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後平平常常過去了五天,這五天裡總有雞飛狗跳,不得安寧,但不足以有第一天那樣的事,她們也漸漸放心了,畢竟只剩下三天。
也沒有人不吃飯了,每天鍛鍊得都很好,只有極個別不情不願,比如劉炳馨。
堂北盈在房間裡倚着靠枕縫縫補補,她的女紅都是和綸楠還有宋夫人,也就是她舅母那兒學來的,因爲宋景涵生前也喜歡刺繡,在屋裡對着一大張繡繃一繡就是一天。
她每次一碰針線就想起來她在相州每天和綸楠姑姑、舅母還有表姊妹們的生活,一直到堂府的人趕着一輛馬車來接她,但那麼開心的日子裡爲什麼堂北盈不似嬌生慣養呢?因爲綸楠,依照宋府來說,沒爹疼沒娘養,就單是外祖就能寵上天,何況還有一衆好親戚,她從小生在那兒,長在哪兒的。
堂北盈看着自己手上的金絲祥雲,不禁也就回想起了在相州的那些日子。不知不覺眼眶又溼了,她看着絲絲飄起的沉水香菸,還有那催人淚下的氣味,外面又下雨了,她趕緊起身關好了門窗,夏天愈發加緊腳步了,從早上一睜眼就能燥熱到太陽落山,下雨是舒爽的,但是太潮溼了。
她繼續繡祥雲,拔線扯出老長,後三根手指翹着,細長的指甲捻起剛從下面穿出來的針尖,她從前天開始,一直到現在都沒有結束。
“用晚膳了!”又是無彥,大約在堂北盈屋子的不遠處。
堂北盈聽着門外只有雨聲,大約是沒有人出來。
“你們不吃飯了?”無彥喊了一聲,有點生氣了。
吱呀一聲,堂北盈的門開了,“無彥。”
無彥一扭頭就看見了她,他撐着傘,雨和他明亮的眼睛都燦爛。
“怎麼了?”
“你過來。”
無彥走到堂北盈屋檐下,“堂小姐什麼事?”
“進來吧。”堂北盈往後退了一步。
“我鞋還溼着呢。”無彥微微一笑,應該是要拒絕。
堂北盈進了屋裡把她做好的腰帶拿出來,雙手遞了出去,“那天見你腰帶都竄皮了,”她發出了輕微的笑聲,“我做了一條,謝謝你這些天的照顧,收下吧。”
無彥沒有看那條腰帶,只看着堂北盈,一直到她覺得尷尬眨起了眼睛,把腰帶往上舉了舉。
“小姐遇見男人都送腰帶嗎?”無彥笑着問。
“不,只送過你,而且……,我沒遇見過多少男人...”不知道爲什麼,總覺得越說越羞恥。
無彥一直笑着,他放下傘,敲打石板濺起的水打着他的鞋子,堂北盈還是一把把他拉近了屋裡,隨後水就漫了一地。
“你怎麼沒穿跟高一點兒的?”說着就關上了門。
“這雙穿髒了,沾點水沒關係。”無彥扭過身去看堂北盈。
堂北盈手裡拿着腰帶,“淹了水容易着涼,我就受不了。”
無彥伸出了雙手,堂北盈才反應過來,把腰帶放到了他手上,“我沒往上面填配飾,你最好還是低調一點,祥雲就是我希望以後你能夠平步青雲。”
無彥一直認爲堂北盈是一個高冷的,值得人尊重,只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名門的小姐,從沒想到她這麼溫暖。
“謝謝堂小姐。”他好像根本捨不得她,和從前完全不一樣。
第九日,歸家在即。
幾乎所有人進入夢鄉
這裡並沒有那麼可怕,或許都是惡意的傳聞罷了。
一直到堂北盈完完全全閉上了眼,馬上就要睡着了。
一聲尖叫馬上吵醒了她,隨後是好多聲,驚慌的,畏懼的,不知所措的。
然後是桌椅板凳的倒塌,花瓶的碎裂,房門的推開,關上。
聲音從遠處的屋子傳到近處,離她越來越近,她好像聽到了門外的腳步聲,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總之非常可怕,那淒涼的叫喊聲鑽的她胸口發悶。
堂北盈把自己蜷縮在被子裡,不敢喘息,不敢吐氣。
好像確實有人在自己門外,她害怕,此時她已經設想了許多個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
外面的聲音漸漸安靜下來,她匆匆忙忙穿上了衣服順手披好了披風,也把保命的藥帶在了身上,她摸索着,伴着慘淡的月光挪向門邊,推開門一邁步就被捂住了嘴,從身後被帶到了牆後。
“別出聲,是我。”是無彥,每天都聽見的聲音。
堂北盈被嚇壞了,她已經有點顫抖,無彥感覺到了,他戴着斗篷,腦袋上扣着斗篷帽子,堂北盈看不清他的臉。
無彥把她拉進了懷裡,對着側面,貼在她耳邊,“聽着,花霧院走大行動了,我現在把你送出去,沿着隧道一直走,永遠往左拐,不管發生什麼都不許回來,聽見沒有?”
