量推了回去,這更堅定了千秋暖的猜想,眼前這個人根本就不是疏翎。
“小暖,我知道你一定會覺得很奇怪,”疏翎也不以爲意,仍舊十分溫柔地說,“其實辨陽接近虛璃,是我一早就埋下的一步棋,你也知道我恨她恨得骨頭都發癢,而她又是個攻於心計的女人,如果不把周圍其他的人騙過去,也一定騙不過她。”
千秋暖不敢放鬆警惕,也不敢太過強硬,畢竟如果她說的是真的,自己一個外人當然是沒有資格多問的,但是有必要確定清楚眼前這人究竟是不是疏翎。
於是她想了想,稍微放鬆下來,麻痹他們的神經,用一種半信半疑的口氣問:“真的?那我可以走了?”
疏翎笑着搖搖頭,說:“不是說好了要留下來嗎?”
千秋暖嘟起嘴:“我是說過會留下來,可你也說過蕭此醒了就讓我回去的。”
“可是我今天去看過了,蕭此還沒有醒,”疏翎還不知已經中計,仍舊順着她的話說,“你還是在留些時日罷,莫不是在這處待得不快活?”
果然露餡了,她和疏翎約好的是虛璃死後她纔可以走,眼前這人百分之百不是疏翎!
但是此刻她雙拳難敵四手,況且土族神術她還只學了三四成,都沒有融會貫通,肯定不是他們的對手。要智取,千秋暖竭力讓心跳不那麼劇烈,表面上顯得大鬆了口氣,笑着說:“是不大快活,到處都是男孩子,我連個說話的伴兒也沒有。”
疏翎轉頭看辨陽,後者立刻會意,微微躬身道:“屬下這就去找應嬋來陪伴小暖。”
應嬋這個名字昨晚也聽疏翎說起過,該是那三名女上仙中的一個,千秋暖心想若能通過她與外界取得聯繫那就再好不過了。
可是世事總那麼不如人意,應嬋黑着臉到宮裡來陪未來的慧土大帝,見了千秋暖卻是愛理不理,同她說話十句有九句裝聽不見。千秋暖偏偏又不能把她怎樣,畢竟人家臉上還留着自己轉身時候拍上去的瘀傷,說話氣都短一截兒。
“……我要說的就是這樣,至於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千秋暖把此“疏翎”非彼疏翎的證據羅列出來,就由她自己去做判斷了。
應嬋冷冷看了她一眼,諷刺道:“你以爲我會選擇相信你一個外人,轉而去懷疑自己侍奉了三百年的陛下?”
千秋暖放下茶杯,認真地看着她:“你以爲我會明知道你不能背叛疏翎,還想三言兩語就將你策反?”
應嬋果然不做聲了,千秋暖也不試圖左右她的判斷,只說:“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總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吧?你花點時間試探她,很快就會知道她根本不是你家女王陛下。”
應嬋沉思了一會兒,問:“若她不是陛下,又會是誰?”
千秋暖心裡想着別的事,隨口答她:“和辨陽一起出現的,自然只能是虛璃了。”
“哼,”應嬋冷哼一聲,拂袖起身,“如果我信了你的話,簡直枉費我五百年修行。”說完抓起自己擱在桌上的劍,頭也不回地出門去了。
她這一去就再沒回來,隔天辨陽很苦惱地來告訴千秋暖,應嬋不知受了什麼氣,說什麼也不願再來,另外兩名女上仙聽了她的話也紛紛表示只伺候陛下不伺候外人,對此疏翎當然不好強迫。
“沒人願意來就算了,給我弄點文房四寶來,閒得蛋疼了。”千秋暖不想和他多說話,咬着指甲降低了要求。用腳後跟想也知道應嬋嘴上說不信,心裡肯定還是懷疑的,一旦求證不成暴露目的,多半是沒有好下場的,那也就不拖累更多的人了。
自從來到金神宮,她就不止一次試圖和凝時聯繫,但無論怎麼呼喚對方就像不在服務區一樣杳無音訊,她又呼喚染非,也是未果,看來自己所住得屋子四周定是有可以阻擋千里傳音的封印了。
出去會不會好些呢,不知道,之前是覺得遲早能融化疏翎,也不必刻意掀她逆鱗,金神宮人多眼雜,總是不方便的,而現在敵人在明自己在暗,勢單力薄,更要小心。
焦躁不安的軟禁日子持續了三天,幾次召喚狻猊也是毫無反應,千秋暖的耐心就快被磨光,認真地考慮揮着北斗鑰殺出去的可能性有多大。
然還沒等她計劃好,就已經有人放心不下她的安危,趁夜偷偷潛伏到了她的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