堂北盈還在抖着,她的手摸到了那熟悉的金絲線,無彥腰上的就是她送的腰帶!她吃力地點點頭。
迷迷糊糊走了一段路,進到了一個好似密室的地方,無彥脫下了自己的斗篷穿到了堂北盈身上,他怕她着涼犯病死在這兒。
“進去吧,別回來了。”說完他就轉身要走。
堂北盈拉住了他,“花霧院出什麼事了?”
“跟你沒關係,你走就行了。”然後就掙開她離開了。
堂北盈在黑暗裡看不到他最後的背影。
她知道外面的傳說應該是來了,無彥是共犯,但他要把自己送出去。
花霧院外幾裡,佔長珂蹲點了蹲了好久了,眼看十天就要結束,沒有什麼成果。
一直到第二天天一亮,他忽覺地面震動,“歸來隊伍還沒一點影子,怎麼如此震動?”
地面揭開了,從裡面出來了一個滿面塵灰的女子,從未見過。
佔長珂湊近了看了看,“姑娘?”
堂北盈擡起了頭,她看見陽光了,她終於出來了,好在沒有生病。
佔長珂趕忙拉了她一把,“公子,快,花霧院裡...”她急促喘息着。
“花霧院?吳氏的?”佔長珂瞪大了雙眼。
堂北盈趕忙點頭,“對,我怕晚了就來不及了!”
“出什麼事了?”佔長珂扶着堂北盈的胳膊支撐她站穩。
“名門小姐們都被帶走了,我是,是自己跑出的。”堂北盈抹了抹臉上的灰,才發現了無彥的斗篷在自己身上,她根本不敢提這個人。
佔長珂長舒了一口氣,把自己的腰牌給了堂北盈,“拿着它,騎馬回去都京,叫臨端王府來人。”
堂北盈把腰牌拿在手上,是銅製的,有些溫度,“我不會騎馬,我怕你一個人撐不住啊。”
佔長珂哼哧一聲冷笑,“你質疑我?沒問題的,”他指了指牽馬的那個夥計,“殊騫,你把她送回去,再找些人手來。”
堂北盈不解,“你讓他回去不就好了嗎?”
“他回去?我還得要照顧着你,怎麼辦差事啊?”佔長珂騎上了馬,揚長而去。
堂北盈轉身看向了殊騫。
“小姐請與我一同回去播人手來援助殿下。”殊騫跨到了馬背上,堂北盈也是勉勉強強上去了。
“殿下一直在待這兒嗎?”堂北盈問。
“嗯,如果不是你,我們可能要無果而歸了。”
堂北盈點了點頭,“你們殿下叫什麼啊?”
“你連佔長珂都不知道嗎?”殊騫立馬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
“我是從相州來的,只知道太子叫佔酊珀,其他什麼,一概不知。”
殊騫又擺出一副苦瓜臉,“太子怎麼能和我們殿下相提並論呢?”
“太子差在那兒了?”堂北盈問。
“誰不想自家主子好啊?”殊騫總是一副滿不在乎又小肚雞腸的樣子。
堂北盈笑出了聲,“你這些都敢說,不怕你家殿下罵你啊?”
“殿下才不是那樣的人呢。”
堂北盈細細一想,佔長珂還挺與衆不同,不顧自己身份,一新想着調查花霧院,這樣禮賢下士倒是十分少見。
馬蹄終於停在了都京臨端府的門前,這座府邸在都京算得上華麗富庶了,但佔長珂的擺設並不奢侈。
堂北盈舉起那黃燦燦泛着紅還有星星綠色的腰牌,“臨端王殿下需要人手,請大家儘快動員。”